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剃刀號的車長大聲喊道。
戰車還沒有進入狀態,它的引擎哀嚎着抗議強求的速度,當它衝向鐵錘號時,爛泥與污物從它的履帶上飛濺而出。
齒輪在加速時發出尖叫,因爲這該死的霧他們必須靠得更近纔能有機會射擊。
車長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路線接近——直接穿過泥潭,直接衝向受困的鐵錘號,直接衝過敵人的殺戮區。
真蠢,真蠢!
剃刀號的車長在腦中咒罵起來。
“克拉,準備好開火了嗎?”
“還不能!”
“需要多久?”
引擎逐漸增大的咆哮和剃刀號的響動與噪音充斥着言語間的停頓。
“三秒,或者根本沒法射擊。”
車長將臉湊上潛望鏡,在他們的左側,敵人已經分出了一半跟上他們,剃刀號正在做一個大角度迂迴,拖曳着熱量與傳感器留下的尾跡。
再有幾秒鐘,它就能繞到他們後面,這將是致命一擊。
“左邊的,自由開火!”
他等了一下,但是沒聽到迴應。
“聽到了嗎?不管你個該死的跳跳腦子到底是誰,看見目標就開火。”
“明白。”
一秒鐘後,一個顫抖且畏縮的聲音迴應道,這是操控副炮的屁精,它顯然嚇傻了。
“很好!”
剃刀號的車長咆哮起來,之後切換了頻道。
“剃刀呼叫鐵錘!”
他的耳中滿是靜電干擾。
“米維曼,你能聽到我嗎?”
敵人已經開始攻擊剃刀號,如果沒能把它幹掉,他們就要死了。
他對自己笑了,現在纔有這種想法實在是太晚了,現在,他們已經別無選擇。
“克拉,開火!”
第一個怪物走到了鐵錘號旁邊,爬到了它的頂上。
伴着塗油的關節與齒輪的嘶嘶響聲,鋼鐵怪物站直了身體,沒有人能夠在歐克髒車密集的副炮彈雨下活下來。
但這身着鐵甲的生物並非人類——它是一個被改造過的怪物,而包裹着它血肉的盔甲,則是被製造出來以通過戰爭的烈火與虛空的冰冷。
它右臂戰錘的錘頭在厚重的空氣中閃爍着藍光。
只是低頭看了一秒鐘,那雙發着電子綠光的眼睛緊盯偵察車的裝甲板,它舉起了戰錘。
轟!
下一秒,電漿流從側面擊中了它,把它打了下來。
鋼鐵怪物一邊墜落一邊胡亂扭動,它的盔甲在溶解前的一瞬間還保持着原先的形狀。
管線受熱爆炸,在墜落時點燃了空氣,在它那裝甲的牢籠裡,被青色火焰扭曲的血肉變成了煙霧與蒸汽。
樹幹粗的電漿掃過空氣,從暴怒號的車體上將黑色的氣泡剝落,離戰車最近的敵人消失了,它們的裝甲只剩下一團擴散的氣體與熱量。
有一些活得久一點,試圖靠着笨重的腳步逃離這電漿的風暴,它們的身體隨着腳步而慢慢變形。
“艹!”
亮光充滿了鐵錘號的觀察縫,熾熱的白色與閃亮的藍色,頂部裝甲開始發紅。
米維曼聽見了電漿爆發而出的尖叫,靜電干擾充滿了他的耳朵,外面的光線也逐漸變亮,從白色變爲橙色。
他把手放回到控制桿上,啓動了戰車的引擎。
在低沉的咆哮聲中,它加速衝出了瓦礫,電漿火焰在它的尾跡中燃燒。
當他把車體轉向南邊,遠離毀滅區時,又在送話器中聽到了遙遠的聲音。
“該死!它瞄準我們了!”
剃刀號在拯救了鐵錘號後自己也遇到了麻煩,他們的主炮需要長時間的冷卻,但敵人並未完全消滅,至少四個傢伙盯上了它。
“俺們開回去。”
米維曼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他不需要看就知道主炮手的臉因困惑而扭曲。
“就這樣,俺們殺回去,離剃刀號越近越好。”
米維曼一看到剃刀號開始相後運動,就知道了對方想要做什麼,以及他爲此賭上了什麼。
他咒罵了一句,長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半是憤怒,半是欽佩。
“好的,老大。”
鐵錘號咔噠咔噠地開始運動,它的履帶緩慢滾動,之後隨着它衝入濃霧中的開闊地帶而逐漸加快。
米維曼將目鏡貼到潛望鏡上,在紅外視野與基礎視野間切換,霧氣稀薄得足以讓他看到敵人像是一條條鯊魚穿過揚起沙子的水中一樣穿過水汽。
“你在這裡。”
他向傳話器耳語道:
“讓他們注意到我們。”
死死炮的炮口噴出火焰,一時間,一團泥點與煙霧將一個敵人蓋住。
當米維曼再次看到它們時它們已經改變了方向,一齊轉過身體,同時肩膀上的導彈也轉向,左臂上的磁力炮也開始旋轉。
剃刀號的一條履帶之前被擊中了,正在艱難的掙扎,幫不到鐵錘號。
該死的,它太近了——
米維曼覺得幾乎近到那帶條紋的金屬幾乎充滿了他的視野。
他能夠看到導彈瞄準的鐳射紅光穿過霧氣,同時敵人正在進入針對他們和在遠處的剃刀號的射擊位置。
只要它們沒有被全部擊殺,就可能能殺死鐵錘號和剃刀兩部車輛。
剃刀號早就知道這一點,它咆哮着穿過滿是爛泥的平地,將自己暴露爲目標。
唯一能夠活下來的情況,是米維曼將鐵錘號開出以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這是一種非常勇敢,也極度愚蠢的行爲。
瞄準火力轉向了米維曼,他的耳朵裡又一次充滿了烏爾的咒罵聲,他正努力保持主炮穩定以便射擊。
炮栓在他旁邊打開,吐出還冒着煙的彈殼,裝填手已經舉起另一發炮彈,將它裝填到位。
開火鎖定隨着黃銅彈殼的炮彈發出鐵砧撞擊般的一聲而關閉。
米維曼把視線保持在前方水平線上,很近,太近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場裝甲戰,而是用爆炸與鋼鐵之拳進行的一場面對面的打鬥。
在這種戰鬥中,只有一方能獲勝。
從瞄準器中擴散的紅色光線變成了米維曼視野中的一個點,他不知道在冰冷的鋼鐵後,有一雙怎樣的眼睛正往回看着他。
“打中間那個,儘量把四個全部覆蓋。”
米維曼只能選擇相信烏爾。
“好吧。”
對方低聲迴應。
轟!
敵人開火比鐵錘號慢了一瞬間,射擊的隆隆聲與撞擊的鳴響在金屬的咆哮中重疊在一起。
四個敵人從米維曼的眼前消失了。
一秒鐘後金屬的碎片撞到了戰車的外殼上,那響聲就像是一千柄戰錘在敲擊。
裝填手歡呼一聲,拍打了一下炮栓,主炮手烏爾則保持沉默,看着火焰與煙霧從燃燒着的屍體上升起,靜靜聽着。
咔嗒,咔嗒,咔嗒。
“他們打中我們了。”
之後他們都聽見了,一種斷裂一半的金屬的摩擦聲,就像斷裂的金屬棒在車體上敲擊。
“停車。”
米維曼說完,將動力從履帶上分離。
鐵錘號蹣跚着停下,那金屬的咔嗒聲也隨之消失,他們都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米維曼緩緩吸了一口渾濁又骯髒,且滿是汗臭味的空氣。
他的技術副手打破了沉默。
“履帶沒有斷。”
他這麼說,顯得信心十足。
“如果它斷了的話就會甩出去或是卡住。”
“它斷了一半。”
米維曼補充道,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就像是在談論如何贏一手牌。
在潛望鏡的視野中,敵人已經全部倒在了地上,但還有兩個沒有死,但不重要了,因爲剃刀號正從它們身體上碾過。
“米維曼,你做到了,你真是個厲害的崽種!”
剃刀號車長的聲音在送話器中響起,他能從他的話語裡聽出因還活着而產生的喜悅。
米維曼閉上了眼睛,將頭向後靠了靠。
“你纔是崽種。”
他說完,然後自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