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維曼坐在地上，形單影隻，一言不發，眼睛盯着裝甲板上滴下的水滴。
有那麼一刻，他在想水是不是從鐵錘號裡面滲出來的，旋即他便因自己有這種想法而發笑了。
如果那是從裡面滲進來的，肯定又是那個傢伙在裡面喝酒了。
他這麼想着，注意到了裝甲板上那些腐爛的坑。
他一回到營地，體內的激情因子就消失了，就像是風暴過後退去的潮水，顯露出了它經過的殘骸。
小子們從他身邊走過，全都喝得七葷八素，全都忙於玩樂，遠處架在火堆上的大甕里正在燉煮着新鮮的雜碎濃湯，強烈的腥臊味瀰漫在空氣中。
在廢城那可是很少見的食物，今天卻敞開了供應，當然原料充足也是一個因素。
有些小子看着他，但是他小心地避開了他們的目光，他不想跟任何一個小子說話，他不想看着他們的眼睛。
他站起來，走下長長的灰色石板路，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直到停下。
最後他只是背靠牆坐着，等着有什麼有意義的事情發生。
他確信那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了，他眨了眨眼，搖了搖頭，感覺到疲憊與空虛。
他看着靜靜趴伏在黑暗中的鐵錘號，感覺世界只剩下這密封的墳墓了。
他捧起雙手，盯着自己的掌紋。
俺在做什麼？俺不是戰士，從來都不是……
他聽到其他的小子在談論反擊、再反擊，直到仇敵之血灑入他們的土地。
他們的血，他們的土地。
“想得太多會殺了一個歐克，你知道嗎。”
忽然，一個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
他擡起頭，一個面部棱角分明，有着顯眼白色皮膚，穿着厚重機械鎧甲的大隻佬正低頭看着他。
對方是如此巨大，以至於米維曼感覺自己就像個屁精。
“霸……主。”
他畏縮的開口了，聲音有點顫抖，然後站直了身體。
越過古克，他還看到了自己的老大納瑪特那鐵青的臉，還有很多凶神惡煞的近衛。
完了，老大一定很生氣。
米維曼產生了絕望的想法，毋庸置疑，自己造成的損失連霸主都驚動了，這次能活下來也估計要缺胳膊少腿，搞不好得提前預定一個機械義肢了。
“聽說你遇到了麻煩，在路上。”
古克的語氣倒很緩和，聽不出什麼情緒。
“是……哦，不是，那個……俺們、俺們”
米維曼有點不知所措，他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沒有闡述明白自己的想法，古克倒也沒生氣，因爲他知道技工們往往都不是那麼擅長言辭，要他們清晰的表達一件事物，或者某種原理是非常困難的。
或者說對大多數歐克來說，都是非常困難的。
“你是不是還帶回來了屍體。”
“對的！是的！”
“帶俺去瞅瞅。”
“這邊！”
跟着米維曼來到鐵錘號邊上，古克看到了堆積在地面的殘骸。
他用機械爪勾起一些仔細端詳了一會，發現這是一套非常複雜的機械構造，但和歐克粗暴的風格不一樣，十分的精細，整齊切割的裝甲板下，是大量細如髮絲的金屬線和比針頭還小的接口。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不是臭佬能做出來的東西。
接着，他又從金屬外殼上撕下一些殘留的有機物，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很臭，但不是臭佬的那種，是另外一種味道，說不上陌生，但古克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怪事……”
他拾起一個損壞的武器，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認這肯定不是臭佬能造出來的東西。
“……對了，之前不是說發現臭佬手上有很多厲害的傢伙嗎。”
古克將頭轉向剛到場的格拉克。
“嗯，是的，小子們撿到很多大槍和炮，比俺們造的稍微厲害那麼一點。”
“俺尋思——”
古克盯着地上的殘骸，停頓了片刻後，說道：
“是不是有誰在幫臭佬，給它們送武器。”
“霸主。”
一直不敢吭聲的米維曼突然站了出來，然後雙手哆哆嗦嗦的遞了出去，古克低頭一看，發現對方的手心有一枚淡青色的晶體。
“這個！”
古克一把抓過來，他終於想起那種噁心的氣味是從何而來了，那麼長時間他甚至都忘了這些敵人。
“哪發現的！”
“就、就在這些東西身體裡面。”
古克瞥了一眼格拉克，對方眨了眨眼睛，說道：
“那個洞，俺記得。”
“奧術師！”
古克含恨念出了這個名字，然後將手上的晶體一把捏碎。
“它們和臭佬勾搭上了。”
“老大，先幹了臭佬！然後俺們再去幹這些……奧什麼的！”
不用格拉克說，古克心裡就給這些不停找事的蝦米下了死刑，那些臭佬也要死，這顆星球上註定只會剩下歐克！
“說一說，你們是怎麼遇到它們的，又是怎麼打起來的，數量有多少。”
雖然被很多老大包圍着，但米維曼知道自己今天應該是過關了，所以心裡放輕鬆了不少，口齒也變得清晰起來。
花了一個小時，他將今天的遭遇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包括儀器的頻繁故障，敵人的神出鬼沒，以及他們駕駛裝甲驚心動魄的近距離搏殺過程……
在對方活靈活現的描述下，周圍的大佬們都唬得一驚一乍的，不是爆發出驚歎聲，連周圍的小子也被吸引過來不少，不過近衛們都將他們攔在了外面。
“——然後俺們一炮！轟！它就飛上了天！剃刀號就嘩啦嘩啦壓過來，那另外兩個腦袋都壓爆了！”
說完，米維曼嚥了咽喉嚨，他的嗓子都快冒煙了，可也不敢要一碗水。
“嘖嘖，運氣不錯，這都活下來了。”
“要是俺，打死也不坐這鐵棺材。”
“你們就不能出來用拳頭揍它們嘛，慫！”
古克俯視着米維曼，沉默了一小會，然後擡手打斷了頭目們的喧譁聲。
“你叫什麼。”
“米、米維曼，它們都喜歡叫俺輪機，俺的引擎做得最——”
“俺記住你了。”
說完，古克便帶着頭目們轉身離去，米維曼在原地愣了很久，也沒明白對方的意思，想象中的懲罰沒有，期待中的獎勵，也沒有。
就這麼完了？
他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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