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怪物一躍而起,撲向嘎疤朵,周圍的帆布隨之飛舞起來。
歐克頭目聽到那陣如同獵獵疾風抽打船帆般的爆響,不禁後退幾步,用手槍接連開火,然而本該正中目標的子彈卻僅僅劃破了空氣。
“靠!你們都是死的嗎!趕緊過來!!”
他立刻呼喚自己的小弟前來支援,但是得到的卻只有沉默。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多看,那個東西落在他面前,用一記猛擊將他打飛出去。
“哇啊啊!”
嘎疤朵摔倒在地,將高高一堆酒瓶撞得四下滾落。
隨後他扭轉身軀想要重新站起,劇痛立刻沿着脊樑竄了上來。
食魂者拋下技工披在身上的工作服,用一種與那邪異外表全然不相稱的輕巧與謹慎解開鈕釦,放在一邊。
嘎疤朵看到那個生物裸露在外的上身皮膚似乎在蠕動變化,像經過鞣製的皮革般猩紅,他還發現怪物胸膛之中彷彿有一隻隻手掌在向外推擠,還有一張尖叫面孔的輪廓。
那些一些人類的面孔。
它的雙臂開始像氣球般迅速延伸膨脹,手指融合爲平坦的板狀結構,隨後變得堅硬光滑。
最終,兩隻手掌形成了一對骨刃,暗粉色的神經組織像旌旗般懸掛在下面。
嘎疤朵用手槍瞄準目標,朝常人心臟的位置開火,但怪物的雙臂驟然揮下擋住了子彈。
砰砰砰!
子彈在怪物的腳下炸開,這神乎其技的操作驚呆了歐克老大,他從未想過有生物可以肉身擋開子彈。
一股屠宰場的刺鼻腥臭從這個生物身上散發出來,槍彈在它手臂上留下的焦黑傷口充滿了黏液,迅速自動閉合。
很快,這怪物的身體被混亂所主導。
它以種種令人噁心的方式扭曲脈動,嘎疤朵莫名地確信有某種事物被禁錮其中,正試圖逃脫出來。
那沒有眼睛的面孔正對着他,大張的畸形巨口不住滴落唾液,歐克頭目則終於找到了說話的力量。
“他們都是你殺的。”
“是的。”
一陣短促的汩汩雜聲答道。
“你們都死哪去了!”
他扭頭髮出質問,卻看到七個小子無頭的屍體就栽倒在地上,有幾個陰影正在角落裡徘徊,似乎這怪物並不是一個。
嘎疤朵立刻手腳並用地後退,直到他背靠着那攤酒瓶。
“該死!”
他正試圖站起來,並努力向門口處靠近。
“沒有死亡。”
怪物咕噥道,話語中滿是恐怖的笑意。
“只有恐懼。”
嘎疤朵又看到了一張人類的面孔,這一次它浮現在死矛腫脹的肩膀上。
他相信那張臉在朝他呼喊乞求。
去死。
那個人類作着口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顫抖着擡起槍口,全身熱血彷彿都凍結了,但依舊瞄準對方頭顱。
嘎疤朵一生之中見過很多難以解釋的事物——奇特的生命,超乎理解的景象,最爲血腥的殺戮。
但這一切,與這個生物相比都會黯然失色。
如果神經小子所說的地獄真實存在的話,那麼它想必就是那恐怖國度與現實世界的交集了。
食魂者擡起刀劍般的臂膀,兩道利刃互相打磨起來。
“再殺一個。”
它開口道:
“更近一步。”
“向哪裡近一步?”
嘎疤朵喘息着發問,但那怪物再次撲擊,歐克老大迎面給了它一槍。
食魂者毫不在意。
它先是砍向嘎疤朵的前臂,將右手與槍一同斬落,緊接着刺穿皮膚,肋骨和肺臟,帶着四下噴濺的暗紅色動脈血從背後透胸而出。
“該死!”
疼痛激發了歐克的兇性,死亡成爲了不需要考慮的事情,他反手一刀同樣劈斷了對方的一條手臂,然後再猛刺近對方的胸膛。
“給老子死!”
在鮮血噴濺中,嘎疤朵將力量發揮到極限,幾乎單手就將對方挑起了,然後砸在一根柱子上,接在對方還沒爬起來的時候,一腳猛踹在那無形的臉上。
伴隨着骨裂的爆響,那東西直接被踢飛十幾米,砸翻了兩個大酒桶後才落地。
“咳咳,想殺俺,你這廢物還——”
嘎疤朵剛以爲自己料理了對方,卻感到胸口一疼,兩把骨刃從他的身後透出,帶着淋漓的鮮血。
“你……”
他微微偏過頭,卻看到食魂者那不定形的臉和那撲面而來的冰冷氣息,原本躺在地上那個卻開始逐漸溶解。
“我們……皆爲一體。”
說着,另一個食魂者的陰影從他的腳下浮出,直接將嘎疤朵的雙腿從膝蓋截斷。
在對方開始將他大卸八塊的時候,嘎疤朵尚未徹底死去。
他殘存的一絲知覺聽到了自己血肉被吞噬的聲音。
食魂者的進餐方式有條不紊。
在採取隱匿的這段時間裡,他所攝入的那些食物足以供應僞裝的生理需求,然而殺手真正的自我本質愈發飢餓。
對於礦工血肉的淺嘗輒止僅僅略微拖延住了空虛的飢餓感,但遠遠無法提供切實的滿足,而且毀滅那個女巫的過程耗費了很多能量。
無論如何,他現在得以大快朵頤了。
骨骼被剃刀一樣的利齒碾碎,熱氣騰騰的內臟像成熟水果般肆意啃噬,還有可以開懷暢飲的鮮血。
飢渴暫時被滿足了。
是的,暫時如此——雖然歐克的血肉相比人類過於奇怪。
在思緒的深谷中,死矛還能聽到無數幽魂在被迫目睹這一切時的哭泣與尖叫。
所有意識還無法理解自己如今只是個背景噪音了,早已不再具備能夠影響外界事物的生命與力量。
只要自己把握着控制權,就永遠都是如此。
處理完大部分軀體後,殺手跪在歐克頭目旁邊,一揮手切斷脖頸,將頭顱捧了起來。
它粗重地獰笑一聲,從嘴裡吐出一根口器,透過右邊眼眶刺進對方腦中。
它穿透障礙,深入搜尋,找到了死者逐漸冰冷的自我。
隨後,食魂者將他一飲而盡,這是他第一次嘗試真正吸取一個歐克的靈魂,之前都是淺嘗輒止的僞裝,它相信自己一樣能夠控制這一切。
“唔!”
忽然,食魂者猛地扔掉那瞪大雙眼的腦袋,痛苦的扼住自己的喉嚨。
“不!你沒死!你竟然……不!waaa……不!”
漆黑的酒窖裡,尖細的哀嚎和粗狂的笑聲開始交織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