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那民兵標誌性的猩紅大衣裡織入了些許防彈護甲,這是凱蒙教會的特殊技術,但這依舊無法抵擋大口徑子彈的衝擊。
他們的銀色頭盔是冷鋼鑄就,但對於戰斧的奪命鋒芒而言依舊脆弱如紙。
他們的野戰工事搭建得非常嫺熟且專業,甚至火力點的佈置也是大師級別的,但在棍子炸彈和小型火箭的打擊下頃刻間便僅剩焦黑殘骸,或是被重型火焰噴射器化作火葬柴堆上的木棺。
據多名近衛證實,莽古爾頭領單槍匹馬迎戰了四個騎兵,彷彿那只是幾頭史古格即將被他扭翻在地捆縛起來。
他徒手撕開了馬的腹部,那血肉如錫紙一樣單薄,隨後用尚未修復的相位斧把騎手化爲肉醬。
毀滅景象令古克感到愉悅,他率領大軍繼續前進,所過之處屍橫遍地,慘不忍睹。
其中一些被利刃肢解,另一些則焦黑熔融,槍彈的轟擊留下了一個個巨型傷口,看起來就像是蘋果上的深深咬痕。
另一方面,勒那民兵的步槍和機槍對於大肆殺戮的獸羣而言如瘙癢無異,他們只遭受了些許輕微創傷,唯獨少量的火炮和巫師能夠扮演實際的威脅。
然而,隨着騎兵部隊展開進軍,從遠方那片雲霧的丘陵隆隆逼近,就連這最後一點負隅頑抗的希望也徹底消逝了。
如花崗岩一般灰暗龐大的史古格巨獸和重型摩托從下層城區的林立建築中埋頭衝過,將塔樓與房屋轟然撞塌,綠色堡壘的履帶在城市街巷之間開闢出了新的道路,在身後留下一條條碎石鋪就的死亡小徑,莫格卓根隨時搜尋敵人,將感知範圍內的任何巫師迅速湮滅。
但是在殺戮的間隙,古克總是能夠感覺到某種意義的氣息,一種莫名的直覺。
他總是能不經意的瞥見一個幽暗的身影在四下奔竄,沿着剛剛形成的死亡之路在戰火中游蕩。
它看起來像是某種夜生動物,至少像是影子,古克不確定它究竟是切實存在,還是被想象出來的。
煙塵籠罩四方,令他莫辨真僞。
歐克步步緊逼,人類朝勒那最後的防禦陣地不斷退卻。
流星雨一樣的火箭穿過污濁天空轟然落地,在煙塵中爆閃起一道道骯髒的光團,視線變得很糟糕,白晝的陽光像鮮肉一樣惡化變質了。
這個小城慘遭蹂躪,破碎不堪,大部分街道早已難辨蹤跡,各處的建築和紀念碑只剩下一地瓦礫。
焦黑的碎石與殘骸在整個城市裡交錯縱橫,有些堆積成了陡峭山脊,也有些被巨型火炮轟作深坑,屍首橫陳,彈坑與溝壑裡積滿了鮮血,破損街道和坍塌樓宇間奔涌着猩紅的汩汩溪水。
血肉模糊的殘骸散落四周,這便是那些故去靈魂僅存的痕跡。
在每一個突擊階段裡,歐克們都要爬上一座新近出現的山丘,碎石組成的陡坡覆滿塵埃,難以安穩立足。
空氣中充斥的暴烈能量如脈動般,橫飛子彈與呼嘯火箭和細碎的殘渣混雜,一刻不停地揮灑而下,讓呼吸也變得粘稠油膩。
塗滿了煙塵與血痕的戰爭機械轟鳴着碾過遍地瓦礫,毫不停歇地噴吐着死亡,重型火炮每次發射彈藥時都狠狠砸回底座裡,震耳咆哮如同是整齊的怒吼,成羣結隊的疾馳火箭則像一心歸巢的飛鳥。
近衛緊跟在古克背後,他們手腳並用地爬上一道殘骸山脊,神經小子則竭盡全力追上他們的迅猛步伐。
當他抵達丘陵頂端的時候,西邊一座紀念館恰好開始崩塌,驟然綻放的熾烈光芒緩緩擴展膨脹,將那建築漸漸吞沒在多彩光輝的懷抱裡。
歐克的齊聲嚎叫再次迴盪於空中,那聲音蓋過了戰場的轟鳴,甚至蓋過了樓宇的坍塌,讓這行將焚滅的勒那徹底淹沒其中。
WAAAAAAAAAAAAAAAAAAAAGH!!!
那既是尖嚎,又是低吼。
鷹身女妖軍團的將軍莫拉娜注視着這一切,雖然她只是一個外來者,但她也不只一次聽到過這種吼叫,但今天卻格外強烈。
那是整個世界最令人膽寒的聲音,那是與死亡相伴的原始咆哮,任何聽過的人都不會忘記,也少有聽過的人得以倖存,它昭示着毀滅的降臨,它表明談判與投降都已經不復存在,它代表着最原始的懲戒,是狩獵呼吼。
它是屠夫的可怖聲響,它讓熱血凍結,將意志融解。
縱然作爲一個指揮者應該免疫恐懼,但莫拉娜內心依舊會感到慌亂無措。
“但願女王你的決定沒錯……”
它們令她驚懼,也會令所有人驚懼。
戈古也有幸能夠伴隨近衛軍團進行突擊,他穿過慘遭蹂躪的城市,身邊一個個巨大陰影也在煙塵中奔竄。
天色已晚,備受折磨的城市上空噴薄着火光,奮力逼退暮色的腳步,但夜晚必將來臨,而那將是一個永恆的暗夜,再也不會被日出所驅散。
他已經殺死了十個人——其中四個是用刀,另外四個是用槍,還有兩個是用車輪,在眩暈且混亂戰場上,這些是他確定親手解決的敵人。
他還協助燒壞了七八棟屋子,其中一間好像塞滿了蝦米,當時有一個帶着尖頂帽子的蝦米猛撲過來試圖阻止他,用一柄古怪的長矛準備捅穿他的胯部。
而然他反手便用投擲的砍刀他釘在地面上,他插住砍刀的末端讓那勇敢的蝦米動彈不得,一邊抽出手槍將他的上半身轟爛。
最後,他纔在尖叫聲中將大門緊閉的屋子付之一炬,至於裡面躲藏的蝦米有多少?
他也不清楚,可能有三十個,或者四十個吧。
一些頑敵集中在了一棟據說很有趣的屋子裡,戈古想要親眼去看一看,在這一切永遠消逝之前,他想要目睹那據說非常有意思的東西。
嵌着精細金絲的雪花石膏階梯引領古克邁向一道由玻璃與白銀製成的拱廊,唯一打破這美妙景象的便是從階梯頂端那些橫陳屍首上流淌下來的汩汩鮮血,莽古爾和巴特卡跟在他身後。
大門,牆壁和天花板都是平滑的鏡面,其中一些鏡子被槍彈擊中,留下衆多環繞着細密裂紋的彈孔以及四下散落的粉末。
建築內部毫無動靜,一切可怖事物都被隔絕在外,種種震耳轟鳴也變得沉悶淡薄。
古克能聽到戰場傳來的隆隆咆哮,以及碎屑和雨點落在玻璃天頂上的驟響,一絲絲輕煙如焚香般在空中嫋嫋飄揚。
這座外圍大廳的鏡面結構將光芒禁錮在室內,爲空氣賦予了一種虛幻的光暈,他放慢腳步徐徐前進,在這華麗的廳堂裡四下張望。
在光可鑑人的牆面上,戈古也看到了自己——非常雄武的面孔,健碩的形體,以及略顯蒼白的皮膚。
它們是滿身血污的野蠻侵略者,映襯在溫潤如蜜的光暈中。
它們是不請自來的闖入者,就像是撞翻圍欄或越過壕溝的野獸,埋頭衝進了一個文明種族的領地,心中只知道褻瀆,摧毀,捕獵與殺戮。
它們是掠食者,所謂文明的牆壁正是爲它們而壘砌,篝火正是爲它們而點燃。
子彈從大廳另一端飛竄而來,打斷了古克的思忖。
那一枚枚微小的金屬在他們身邊疾馳而過,其中一些打在地板上,濺起一叢叢細碎石屑。
另一些則洞穿牆壁,玻璃牆面頓時戰慄不止。
閃亮的廊柱被狠狠咬掉大塊殘骸,白銀人像一個個拋頭斷臂,轟然傾覆。
宏偉的廳堂持續遭受的慘重損傷,擴散的裂痕,灑落的玻璃,四散的彈孔,倒塌的雕像,毀壞的內飾,而莽古爾手裡的重型武器再次開火,雖然他並沒有找到襲擊者,只是造成了更多的破壞。
但是古克看到了,他看到一個人類在大廳對面向我們傾瀉着彈藥和火焰,他身上籠罩着朦朧光暈,彷彿是披覆了一團屬於他個人的風暴。
“放倒他!”
古克用力扇了一下巴特卡的後腦勺,對方立刻踉蹌走上前。
巴特卡高舉起纏繞着金屬線的棍子,數道綠色的雷霆轟然擊出,將那個人類徹底湮滅,他的殘破屍首砸進背後的晶瑩牆面上,粉碎的玻璃頓時在震耳尖鳴中潑灑下來。
這只是一個開端,伴隨着刺耳的吱呀聲,整個殿堂開始坍塌,古克立刻退了出去。
“哎呀,還是晚了……”
戈古剛停下車,卻看到一個正在漫天煙塵中緩緩傾塌的方形建築,只是無奈的低吼一聲,然後再次踩下油門,朝戰幫所在的位置疾馳而去。
路口的標牌上,鐫刻着一行模糊的文字。
阿卡姆,距離,821公里。
第三更在晚上8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