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薇雅好像是要再說些什麼。
“讓他說話。”
但盧娜厲聲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語言。
“恩,當然……關於阿卡姆本身,就像我們知道的,歐克之前沒有航天技術和手段,他們也從來都沒有掌握過這些科技,但如今他們的戰鬥機到處都是,我們一直在試圖尋找歐克科技爆炸的原因。”
盧娜眨了眨眼,這個問題對於她來說似乎過於專業了。
“科技爆炸?”
她重複道,試圖理解這個詞的意義。
其實雷恩在分享這些信息的時候是冒着一點風險的,但他經過訓練的心智很善於處理和評估數據。
他完全清楚自己會泄露多少,會保留多少。
“技術可以模仿,科技卻只能創造,歐克們絕不止是在撿垃圾,它們也在創造,最初它們還在使用石頭相互搏鬥,這是不合常理的,上校。”
“原因呢?”
“我們也一直在尋找,我個人更傾向於基因理論,這是某位學者提出的。”
“基因理論?”
“歐克所有科技都烙印在基因裡,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在完全沒有文化,藝術,教育等等一系列概念的情況下,這種生物卻擁有了足夠追趕我們的技術。”
“你確定嗎?”
盧娜看起來有些像是在聽故事。
“非常確定。”
雷恩點頭回答。
“就我個人來說。”
“你說‘最初’,雷恩少校,是指什麼時候?介意浪費些時間和我們說說嗎。”
“當然,但那是在人類……不,應該說新世界有史記載大約在八千到一萬兩千年之前,那個時候歐克就已經被發現了。”
事實上,是在一萬一千八百二十六年以前,根據公民聖殿的記載。
但雷恩覺得他還是不要把這麼精確的信息透露出去了。
公民聖殿對於外面同類的態度似乎很奇怪,雷恩在學習的時候就隱約覺察到,他們總是在疑慮,總是在思考,好像面對的是另外一種需要去理解的生物。
近萬年的隔閡,或許已經將彼此間的紐帶徹底割裂。
但相比他的謹慎,侍從們反而很自來熟,立刻同時開口。
“那意味着它們在上萬年的時間裡毫無進步。”
“它們就好像被困住了一樣。”
“有任何證據能夠顯示它們曾經存在文明嗎?和人類一樣經歷過倒退?”
“歐克對於過去發生了什麼有記錄嗎?”
薇雅最後一個發問。
“薇雅女士提的問題最好。”
雷恩說道,終止了她們的喧鬧。
“它們知道嗎?我猜是不知道的,就像所有文明一樣,它們擁有神話和傳說,其中一些包含了可以被理解爲與非人種族進行接觸的記憶元素,但直到本篤帝國把疆域擴展至險惡荒原之前,歐克一直相信他們是孤獨的。”
“而那就是這場戰爭真正的痛苦,”
盧娜點點頭。
“我們對於它們依舊無比的陌生,它們的速度太快,快到我們還沒來得及瞭解它們,就已經被逼到毀滅的邊緣。”
雷恩能感覺到她的不快。
這個國家確實曾經那樣欣欣向榮,在度過長夜之後,這個星球上的文明之光逐漸開始復甦。
可以說,整個新加州共和國的體制與框架,就是由公民聖殿一手建立的。
它是一個模板,也是一個未來,在所有人類都擁抱了這個框架後,公民聖殿將會真正走入前臺,將自身徹底融入人類文明之中,以至於再次揚帆星海,尋找失落的同胞。
這纔是新加州共和國真正的昭昭天命。
但現在這一切,都被打斷了。
當古克,這個早就被預見到的君王,終於將混亂的歐克氏族統一之後,便開展了一場殘暴遠征——這個名號多麼合適!
雷恩見過那個暴君,就在三天之前。
這是他的另一個收穫。
那不是一次愉快的碰面,只是偶然的一瞥,但對方那烈日一般的精神象徵幾乎讓他的大腦被燒燬,他第一次爲自己的窺探而感到後悔。
“雷恩?”
“抱歉,上校。”
雷恩從那場景之中回過神來,發現盧娜在桌子另一頭向他微笑着。
“你剛纔似乎陷入沉思了。”
“是的,我很抱歉。我說到哪兒了?恩,我相信在早期的人類探索者到達這個世界並在此殖民的數百年之前,歐克就一直都在那裡而已。”
“所以這雖然令人很感興趣,但並不會影響我們的戰鬥評估?”
“的確不會,在他們的教條裡,我們只是應該被殺戮的弱者,我們無法和他們交涉。”
“完全不行?”
“不行,上校。”
他想告訴她,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個曾經星海之中氾濫的文明,但他知道她根本不會明白藍天之上的意義。
到現在也很少有人理解。
雷恩能夠理解,因爲他分享到了公民聖殿的古老秘密,他知道他們都是異鄉人,真正的故鄉在一個比時空還要遙遠的地方。
“好吧,該是說正事的時候了。”
這場簡報迅速轉向了防禦工事和戰略地點上。
雷恩帶來了他親手仔細繪製的地圖和情報,他們開始討論歐克進攻的最佳方式。
在23日歐克最後一次進攻結束後,前線的高層將領也收到了來自情報部門的信息——古克已經抵達了阿卡姆,而這也就預示着戰爭似乎不可避免。
但是目前這件事還處於保密狀態,有另外一個因素決定着戰爭可能並不會爆發。
這似乎很矛盾,但實際上非常現實。
“古克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思卡森河的汛期已經來了。”
薇雅以令雷恩驚訝地提出了最具洞察力的意見。
她很快就會成爲一個正式的喜鵲,身邊簇擁着一羣她自己的侍從,盧娜讓薇雅引領對戰鬥計劃的討論,這個養女的優秀水準讓她滿意地點點頭。
隨着討論的進行,雷恩忽然任性地決定,是時候換個位置了。
他將思維置於盧娜的雙眼後面——她太專注了,完全沒有意識到。
他看到的就是她看到的:一個成熟的男人,後背和手臂都很強壯,面貌不算特別英俊但堅毅,還有一頭灰髮,身穿一件雙排鈕釦的鮮紅長外套,正稍稍出着一些汗。
不錯嘛。
雷恩心想,嘴角微不可察的露出笑容。
“如果它想展開攻擊。”
薇雅說着,手臂在地圖上一劃。
“就必須選擇幾個河面狹窄的區域,但它們必須面對在這裡,還有這裡的防禦力量,歐克沒有足夠的船隻,分配渡河不顯示,但還有機會,可是汛期一到,河面會變寬,河水也會便急,它沒有機會了。”
“聽起來古克犯了愚蠢的錯誤,沒誰提醒他汛期就要來了嗎?”
盧娜語氣十分困惑。
這也就是爲什麼軍方至今沒有宣佈古克抵達的消息,高層預測這場戰爭將不會很快爆發,錯失開戰良機的古克,會等待汛期過去,而這也將給新加州共和國更多調動部隊和準備的時間。
再次之前,沒必要製造更多的緊張氣氛。
自從上次戰敗後,全國上下就逐漸進入戰時狀態,可是人民對於戰爭的消息還是格外敏感。
備戰,但是不希望開戰,這大概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至於說收復失地,至少目前還只停留在政客的口號裡。
“我這次沒能收集到更多信息。”
雷恩回答道。
“但你是對的,古克絕不是一個愚蠢的綠皮,也絕不會沒誰提醒他汛期將至,所以我明天會再去一次阿卡姆,三天之內,我應該能弄到需要的信息。”
“很好……”
盧娜說到一半,她停頓了,好像對於雷恩這番話絲毫沒有準備,又或者是她並不相信對方會這樣做。
“你又要進去?”
“我認爲這是有必要的,上校。”
“那麼,願聖父保佑你。”
薇雅說完,幾名侍從也附和。
我可以肯定他是不會保佑我的……
雷恩心想,他自從經歷庫斯科納爾的劇變後,已經變成了一個無神論者。
“今天就到這裡。”
盧娜告訴她的侍從。
“你們出去吧,我會自己結束這場報告。”
在侍從們魚貫而出的時候,雷恩感覺到她們的氣惱和失望。
很快,大門在他身後關上。
接着就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我們說到哪兒了?”
盧娜上校忽然問到。
“你正要把衣服脫掉。”
他用流利的埃塞克斯方言回答。
“是嗎?”
她笑着用同樣的語言回答。
“我沒想到你還能說我們當地的方言,也沒想到你會知道我是埃塞克斯人,你很聰明,雷恩。”
“抱歉,我很直白,但我注意到了你看我的樣子。”
“我也注意到了你看我的樣子,先生。”
“很糟嗎?”
盧娜微笑起來,這個笑容在雷恩看來很美。
“不,我很榮幸。但我不是個輕佻的小侍從,我可不會爲了在這個房間裡刺激一場就脫掉衣服,我其實都不確定要不要爲你脫掉衣服。”
雷恩讓一個微笑在臉上展現。
“我親愛的上校。”
他輕輕走上前,雙手攀上對方的肩頭。
“你話語裡的那一點猶豫就是我所需要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