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擱下毛筆, 端起手邊的茶杯,往上面吹了吹熱氣,然後愜意地抿了口。看了看對面成堆賬本後的世紀, 突然間覺得其實看看財務部會計該乾的活也不是件那麼令人憎惡的事, 當然前提是有個活生生的有個更悲慘之人在他的壓榨下不得不痛苦的做着賬房先生, 要知道只有看到比自己更悲慘的人之後才能發現自己是多麼幸運。
傾城現在才覺得自己的狂草不再那麼像西方抽象畫, 到有幾分大家之作。
而這廂世紀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 不是每個新來的男婢會像他一樣這麼受主子的信任,連賬目都放心地交給自己。只是爲什麼……爲什麼他有一種越看越多的感覺,他看了看一直未減少高度的厚本本, 一聲嘆息在體內久久徘徊難以散去。
想當初他本是商人世家的公子,琴棋書畫雖然不是樣樣精通, 但最起碼也能登堂入室, 然而面對這些繁雜的賬目他真的有點力不從心。
當初, 當初……母親大人,您爲什麼不讓我去幫忙打理家業, 反而學些大家閨秀的無用之計啊!
世紀看了看旁邊主子所做的表格,再看看那賬本上繚亂的字跡。再擡起頭時,悲憤之情消失殆盡,反而睜着閃閃發亮的眼睛看得傾城毛骨悚然,那□□裸的崇拜實在是像一道X光線將傾城射個對穿。
公子, 你實在太有才了!哪怕他從未碰過這個也知道這個表格帶來的好處多多, 清楚明白大概就是最直觀的特色。
傾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話說女人喜歡他可以理解, 在這世界上他可是比大熊貓還稀有的動物, 沒人喜愛那就說不過去了。不過要是連……男人也……那就是驚恐了。
“世紀,知道七皇女去哪了麼?”
傾城只好找個話題聊聊,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午飯還沒吃呢,老婆又不見人影。
“我聽前門的小翠哥哥說振國夫人來了,而且皇女殿下正陪着她用午膳呢。”
說起午膳,世紀馬上擱下筆,一拍腦袋,叫道,
“公子,你還沒有用午膳哪!”
給傾城梳好頭,穿好衣,就被他抓來看賬本倒是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居然餓着主子了,他真是罪該萬死。
看着世紀蹭蹭蹭地跑了沒影,傾城支着腦袋帶着微笑。
其實他連早飯也沒有吃啊。
不過至少當她家女人不在的時候,還有一個人陪着他。這算不算提前進入閨怨狀態呢?
看着振國夫人的馬車終於消失在王府大門,若離的心裡着實輕鬆了不少,這個老女人真的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有時若離在想現在她頂替者七皇女的身份究竟是多還是錯。在聯盟裡,她是唯一的繼承人,有她父親在她身後坐鎮,有從小看着她長大的資格深厚的長輩力挺她,又有一羣明裡暗處的得力手下,她採取的手段一向強硬,霸道,冷酷,甚至帶了一點□□。然而現在步步小心,寸寸算計,而且有時還得委曲求全,這又何嘗不是上天的捉弄?
“殿下爲何事煩心?”
身邊脆生生的聲音將若離的心思頓時迴歸,若離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振國夫人的餐桌上的話,全篇除了對權力的渴望,對她入主東宮的迫切期待之外也就只有讓她對七皇女妃好些。好些……好多少?怎麼好?
“無事。”
若離淡淡地說,眼中波瀾不驚,也沒正眼看他。
只是這樣的態度讓七皇女妃的心情有了一絲雀躍,至少她還願意同他說話,至少打破了他們兩人的僵局。
只是,這樣不夠的。
“殿下所託之事,妾身自會稟告母親,還請殿下放寬心。”
他微微一笑,倒是增添了成熟的嫵媚,可惜若離至今都一直未正面對他。
若離沉默,她自然沒有託求過他,但也不會開口否認,對於別人的錯愛,她只能表示抱歉或者冷漠。
“殿下……”
“不早了,你回去吧。”
若離轉頭對着欲言又止的皇女妃說道。
然後也不管對方委屈的表情,轉身朝裡面走去。目標,再明顯不過,直指某男所在的位置。她一直不習慣有人跟從,也許更是因爲不信任。
看着若離的背影,那令他魂牽夢縈頎長挺拔的身姿,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作爲王夫,他要大度,他連第一美男加才子都忍了,還接受不了一個粗俗只有容貌的男人麼?只是憑他作爲男人的第六感,那絕不會就只是一時的迷戀那麼簡單的。
眼中的顏色還是不能抑制地顯露出來……
當若離走進房門的時候,明顯一愣。
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世紀看到若離的那一霎那,捂住眼睛,不敢看他家主子沒有一點修養的樣子。天哪,怎麼這樣啊,主子,您的光輝形象哪。
“阿離,你回來啦。”
見傾城這樣開口,世紀差不多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他怎麼能讓……能讓……他家主子就這樣見皇女啊!
傾城左手握着調羹,右手握着毛筆,左前方堆了幾盤菜,還有一碗飯,飯邊是一雙筷子,大概用來夾魚,魚用調羹不方便,右前方攤着一本賬目,旁邊是一張明細表。見若離到來,傾城含糊着向她打招呼,隨後繼續低頭看賬單,填數字……呃……是漢字。
工作態度之認真,之勤奮,怎麼看都是一個勤勞的員工,你看,你看,他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若是聯盟委員見到差不多可以欣慰到含淚而終,他們的大首領終於肯認真工作了。
若離原本鬱悶的心情頓時大好,她挑了挑眉毛,走到傾城的後面,在世紀目瞪口呆之下張嘴將某男舀起的食物吃掉。看見傾城吃的那麼津津有味原本只是應酬象徵性吃了那麼點的若離也不禁餓了。
“看樣子很努力呢。”
若離拿起那沒人使用的筷子,夾了口魚,味道還可以。
“那是,你交的任務我當然要認真完成了。”
傾城的臉皮已經練到子彈打不穿的地步,一點也不慚愧地說道,有時候這也是考驗人的心理素質的一種,臉不紅,心不跳,撒謊像放屁一樣簡單。
但很顯然身後已經硬化的可憐小正太卻受不了朝天翻了個白眼,他的公子就像沙漠上的海市蜃樓,遠遠地看着那是美輪美奐,走近之後纔是□□裸的真相,被欺騙的人們請你們節哀。
若離自然不會去揭穿他老公善意的謊言,眼神兒微微一瞟,自然就發現筆架上另一支還未乾透的毛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還有多少?”
看了看這成堆的東西,若離第一次對古人的冗雜的工程表示無奈。若不是傾城的計算能力本就想一臺計算機一樣,不知看完這些要多久,一個月還是半年?
“如果急的話就是三天,幫我分類後可以加快一點。”
傾城揮了揮手讓世紀將這些飯菜撤下去,做了做樣子就夠了。
世紀機械地將上面沒怎麼動過的膳食端下,腦袋裡一直想着……三天……他的公子三天就夠了?怎麼可能?他以爲這樣的日子至少要一個月啊……世紀被震驚了,纔來的第一天,就被這強悍的老闆硬生生地鍛鍊了脆弱的神經還有心靈。
公子,您是人麼?
看着世紀僵硬地邁着步子,若離在心裡表示着無限同情。傾城的全能型秘書她自然見過,那簡直就是一臺超高效率堪比世界最先進的計算機。隨叫隨到,傾城的眼神就是指令,腦袋就是最大容量的儲存器,哪怕傾城嘴角的彎曲弧度都能理解出不同的意思,他是生活上的管家,工作上的效率加速器,雙手一刻不停地變着魔術,全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他就是一個影子。可以說沒有他,傾城將會手足無措。
“振國夫人和你說了些什麼?”
將手中的賬本分一些給女人,傾城問道。
“官職,我要做都察院的院長。”
若離說道。
“爲什麼?”
傾城的聲音明顯帶着驚訝。
“怎麼,不對麼?”
若離聽此,原本只是稱述的心態自然也變了。
“老婆,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定要去那種地方,但我打聽過,都察院相當於檢察院的職位,只屬於女皇陛下,如果真上了那個位置那麼你在暗地裡做的一切女皇都會知道。可是我們要做的是擁有自己暗中的勢力,穩固自己的地位,然後再慢慢調查我們需要的東西。都察院雖然名聲不好,但是太惹人注意,要知道在那麼明顯的位置,很容易暴露在風波尖端。行動也會變得不方便,這樣得不償失……你說呢?”
傾城的表情難得嚴肅一些,若離也不是剛愎自用的人。結婚後她一直呆在幕後,自然傾城對於權力的平衡,自身的處地都會比她更瞭解一些。
“那你的意思是……”
見老婆肯虛心聽教,某男心情大好,忍不住朝那種凝脂般的的臉上香了一口,說道:
“權力可大,地位可小,最重要是財政。至於都察院,不妨到穩固勢力之後再謀它,畢竟是一個肥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