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光已經徹底放亮,此前紅彤彤的太陽已經變成了熾白色,正逐漸升上高空。
歐克的火炮瘋了,也許它們都知道,如果這次不好好幹活,沙巴爾也許就會把它們挨個塞進炮膛裡。
於是,炮彈密雨似的打在一團的陣地上,處於交戰核心最前沿的四連陣地上更是彈片橫飛,大火熊熊。
戰鬥打響之後,二營長坦尼斯格外擔心四連的情況,因爲他已經看到了那陣陣沖天的大火,絕非是炮彈導致,有什麼力量正在炙烤那片區域。
他只好命令二連用機槍火力支援四連的方向,以減輕前沿的壓力,同時把整個營的後勤力量全部帶了出來,加上一連的一些人,上百號人火急火燎的朝四連的陣地趕過去。
還沒到那裡,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原本記憶中的陣地,現在就像一個大火爐,裡面全是燒紅的煤炭,恐怖的熱浪撲面而來幾乎烤焦了他的鬍子,透過煙霧和火光,他還能看到一些士兵在和龐大到駭人的綠皮在死鬥,他們所剩無幾。
在更遠方,視線裡全是歐克的步兵和野獸,多得根本看不到盡頭。
這一次,它們是玩真的了。
“水!!快拿水!”
機槍手戴維斯摸了一下滾燙的水套,然後扭開閥門讓裡面已經沸騰且所剩無幾的水滴出來,槍管已經開始發紅了,再打下去就要變形了。
他不是心疼武器,而是擔心火力的削弱會影響接下來的戰鬥。
他們已經被逼上絕路了,那些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歐克完全是隻有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怪物,子彈和手榴彈都很難有效的殺傷它們,傳言歐克的領袖都會有自己的衛隊,由最可怖和最野蠻的綠皮組成,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撞上了。
真是天殺的好運氣!
但也沒什麼可以抱怨的,他們是一團,是最能打的“無賴”,他們有最好的團長,他們是最好的團,就算歐克他們也能扳扳腕子。
不知怎麼的,戴維斯的眼角有點溼潤,也許是被煙燻得,也許是其他的。
就在不遠處,幾秒之前,他的損友德萊犧牲了。
當時他的大腿被子彈穿了個大洞,他用一把泥土塞住傷口止血,然後抓起自己的戰刀與敵人拼殺,只是爲了能給戴維斯製造火力輸出的機會。
他理所應當的死了,被那怪物活活踩死,戴維斯將所有子彈打在那個混蛋的臉上,把他的腦袋打成了蜂窩,骯髒的肌肉怪物這才倒下。
這已經是四連的最後時刻,排長犧牲了,班長們主動代理,班長犧牲了,由又士兵主動接替,連炊事員和通信員也參加了戰鬥。
連隊教士揚卡勒夫一直被大家當做書呆子,但他在這個時候卻表現得比任何人都英勇,他端着刺刀衝向敵人,歐克將他放倒時,他拉響身上剩下的最後一顆手榴彈,然後在手榴彈爆炸之際和敵人抱在一起。
戴維斯還清楚記得他的最後一句話。
“無所畏懼!吾信至虔!”
他從沒有意識到這個有點文弱的教士,原來是那麼虔誠與勇敢的人。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很多,戰刀折斷了,他們抱住就敵人摔打,用拳頭、用牙齒,直到他們認爲應該結束的時候,他們就拉響身上的手榴彈。
士兵安吉鬆是爬着向敵人衝上去的,他已經身負重傷,沒有力氣端起刀,他一點點爬到某個綠皮身邊,拉響了在犧牲的戰友身上撿來的四顆手榴彈,這一下把那傢伙一條腿給炸廢了。
還有一個叫亞文的士兵,被歐克的火焰點着,渾身燃起大火,但他竟然帶着呼呼作響的火苗撲向對方,歐克顯然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它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緊緊抱住了那個歐克,咬住對方身上的鎧甲,兩條胳膊像鐵鉗一樣箍住敵人的肉體,仍憑那傢伙怎麼拍打也不鬆手。
最終,他身上火焰點着了對方輸送燃料的軟管,將那個大塊頭變成了一團慘叫的火球。
可是這依舊無法阻止對方佔領這片陣地的步伐,就算他們把這股歐克擊退,他們也沒有力量再防守接下來的衝鋒了——更遑論他們看上去怎麼也不可能擊退這些大傢伙。
戴維斯唯一想的,就是儘可能殺更多的綠皮。
但是,他現在需要水!
“來了!來了!!”
忽然,一個身影撞破火海,拎着兩個水壺來到戴維斯身邊。
這是勤務兵里昂,他原本是跟在連長身邊,但現在他是機槍手戴維斯的副射手,他的前任已經在炮擊中陣亡了。
“快!”
看到有水,戴維斯趕忙扭開蓋子,將那些得來不易的水倒進水套中。
但一個黑火衛注意到了這個一直在持續的火力點,戴維斯也注意到了有個大傢伙在朝着走來,但他必須首先把水注入到套子裡,這不是一幾十秒就能搞定的事情。
里昂沒有說話,他抓起了戴維斯的戰刀,反身迎上了那個歐克。
黑火衛捲起嘴脣,露出了近似笑容的表情,尖銳的獠牙隨着他下巴的挪動不斷與頭盔發生摩擦。
當接近獵物後,他緊握住戰斧,曲身成野獸般的蹲伏姿勢,但即便如此,他的身材比起人類還是看起來高大不少。
“Waaaaaagh!”
“殺!!”
人類和歐克同時用自己的聲音發出吼叫,黑火衛縱身前跳,瞬間撲倒了里昂,後者無用的向那頭生物揮刀,卻砍不破對方的鎧甲。
歐克用斧柄埋進對方的臉裡,迅速了結他,然後又再揮拳擊穿了那人的胸膛,高舉起屍體,釋放出罪惡的吼聲。
“Waaaaaaaaaaagh!!”
噠噠噠噠噠噠~~~~~
一連串子彈敲打在他的鎧甲與頭盔上,讓他不由自主的踉蹌後退幾步。
“死啊!!!!”
戴維斯發瘋似的朝對方射擊,他的手指是如此用力,幾乎把扳機扣斷,但不這樣就無法釋放他內心的怒火。
那名黑火衛也十分的惱怒,他用手臂遮擋住臉部,邁開步子朝戴維斯衝了過來。
偶有子彈射入裝甲的間隙,打進堅韌的肉體裡,但這絲毫阻止不了巨大野獸的步伐,它們是黑火軍團的精銳,
短短十多米的距離不過咫尺,戴維斯放下了槍,他的刀已經被拿走了,他有的只剩下手榴彈。
“帝國萬歲!人類萬歲!!”
他拉響了所有的手榴彈,黑火衛見狀立刻剎住腳步,他已經見識過這些蝦米的亡命了,說實話他也是第一次碰到這麼硬骨頭的蝦米,和小子們平時吹噓的完全不是一種生物。
但此時兩者的距離已經不足三米。
轟~~!
爆炸幾乎是貼着他的肚皮發生的,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推倒在地,下巴更是像捱了一錘子,完全失去了直覺。
幾秒之後,他帶着惱怒的咕嚕聲,從地上爬起來,甩了甩髮昏的腦袋並且用手扳正了歪向一邊的下巴,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的牙齒幾乎快掉光了,這可是一筆大損失。
他立刻在地面尋找起自己掉落的牙齒。
“殺!”
忽然,一個身體出現在他的面前,黑火衛擡起頭,迎面而來的是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帶着不解的表情,他的頭顱滾落在地,龐大的身軀軟倒在地面。
坦尼斯一甩戰刀,將上面的鮮血抖落,那一下震得他的雙臂現在都還發麻,不過能夠親自斬下一個歐克頭目的首級,也算是一件值得戰後吹噓的事情。
但前提是,他得活下來。
“打退他們!!”
他高舉戰刀帶領援軍殺入戰場,並指揮其他人建立起新的火力點,戰場形勢迅速扭轉,黑火衛們只能一步步被趕下陣地的高坡,蜷縮在掩體後面等待後續部隊。
乘此機會,人類終於得以建立起新的防禦陣地,坦尼斯也得以再次檢視這片幾近易手的陣地。
放眼望去,在上百名士兵的屍體和一片打亂摔碎的槍支中間,他們看見了許多犧牲者仍保持着的死前熱血賁張的姿態。
他們手中的戰刀上粘滿了歐克的鮮血,一些人嘴上還叼着綠糊糊的肉塊,還有某個戰士的屍體冒着餘煙,他的手指已經插入他身下那個歐克的皮肉之中。
望着這一切,坦尼斯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戰後的清點中,四連180人,最終只剩下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