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街是清朝道光年間留下的老街道，青石板經歷了百年的風霜，很是光滑平整。老街兩旁矗立着各種古玩商店，一個個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質房屋。越往前走，商鋪的質量也都參差不齊。還有不少直接擺在地上的攤子，上面擺着不少還沾着泥巴的所謂“出土文物”。
來這一片逛的，大多數都是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像是喬曉琪和顧銘之這種小年輕，顯得有些特殊。
像是喬曉琪這種口袋癟癟的人，基本不敢去店鋪裡面逛。隨便一個小東西，都可能上萬塊……但對於顧銘之來說，毫無壓力。
要不說，錢是如此的重要啊。
下午的陽光正好，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喬曉琪像個小跟班似的，一直跟在顧銘之的身後，就差端茶倒水，點頭哈腰了。她不禁想着，要是時光倒轉到幾百年前。
她就是跟在少爺後面的一小廝……
每個店鋪都逛了逛，有些寶貝還是很吸引人的。但是那價格，光是那幾個零，都足夠讓喬曉琪傻眼。
古董商裡有一句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走到最後一家店鋪裡，掌櫃的是個年輕人，正翹着二郎腿逗着籠子裡面的那隻鳥。見到有人進來了，倒也淡定。
眯着眼睛笑着說：“兩位隨意看看。”
這倒跟前面逛得幾家店鋪掌櫃不一樣，那些個掌櫃，有的是熱情的不得了，介紹這個介紹那個的。有的見他們太年輕，狗眼看人低，根本就不愛搭理。
喬曉琪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屋內的佈置，古色古香，又養了不少綠色植物，綠意盎然的很是怡人。
“這對瓷瓶不錯誒。”喬曉琪的目光落在櫃子上高高放着的一對青花瓷瓶，大概是因爲她修復文物課上專攻的是瓷器，所以對這些特別敏感。
那掌櫃的狐狸眼又眯了眯，笑着說：“小姐真是好眼光，這一對是我前不久才收來的。清代康熙15年的青花將軍罐。你瞧瞧這質地，瞧瞧這青花的色澤，青翠濃豔，藍中隱紫，這可是上品啊。”
聽着這介紹，喬曉琪也不禁認真的看了看。
那瓷瓶上繪着龍鳳穿牡丹的花紋，那花紋纏枝，枝葉繁茂，色澤明豔。而且繪畫的功底很不錯，層次清晰，毫無雜亂感覺。而且那瓷器的潔白細密，底部滿釉，着實不錯。
“顧教授，你怎麼看？”喬曉琪壓低聲音，問了一聲。
顧銘之只簡單瞥了一眼那瓷瓶，便不再看第二眼。
這一幕正好被掌櫃的看見了，他不禁挑眉，問道：“這位先生，似乎不太滿意啊？這一對瓷瓶不論是哪方面，可都是上品啊。”
顧銘之依舊雲淡風輕，抿了抿脣，緩緩地說——
“河南貨還拿出來，丟人現眼。”
啊咧？！
喬曉琪和掌櫃的明顯都愣了愣，但兩人發愣的原因各不相同。
“顧教授，你是說，這對瓷瓶是假的。”
“嗯，工藝精湛的仿製品罷了。”顧銘之應了一聲。
掌櫃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但怒意倒沒顯現出來，只是加強了語氣，眸子直直的盯着顧銘之：“這位先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說這是假的，也得拿出證據來。”
“色澤明麗，紋理清晰，的確不錯。但這瓷擡的質地，還有釉色的呈現，是近代民窯燒製出來的。而且你看那龍鳳穿牡丹的筆觸，細緻卻無神，算不上佳品。”顧銘之平靜的迴應着。
喬曉琪皺着眉頭，又仔細的看了看那瓷瓶，似乎覺得有些對，又有些不太對。
更何況，顧銘之只是看了一眼那個瓷瓶，就能說出這麼一大堆？
“這位先生，你這只是一面之詞而已。”掌櫃的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不由得高看了顧銘之一眼。
“是啊，顧教授 ，你就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論，會不會有些草率。”喬曉琪有點氣勢不足，低聲的說。
聽的這話，顧銘之若有所思的望着喬曉琪，似乎有些無奈。
他伸出一根手指，對着她勾了勾。
喬曉琪愣了愣，但看他那副故弄玄虛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湊了過去。
灼熱的氣息鑽進她的耳朵裡，弄得她有些癢癢的。
“如果我說，我在大英博物館見過一模一樣的一對康熙年間的將軍罐，你覺得呢？”
喬曉琪的臉更紅了，不知道是因爲過近的曖昧距離，還是因爲愧疚於學業不精……總而言之，她有些氣血逆行。
早就聽說顧銘之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現在又一次領會了。
喬曉琪下意識的扯了扯顧銘之的衣角：“顧教授，咱們走吧。”
其實不管是真品還是贗品，她都買不起……
“嗯。”顧銘之應了一聲，擡腳就要走。
“且慢。”
那個掌櫃伸手，笑着攔住他們。望向顧銘之的目光更多了幾分佩服：“這位先生，真是好眼力。小弟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不如來看看我最近收到的幾件寶貝，順便鑑別鑑別？”
顧銘之冷漠的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掌櫃，眉頭皺了皺：“沒興趣。”
真是不近人情……
喬曉琪在一旁不禁嘟嚷着，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現在這掌櫃的遇到了顧銘之，臉都要被打腫了。作孽喲作孽。
“總不過是看看，這些可都是從浙江那塊淘來的好東西。”掌櫃的說着，又朝着喬曉琪說：“小姐，你肯定會蠻感興趣的。有幾支簪子，做工很是別緻精巧。”
要不說，女人的生意最好做呢。
一聽到有幾支做工精巧別緻的簪子，喬曉琪的好奇心就被勾出來了。
想當初，每次在博物館裡面看到那些精緻的步搖啊髮簪啊，她都沒辦法邁開腿……
反正只是看看，看看又不買，不看白不看……抱着這樣的神邏輯，喬曉琪睜着大眼睛，一臉期待的看着顧銘之。
四目相接，顧銘之的冷漠臉並沒有保持多久，眼神漸漸地柔和起來。
終究，他嘆了一聲：“那就看看吧。”
“謝謝你，顧教授。咱們就看看，看看而已。”喬曉琪點了點頭。
掌櫃的很快就走進內屋，不一會兒，就拿出了一個大大的盒子來。
一打開盒子，裡面裝着不少好東西。瓷器啊、漆木盒、珠寶首飾，玉佩玉環……整個一百寶箱啊。
喬曉琪眼見，也認不出了一些。比如說遼代的水晶金珠瓔珞，還有宋代的扣氏玉鉤，清朝的玳瑁鉗珠寶
花卉指甲套……
不過在那麼多華麗繁複的寶貝之中，她卻看中了角落裡面的一根白玉蘭花銀簪。
銀簪款式很是清麗別緻，銀質的簪身，白玉雕刻成一朵蘭花。玉中泛着綠光，顯得越發的清雅，空谷幽蘭，大抵如此。
“這個是清朝道光年間的髮簪，是宮裡的東西。我是從東北那塊，到了滿族聚集地那塊轉悠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從一戶滿清貴族那邊收來的……聽他們說，這可是鈕鈷祿氏用過的髮簪。那位鈕鈷祿氏，小姐和先生應該知道吧？”掌櫃兒說到這裡，笑眯眯的望着顧銘之和喬曉琪。
鈕鈷祿氏，自然指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的老媽。不少影視劇裡面都有她的影子，比如說《還珠格格》裡面的老佛爺。再比如說《甄嬛傳》裡面的甄嬛的原型……
顧銘之拿起那支簪子，隨手把玩了一會兒。
他側眸，凝視了喬曉琪一眼：“你喜歡？”
喬曉琪看着那簪子，輕聲說：“是蠻好看的。覺得挺不可思議，鈕鈷祿氏據說很愛奢華的，竟然會有這樣素雅的簪子。”
“古玩商的話，你還全信了？”
顧銘之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他說啥你就信啥，你是不是傻。”
喬曉琪這纔想起前幾次在古玩街這邊被坑的經歷，不禁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聲——喬曉琪啊喬曉琪，別人不撞南牆不回頭。你都已經撞了兩次南牆了，怎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我錯了。”喬曉琪默默地低下頭。
顧銘之的黑眸閃過一抹輕笑，又輕聲說：“要真喜歡，就買了。當個小首飾也不錯。”
“是啊，喜歡就買啊。小姐，我肯定給你算便宜一些。”掌櫃依舊笑得一臉人畜無害。
喬曉琪想了想，心裡對那支簪子又喜歡的緊，終究還是開口問了：“多少錢？”
“給你算個八八折，6888。順順利利發發發，兆頭足！這銀帶玉，可是好東西。”
納尼！
一個帶玉的簪子，這麼貴！怎麼不去搶銀行！
喬曉琪一聽，二話沒說，直接拉着顧銘之就要往外走。
“太貴了，太貴了，我就算把兩個腎都買了，也不夠。”她嘴上不住的嘟嚷着。雖然知道這種直接認窮遁走的行爲很慫，但是“窮”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
顧銘之硬是被喬曉琪給拉了出去，關鍵時刻，她爆發出來的力氣可真的是不容小覷。
身後還響起掌櫃兒挽留的呼喊聲：“誒！誒！別走啊！可以給你便宜點啊——”
“買賣不成仁義在啊，交給朋友，認識認識唄！”
“喂，就真的這樣走了啊？……”
……走過了一段距離，喬曉琪才停下腳步。
側過身子，才察覺出來，有些不太對勁。
微微的低眸，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瞬間，臉紅到爆炸。
只見她正緊緊地抓着顧銘之的手，手扣得很近，那樣的親密。
“對……對不起……”
喬曉琪趕緊鬆開了手，低頭連忙彎了兩下腰。
感覺到手上突然的空空落落，顧銘之的眼底閃過一抹暗色。
他扯了扯嘴角：“怎麼跑到這樣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