此時的心緒繁雜得讓他根本理不清,關於父親和蘇顏一家的恩怨,他想過很多的可能,也不是沒往父親對不起人家的方向上想過,可殊不知,當真相真正的在自己面前攤開的時候,卻是那麼的不堪入目。
“你爸爸和洛兆天的事情被言之謙知道了,他顧及和你父親的兄弟情義,不是沒勸過他,而你父親,他不是一個壞到骨子裡的人,他只是想要成功,只是太急功近利……可是真的和洛兆天那樣的黑道頭目沾上了關係,又怎麼可能輕易的脫得了身?言之謙用他手上足以讓你爸爸和洛兆天去坐牢的證據,來換你爸爸的回頭,你爸明面上答應了他的要求,說自己回去自首,會面對自己所做錯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在他的書房外面聽到了他和洛兆天的計劃,他們……他們竟然要殺人滅口!對洛兆天那樣的人來說,知道秘密的人是不能留在這個世上的,他們此時想要的不止是言之謙掌握的證據,還有他們一家的命!蘇顏的媽媽是我的好姐妹,言之謙,也是我的朋友,我怎麼能看着他們去死?我也不想讓你爸爸鑄成大錯,將來後悔莫及,所以,我偷偷的跑出去,想去通知蘇顏的父母趕快逃命,可是……等我趕到他們家的時候,只看見火,整片的火海,他們的家被那場大火燒盡,付之一炬,所有的人都沒有了音訊,因爲天乾物燥,有那麼多燃氣會有起火的危險……這麼大的一場事故最後竟然不了了之,這樣毀屍滅跡,做得不留痕跡,呵呵……我好恨。恨自己竟然無能爲力,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只能封閉自己,來懲罰自己,我每日祈禱,只希望能將他的罪孽減輕一點,只希望上天不要報應在你身上……”
方淺瑩當時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因爲極劇的痛苦而接近虛脫,她無可避免的因爲回憶而陷入了那段過往,彷彿又回到了哪個充滿火光的夜晚,她跪在好姐妹的家門外,觸目所及都是讓人絕望的火,吞噬一切的火……
“直到我見到蘇顏,她的出現讓我覺得看到了一線希望,我一直以爲他們都不在了,以爲我們一家對他們的虧欠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彌補,可上天給了我們這個機會,所以我一力的想促成你們的事,誰知道,到頭來還是走到了這個地步,我原本以爲蘇顏是不記得這些事的……”
是麼?從那麼不見天日的地獄中活過來的人,又怎麼可能忘記?
歐澤軒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他以前納悶不清的事,蘇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有很多個晚上都會在噩夢中醒過來,爲什麼她會那麼惶恐,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麼痛苦,她那麼害怕雷雨的天氣……
一切的一切,如果……他能早點明白,他和她之間,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歐澤軒雙手緊緊的抓着方向盤,心口難以遏制
的疼痛起來,他聽着母親的描述,她陷入了回憶中,而那些話何嘗又不是變成了一幅幅生動的畫面殘忍的展開在他眼前?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那樣慘烈的畫面,可是卻根本就沒辦法把它們從眼前趕走,不知不覺,他開着車已經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這才頹然的垂下頭,疲累的停了下來。
他茫然看看向車窗外,依舊是一片漫無邊際,卻不知道此時此刻想得他心尖發疼的人究竟在哪裡?
她說自己透支了幸福,會遭天譴的,天吶!那個時候的她是抱着怎樣絕望的心情在他身邊,陪他享受所謂的幸福,每一天都當成是最後一天來過,而他,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顏顏,我知道你心裡是愛我的,所以你纔會那麼痛苦,是不是?我相信的……”歐澤軒把頭抵在了方向盤,抑制不住的淚滾出了眼眶,落在嘴脣邊緣,那麼酸楚。
“你在哪裡,你現在哪裡……”
放在副駕駛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歐澤軒好半天才懶懶的拿過手機。
“澤軒,你現在在哪裡?伯母說你早就已經回來了。”是段昊辰焦急的聲音,從歐立帆去世後,段昊辰和喬曼靈就回了國來幫歐澤軒,一直到現在也還沒走。
歐澤軒擡手拭去了眼角的溼潤,嘆了口氣:“我沒事,出來散散心。”
段昊辰鬆了一口氣,從他伯母的詢問中,現在的歐澤軒情緒很不好,作爲好友,真的很讓他們擔心:“澤軒,你還是先回公司一趟吧,我剛剛在你的私人電腦上看到有一封發給你的郵件,要用密碼解鎖才能讀。”
一封郵件怎麼會讓段昊辰這麼上心,非要自己回去看,莫非是哪家重要的合作伙伴找自己有事?不應該的,他們要找自己,首先會打電話……
“我知道了。”沒多問什麼,歐澤軒淡淡的應聲着,開始發動車子轉頭。
段昊辰卻還沒掛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叫你來,是因爲,那個發件人署名是蘇蘇,我想,你應該會想知道他們的消息……”
接下來他還說了什麼歐澤軒已經沒有聽進去了,他的心口在聽到說發件人是蘇蘇的時候就已經瘋了一樣的沸騰了起來,腦子裡在容不下別的東西,他怎麼可能會不想知道?他發了瘋一樣的想要知道!
加快了車速,歐澤軒瘋了一樣的朝城內奔去……
下午的時候,柏程昱開車來接走了蘇顏,說是辦理手續還需要一個步驟,要他們姐弟兩人至少去一個親自按印鑑。
把事情都辦妥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了,蘇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等到這天了,不用再提心吊膽比什麼都好。
“明天我們就可以走了,我馬上就可以訂機票。”柏程昱溫柔的笑着。
“嗯,我回去就和蘇蘇收拾東西,做好準備。”蘇顏此時覺得很輕鬆,這
幾天從蘇蘇再帶傷回來後,她就一直覺得不安,所以還是早點走的好。
“那現在我先帶你去吃飯吧。”柏程昱說着話,一邊打開了車門等蘇顏上車。
“我還是不去了,蘇蘇還在家呢,我回去和他一起吃,再說,我也想早點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家見到蘇蘇:“你還要訂機票,你先去忙吧,我叫一輛出租車回去就好。”
匆匆的說着,正好看到有一輛車過來了,蘇顏就和柏程昱揮揮手便上了車。
柏程昱看着她難得開心的樣子,不由也跟着笑了笑,開車去辦接下來的事。
蘇顏在小區門口又買了一些零食,這才興沖沖的往家裡跑去,快到家門的時候,感覺身側有風呼呼的吹着,擡頭看看天,那樣子像是要下雨。
蘇顏剛走到家門口,就聽到一陣歌聲從屋子裡傳出來,她走進了幾步,貼在門口,就聽到裡面唱歌的人是蘇蘇,他彈着吉他唱着自己寫的新歌,嗓音略微有些沙啞,卻更顯得動情,蘇顏不由停住了要開門的手,安靜的在門外聽着,這個時候,蘇蘇那麼投入,她也不想打亂,那歌聲悠悠,唱的是蘇蘇一直很喜歡的荊棘鳥。
那飛向荊棘中的劫,只爲吟一曲孤絕,翅膀被折斷目光熄滅,夢被無情撕裂,風還流浪在長街,荊棘鳥孤獨的凝望,是否能和一曲絕唱……
蘇蘇在裡面唱得深情,蘇顏在門外聽得動情,屋裡屋外,他們都沉浸在了這歌聲中,是誰在故事中流亡?結局如此蒼涼……
蘇蘇,在你狂放的外表下,隱藏了多少的痛楚,才讓你有這麼蒼涼的心境?
蘇顏還在發怔的時候,蘇蘇並沒有停頓,繼續撥響了吉他,又開始重複的唱起來,正在這時,猛地一道雷聲響起,把蘇顏給嚇了一跳,也陡地醒過神,看來,馬上就要下一場暴雨了呢,還好她已經到家了。
這麼想着,蘇顏就推開了門進去:“蘇蘇,我回來了。”
一進門蘇顏就笑着喊,本以爲會在客廳的蘇蘇卻不見蹤影,而歌聲依舊在響着。蘇顏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就看到蘇蘇的吉他被擺放在客廳的茶几上,而旁邊放着他的手機,那段悠揚傷感的歌聲就是從手機裡傳出來的。
蘇顏走過去,拿起手機來看到這歌是蘇蘇提早就錄好音的,他放在這裡循環播放,自己還以爲是他本人在唱歌呢。
那蘇蘇人呢?這都快要下雨了,他不會跑到外面去了吧?蘇顏又是一陣擔心,正想着眼角就瞥到蘇蘇房間的燈還亮着,便鬆了一口氣,這傢伙不知道在房間裡做什麼呢,自己回來這麼大的動靜,要是平時他早跑出來了。
“蘇蘇!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程昱已經幫我們倆把事情都辦好了……”蘇顏嚷嚷着朝蘇蘇的房間跑去,開心的推開了門。
“蘇蘇,我們明天……”聲音像是突然被卡主,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