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污水處理廠已經奪回來了。”
聽到參謀的話，蒙巴頓擡起頭，將目標從桌上的地圖以及報告上挪開。
相比開戰之前，他似乎老了十多歲，頭髮乾枯，皮膚鬆弛，就像一個被生活折磨的枯槁中年人。
但他的精神卻沒有衰老，相反似乎變得更加年輕和強大了，連同他的眼神一起，如同燃燒的火炬一樣，有種刺人的光芒。
“什麼時候。”
聲音略帶嘶啞，吐字卻依舊清晰。
“早上6點剛發來的消息。”
參謀頓了頓，繼續說道：
“但……”
“說。”
蒙巴頓沒有說一個多餘的字眼。
“長官，我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我們已經沒有足夠的兵力去防守那個地方了。”
蒙巴頓沒有說話，而是盯着地圖看了十秒。
“二團現在情況怎麼樣。”
“從昨天晚上開始，歐克連續對他們的陣地發次了五次衝鋒，一次規模比一次大，現在二團只剩下三百七十一名士兵和軍官能夠堅持戰鬥，其中還包括七十五名傷員，裡面甚至還有重傷員……”
蒙巴頓沉默了片刻。
“綠魔鬼那邊怎麼說。”
“他們願意幫助防守那裡，但是他們的人數嚴重不足，在奪回污水處理廠的過程中，他們已經陣亡了五十一人，現在只剩下四十六人，其餘傷員都轉移到後方了。”
“唔……”
獨一師的師長用手指輕輕叩擊了三下桌面後，打定了主意。
“憲兵連調八十個人過去，還有兩個迫擊炮班，三個機槍班。”
“長官……”
“歐克既然在那裡駐守的兵力不多，說明他們並不瞭解那個地方的重要性，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發動大規模進攻，加之那附近地形複雜，在綠魔鬼小隊的協助下，守住兩到三天不是問題。”
“長官，這……這又有什麼用呢？”
參謀終於再也忍不住，抱怨起來。
“五師的爛攤子讓我們收拾也就算了，可是明明我們就處在歐克進攻的重點位置上，卻還是要我們分散兵力去堵其他部隊的窟窿，看看隔壁五師，足足兩萬人，結果被幾百個歐克從眼皮底下摸到師部
，要不是那些蠢豬跑得快，估計早就被歐克活吃了！然後陣地丟了，也把我們的側翼暴露出來。”
“好了。”
“我們向敦威治那邊請求了那麼多次支援，可每一次都是讓我們堅持，而五師被打成那樣子，說休整就休整了？長官，雖然你一直不說，但我們也都知道，後方上來的新兵和裝備，我們一次補充也沒
有得到！敦威治那邊就是要讓我們全部釘死在這裡！”
“夠了！”
蒙巴頓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連帶着桌上的水杯也叮叮咣咣掉了一地。
門口的衛兵目光側視了幾秒，隨後繼續站崗。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以爲我們是在這裡做什麼！”
蒙巴頓指着對方，聲色俱厲的說道：
“我們是在保衛我們的祖國！我們的家園！我們的種族！你剛纔是在侮辱所有那些死去的勇士！”
轟~~~！
遙遠的方向，巨大的轟鳴聲悠悠傳來。
蒙巴頓指着窗外。
“釘死在這裡？我們本來就該死在這裡！我們不死，我們的親人和愛人就都得死！歐克不只是要奪走我們的土地，它們是要亡我們的國家！滅我們的種族！”
參謀垂下了頭。
“我知道，你們也有很多困難，但我始終堅信一點。”
蒙巴頓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正義，是殺不完的。”
“我明白了長官，我爲剛纔的發言道歉。”
“嗯，去吧。”
目送對方離開後，蒙巴頓做到椅子上，愣了半分鐘。
好一會，他擡起手在桌上空抓了一下，結果發現什麼也沒抓到，他有些茫然的轉過頭，看到原本的水杯已經不在位置上了。
它此刻正倒在一條桌腿的旁邊，灑落的液體在泥地上慢慢擴散。
蒙巴頓彎下腰把杯子拾起，然後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杯略帶怪味的清水。
在歐克發起進攻一週後，敦威治基本已經是徹底的斷水斷電了，飲用水只能依靠附近的河流，但明顯歐克也在使用那些河流，雖然他們不會投毒，但也使得大部分河水都充斥着一股怪味。
所有人在飲用河水的時候，都儘量不去想歐克在河裡幹了啥。
放下杯子後，蒙巴頓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在思考，這也是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
曾經他是一個很健談的人，但是在經歷了諸多戰爭、陰謀和超出理智的事件的洗禮後，他變得越來越寡言少語。
回憶起參謀剛纔的話，蒙巴頓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對方說的沒錯，在他利用“特殊手段”完整的將部隊從前線轉移到敦威治後，本·利爾似乎對他起了什麼疑心，雖然沒有公開表示過，可他有意無意的將獨一師擺在最危險的地方。
蒙巴頓當然知道對方爲什麼這樣做。
那個人所服務的已經不再是國家和人民了，他變成了邪惡的傀儡，一個墮落者，他對蒙巴頓這樣相對獨立且忠誠的軍官都抱着極大的戒心。
到目前爲止，蒙巴頓知道的，至少有兩位數的高級軍官已經被他用各種手段除掉或者代替了。
獨一師是硬骨頭，本·利爾暫時還啃不動，因此他決定讓歐克來啃。
他是敦威治戰區的最高指揮官，他有這樣的權力。
至於他最終的本地是什麼，蒙巴頓也不知道，他那些“朋友”也沒告訴他，他們只是說，時機一到，會聯繫蒙巴頓。
蒙巴頓感到有些絕望。
不是因爲歐克，也不是因爲邪教徒，而是人類自身，在面臨毀滅與生存的抉擇面前，依舊爲了各種無端的利益而相互廝殺。
有時候他也想，就這麼戰死在前線，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他的好友一再提醒他，如果他死了，那麼這場戰爭就徹底完蛋了……
蒙巴頓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天才，或者說什麼智者，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重要的責任，可是——
那個人說的預言，從來沒有錯過。
蒙巴頓不希望這場戰爭給自己的家園帶來毀滅，雖然他的故鄉離戰場還很遠很遠，他的親人離戰場也很遠很遠。
可是一旦這裡失敗了，那麼戰爭將會迅速逼近他們，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性。
無論你是否關心，是否在乎，是否參與，一旦戰爭的颶風颳起，所有人和事物都會被捲入其中。
“長官！”
忽然，通訊官走了進來。
“第十五守備師的急電。”
這一聲呼喚將蒙巴頓從思考中喚醒，他連忙接過電報，一看，上面的字差點沒讓他暈倒。
“致敬蒙巴頓少將，我師陣地即將被歐克突破，望火速增援。”
話少，事大，因爲第十五師就在獨一師的北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