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殿,燈火明亮,通宵無眠,整個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全部聚集到了這裡。
風沁則雙眼沁血的冷冷站在殿前,負手背後,那一身的寒冽之氣,令人膽戰心驚,惶恐不安。
“如何?”
薄脣輕啓,只吐了兩個字,卻是挾裹着無限的殺機。小福子隨侍在身邊,打個了寒戰,小心翼翼的道,“據太醫所說,溪姑娘身體並無大礙,只是這一路勞累,又受了一些……驚嚇,所以,只歇歇就好了。”
眉眼低垂,萬分小心,斟酌。
眼下的皇上,就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指不定哪句話沒說對,就會被炸個粉身碎骨。
“好!讓他們繼續診治,不得有誤!溪姑娘沒醒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離開棲鳳殿!”
銳利的眸光望向夜空,風沁心裡空落落的失望着。
她的孩子沒事嗎?真是可惜了……
“皇上,風侍衛在殿外,有急事求見。”
“傳!”
鳳沁眉目一閃,清冷低喝。如畫的眉眼閃着爍人的寒芒,出塵的氣質,卻帶出了一種說不出的睥睨之姿。
半年前的韋清,沒有看錯人,風沁一旦脫困,必是他天龍大敵!
片刻間,風離低着腦袋匆匆走進,急聲稟道,“皇上,睿王已入城!”
“什麼時候?”
“半個時辰前。”
“入城多少人?”
“大約……五六個人左右。”風離回着,鳳沁想了想,脣角勾起冷笑,“那他的十萬大軍呢?”
從林相國手裡,搶了虎符,又仗着睿王的名號,無所顧及的回了城,沈浪,他到底想幹什麼?
十萬大軍集結城外,安營紮寨,一簇簇的篝火燃起來,“噼啪”做響,士兵們三三兩兩的圍着火堆烤火,嘴裡也在小聲議論着當下的形勢。
“喂,你們說,現在這種情況,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一個臉色黝黑的小兵當先說道,“格老子的,我就不明白了,按說這睿王纔是先皇的太子,怎麼這江山反倒給別人坐了?”
“噓!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另一個小兵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也不外乎就是一場權利的爭鬥,誰是最後的贏家,這位子就誰坐了。”
“去,都別說了,想掉腦袋是不是?”
最後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老兵警告的看着這兩個多嘴的士兵,壓低了聲音的道,“不管是林相要謀反,還是睿王要奪宮,這些事……都不是我們能夠摻合的。不過現在,我們都已經是睿王手下的兵,一切聽睿王的吧!”
他此話說完,另外幾人都深以爲然的不再出聲。一時間,便只聞篝火燃起的聲響,卻是各懷心事。
不遠處的樹上,沈浪懶洋洋的望着下方,手裡提着一罈女兒紅,時不時的灌上一口,那俊灑的眉眼,數日未見,竟添了無限愁緒。
“少主,雲落已進城去探消息,很快就會有少夫人的下落了,少主還要保重身體纔是。”
流水低低說着,眼睛瞄向沈浪手裡的那一大罈子酒,心想着少主的酒量縱然不錯,但真要這麼一下子喝完,會不會直接從樹上醉得掉下去呢?
都說紅顏禍水,此話,果然不假。
“嗯,本少主明白的。”沈浪眼皮也不擡的隨意應了一聲,又是一大口灌下去,一陣風吹過,冰火兩重天,真爽。
流水看着心疼,“少主,這次雖然意外的被月皇搶了先,給他瞅準了機會入宮,不過,我們還有十萬大軍,不怕逼不出他。”
“怎麼逼?屠城嗎?”
沈浪突然說出的話裡噴着酒氣,“我從來就不知道,斷斷不能小看了風沁,誰知道,還是小看了。你說,韋清那王八蛋怎麼就沒有把他拿下呢?”
要是拿下了,該有多好,現在,也不至於這麼麻煩了,名不正言不順的,雖然他是先帝的唯一骨肉,但到底現在的月皇是風沁,而他,手握十萬殘兵敗將,是會被天下人視作不仁不義的。
“這倒是。韋清那小兒,怎麼這麼笨了,連個人都抓不住,真是一點都不中用。”
流水皺着眉頭附和着,又道,“也不知道阿意那邊怎麼樣了。”
“阿意?”沈浪驀的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的道,“我倒是忘了那小丫頭了,藥先生這次回來沒帶着她?”
“沒有,藥先生有另外的事情交給她。”
“她?”
沈浪笑了一笑,有些醉意的道,“不過一個孩子,藥先生也真能放心。”
想那丫頭那麼圓圓胖胖的,挺可愛的,跟當初的溪兒,可是有得一拼的。
流水堅持着,“那可不一定,那丫頭鬼着呢。”這一路上,他可是吃了那丫頭不少的苦頭,恨不得將那小祖宗供起來纔好。
沈浪笑笑,或許吧!
那麼個鬼靈精的丫頭,平時總愛裝得傻傻笨笨的,連流雲這個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拍的活寶,都見了她,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或許阿意這次出去,是支奇兵也說不定。
“少主……”
見沈浪不說話,流水想起了一件事情,正要開口,沈浪猛的出聲,“噓!有人來了!”
靈活的手掌將那罈女兒紅猛然一翻,穩穩的落到了樹下不遠處,一雙眼眸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流水愣愣的抽了抽嘴,這果真是醉酒的人嗎?
果斷也匿了。
樹下的士兵卻是不懂,只管吆喝烤火,仍舊不慌不亂。
片刻時間,一道身影從遠方飛速而來,飄逸的衣角帶着夜風,翩然而落,流水抽了抽嘴,這個**的傢伙。
翻身從樹上落下,問道,“怎麼樣?”
流雲打個哈哈,很欠扁:“本公子出馬,一個頂倆,能有探不回的消息?”
“滾!”
流水笑罵了句,流雲正要回嘴,沈浪也跟從樹上落下,薄脣啓開,只一個字:“說!”
他心情不好,很不好,所以,沒心思跟他玩笑,也沒時間跟他浪費。
於是,還想得瑟兩句的雲落直接口水一吞,硬生生拐了個彎,將馬上要衝口而出的嬉鬧吞了回去,直奔主題:“找到少夫人了!”
沈浪頓時一震,“在哪裡?!”
身形一閃,撲到近前,一把揪起流雲的前衣襟,一副“你敢不說,就把你生撕活吞”了的表情。
流雲這個嚇啊,少主是瘋了嗎?
忙不迭的叫着,“哎哎哎!慢點慢點……少主,你讓我喘口氣行不行?”
就這麼個活活要吃人的臉,誰敢說實話啊。
“哼,你要再不說,你也就不用喘氣了!”
沈浪一把鬆開他,面色不善。流水在一邊幸災樂禍,“你活該啊,小心一會少主把你弄去祭了旗。”
這小子就是欠扁,明知道少主擔心少夫人,偏還在這裡拿捏一把,不揍你揍誰!
“哎哎哎,你個既沒人性也沒良心的傢伙……我這不是……”流雲哼哼哼唧唧的嘀咕着,眼看着少主又要發怒,急忙縮着脖子道,“我說我說。少夫人,被月皇帶進了皇宮,聽說,待遇還不錯,特賜棲鳳殿居住……看來,是把少主夫人奉做貴賓相待了。”
說完,用眼睛瞄着少主的面色,發現果然很難看。
胳膊肘悄悄捅捅流水:“你說,少主會怎麼辦?”
流水瞪他一眼,懶得理他。
這標準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沈浪看了看天色,風平浪靜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端侃。流雲左右討了個沒趣,摸着鼻子到一邊消息。
寂靜的夜,其實很難得。
藥先生跟雲落留在城裡繼續熟悉情況,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還有,水意那個臭丫頭,見了是麻煩,不見是想,這個,怎麼回事?
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流雲鬱悶的發現,自己居然很是擔心那個臭丫頭……
翌日,天色放晴,視野清新。
茫茫大雪,覆蓋着壯闊大地,別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胸中窒悶一掃而空,彷彿自己就是那瑩瑩白雪,說不出的豪言壯語,睥睨天下。
“少主,阿意來信了。”
流雲興沖沖捧着一封密信過來,說不出的開心與激動。
沈浪眯了眯眼,流水抽搐着嘴角,毫不留情的打擊道,“什麼時候跟阿意關係這麼好了?她來信,你激動什麼?”
一把搶過他手裡的信,遞給沈浪,流雲張了張嘴,鬱悶的道,“小爺我要畫圈圈詛咒你!”
好容易有點想那個臭丫頭了,被這個小子無情一打擊……又覺得好像很丟人?
堂堂男子漢,是不能迷陷於兒女情長的。
“流雲!”
沈浪看完密信,臉色頓時一變,流雲立即應聲,“少主?”
沈浪道,“立即帶領一隊日冕精兵,悄悄潛入天龍皇宮,將小王爺韋鈺身邊那個叫綠蘿的宮女,秘密帶回,不得有任何損傷!”
“是!”
流雲領命而去,其間沒有任何磕巴。
沈浪點頭,又一擺手,叫着:“流水,你同樣帶領一隊日冕精兵,潛入朔月皇宮,記住,將那名叫綠珠的宮女,好好帶回,不得有誤!”
“是!”
流水同樣的領命而去,心下卻又陣陣激動。
少主這樣安排,是要打算做最後進攻了嗎?
只不過……只一個宮女而已,能翻起什麼風浪?
安排走了兩人,沈浪脣角勾起,臉色冷然,目光遙望着北方片刻之後,也悄然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