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筋疲力盡,灰頭土臉。
雖然經過半個小時的惡戰突破了洶涌而來的敵羣,但陣地已經失守,部隊也被擊潰,巨大的傷亡足以讓人落淚。
戰場的轟響讓他們耳鳴,林肯知道他不會是唯一一個無法平靜下來,讓自己的手停止顫抖的人。
附近第三十四師陣地上另外兩支七零八落的連隊也撤到了這裡,還有二十來個被迫放棄火炮陣地逃命的第六團炮手,林肯把他們都歸入自己的指揮,他親眼看到三十四師的陣地被歐克的狂瀾所吞沒,也知道這個新組建的師大概率已經除名了。
因爲地形的緣故,他們幾乎不太有撤退的可能。
這場戰爭實在過於絕望,敵人用絕對的數量優勢和火力優勢,將他們的防線壓垮。
而且由於後方交通遭到破壞,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彈藥補給,打到最後士兵們只能上去肉搏。
結果自然不用多說……
林肯現在只能讓自己的軍官確保昏了頭的士兵們都有武器,即使只是一把刺刀或是一柄斷裂的步槍。
從他的望遠鏡裡,林肯能看到扇形的一片裝甲裝甲從西邊跨過溪流駛來,它們滾動的履帶揚起各自的泥土。
那是第三重裝甲師的完整力量,從蘇恩窪地的集結位置推進過來。
他思考着爲什麼他們像是有所保留,戴夫少將習慣於將快速裝甲部隊像重型騎兵一樣刺入敵人集羣,而現在他們顯然已經聚集了足夠多的數量,有能力扭轉乾坤,
但他們似乎一直在敵軍以西一公里的位置上按兵不動。
這種行爲背後的原因隨後現身。
“長官!你看!”
在士兵們的驚呼聲中,林肯移動望遠鏡,看到暗淡的巨大身影在東邊的黃沙中顯現,從陷落的陣地中緩緩升起。
那些鋥亮的巨獸如同神祗一般——歐克的毛哥戰將來到了前線。
它們一共有三個。
雖然體型巨大,呼嘯而過的沙塵卻如此厚重,以至於它們遙遠的身形有幾次都從視野裡消失。
林肯能聽到它們龐大而笨重的機架偶爾發出的金屬尖鳴,它們踏着無可阻擋的腳步穿過陣線,俯視着遠方的重型坦克和自行火炮軍團,隨後在大量歐克步兵與坦克的配合下,並排邁向第三重裝甲師。
很快,其中一個開火了。
咻~!!
林肯面容扭曲地放下望遠鏡,歐克巨型機械手臂武器發出的脈動光芒令人目眩,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一個明亮的殘影。
“聖父保佑我們……”
粗大而光耀的能量束從它們的炮口射出,緊隨而後的是流星般的巨大光球,以及烏黑的重型炮彈。
那些機械顯得從頭到腳都在冒煙,但那只是從它們身上落下的沙塵——武器陣列反衝產生的密集顫動將之前累積在它們覆有鋼板的巨大身軀上的厚重沙塵都震了下去。
轟~~~!
林肯能聽到它們能量武器的尖鳴和嘶吼,以及火炮的短促雷霆。
那些聲音與爆炸的閃光不合拍地滾滾而來。
他之間目睹過歐克機械參戰,那種景象一直都讓他滿懷敬畏。
他從來都對它們令人驚歎的射擊速度,以及如洪流一般從它們手臂與肩頭噴涌而出的多彩光束感到意外。
它們緩慢步伐前面的大地開始波動扭曲,生出一叢叢森林般的四散黃沙,飛揚泥土和翻滾火球。
毀滅的震顫和閃光如同地毯般在它們面前鋪展而開,將昏黑的煙塵與氣化的沙土送進隨着第三重裝甲師而來的蒼白雲霧裡。
林肯能感覺到它們的強襲引發的無情震爆撼動着自己的五臟六腑。
大地也顫抖着。
他身邊的士兵們開始歡呼吶喊,但林肯能感覺到他們的恐慌。這種場面不是任何人能夠毫無懼意地觀看的。
他猜想着有多少尖叫着的士兵在第一秒,第二秒或是第三秒裡灰飛煙滅。
即使在望遠鏡裡他也看不清。
他只能看到翻滾的煙塵,毫不停頓的瘋狂衝擊,以及驟然迸發的連鎖火球四處擴散交疊,燒盡一切。
在一瞬間裡,他瞥見一輛可能是盾衛者重型坦克的炮塔從亂舞的爆破中揚起,隨後就像沉沒的海船一樣轟然倒下。
硝煙的氣味已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超高溫氣體,坦克燃料,熔融沙粒以及燒焦肉體的刺鼻味道,
歐克引擎繼續推進,踏過它們毀滅性火力留下的焦土,就像幾個人在低垂的薄霧中行走一樣。
它們的轟擊絲毫沒有停歇。
在它們身後,歐克的裝甲部隊也開始前進,林肯聽到坦克主炮開火的遙遠嘶吼。
很快,歐克引擎來到了裝甲師掀起的雲團的邊緣,邁入那蒼白的雲霧裡。
那遮罩開始翻卷收縮,彷彿那三架巨大的戰爭機器是來自沙漠的一縷清風,緩緩吹走了那污濁的雲團。
“完了……一切都完了……”
林肯痛苦的抱住頭,他能夠想象第三重裝甲師覆滅的慘狀。
他們是共和國最精銳的力量,卻依然不堪一擊,那麼還有什麼可以阻擋歐克的大軍,還有它們的鋼鐵巨獸?
古克宣稱一百天覆滅共和國的狂言是否會變成現實?
“長官!有……有一條未加密信息!”
忽然,通訊兵跑了過來,他揹負着的無線電臺正在滴答作響。
林肯接過聽筒,發現裡面充滿了紊亂的電磁噪音——自打開戰以來,這樣的情況就越來越嚴重,各個部隊直接的聯絡很多時候不得不依靠士兵口頭傳達。
“士兵……我們……不要絕……放棄……”
“調整頻道,我需要知道是誰在說話。”
通訊兵連忙工作起來,所幸他的技術一向硬朗,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頻道。
此時,林肯才知道是誰在說話。
“我是阿列克謝,漂泊者的機師,士兵們!我們已經前來支援!不要絕望!不要放棄!身後就是你們的家園!你們的親人!讓我們給這些綠色雜種一點好瞧的!人類萬歲!!”
這段話反覆播放着,明顯是錄製好的音頻,但它卻也傳達了一個信號。
“漂泊者……是泰坦!!泰坦來了!”
彷彿是爲了印證林肯的話,雲霧中轟然爆發出一聲撼天動地的巨響,隨後在哪翻滾的霧氣中,一個曾經睥睨的身形緩緩倒下,拖着濃厚的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