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楚昀錦怔怔地立在那裡,他甚至有些恍惚,這些話竟是蘇柒若說出來的。
她什麼時候也會說這樣的話了?
其實君後早就知道了會是這樣,蘇三娘便是這樣一個敢愛敢恨恩怨分明的人,她的女兒自然也會如此。
皇上欲要錦兒與喬家公子一起入蘇家門,蘇柒若怎會答應。
可皇上的眼光的確是好,這孩子經過一番磨礪,變得愈發光彩耀人。
若說將這麼好的一個兒媳拱手讓人,君後心裡還有些不捨得。
到底是他看着長大的,旁人又能比得上。
但他又不忍看着那孩子爲難。
“是我們錦兒沒有福氣。”
不知過了多久,君後才苦笑着嘆息道。
蘇柒若也知這種事情怪不得任何人,便是皇上和君後不願她與喬念在一起,非逼着她娶了楚昀錦,她也得受着。
可世事無常,喬家亦是功臣。
皇上不會含了蘇三孃的心,亦不會讓喬大人爲難。
所以她今日纔敢直言,早些將話說清楚,也省去許多麻煩。
被人叫來的楚昀錦站在那裡看着跪在地上依舊挺拔的少女,心裡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
有些悵然若失,又有些輕鬆自在。
他們之間的婚約就好像是一把無形的枷鎖,從小便將二人綁在了一起,哪怕沒有生出愛情來,那份青梅竹馬的情誼也足夠她一生都愛護着他。
或許,這也是母皇和父後爲他留下的保障。
然誰又能想到,一場變故斷了他們之間的情分,讓他們重新回到沒有交集的人生。
看着她重新坐回去,依舊有禮地回着君後的問題,楚昀錦緊攥的拳頭緩緩鬆開,抹去眼角那一滴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淚滴,緩緩走了進去。
“錦兒,快來,見過你蘇姐姐。”
看見兒子進來,君後笑着讓他去與蘇柒若見禮。
“見過殿下。”
“蘇姐姐。”
楚昀錦坐在蘇柒若對面,看着她淡笑道,
“聽宮人說蘇姐姐入了宮,我便過來瞧瞧,沒有打擾蘇姐姐與父後敘舊吧!”
君後笑着道:“你與你蘇姐姐自小一起長大,都不是外人,說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你過來時,你母皇可下朝了?”
“還不曾,不過我瞧着鳳儀宮的宮人在前面等着呢,母皇一下朝便會被請過來了。”
楚昀錦就是鳳儀宮的宮人去請來的,君後身邊跟着伺候的,大多是以前的老人兒。
蘇柒若與楚昀錦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一些,所以她一入宮,就有人去請皇子殿下了。
“國事爲重,臣女不着急。”
左右她這頓飯是要留在宮裡用了,皇上早來一會兒晚來一會兒也不打緊。
蘇柒若將話說清楚了,目的達到了就成。
相信以皇上和君後的人品,不會再硬要撮合她與楚昀錦了。
話雖如此,君後還是想再給兩個孩子一次機會。
他也不願相信,兩年的患難與共真的就能勝過十幾年的青梅竹馬。
“時辰還早,錦兒你帶你蘇姐姐去御花園走走吧,本宮去御膳房瞧瞧,中午多添幾個阿若愛吃的菜。”
蘇柒若沒有拒絕,楚昀錦起身,二人與君後告辭。
看着兩個孩子離去的背影,君後遺憾不已。
“多般配啊,可惜造化弄人。”
若不是蘇家出事,最遲明年,兩個孩子都能完婚了。
真是可惜。
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蘇柒若和楚昀錦一路行至御花園,新帝登基,後宮里人並不多,所以十分安靜。
二人相隔半丈,不遠不近,就與以往的每一次相處一樣。
“蘇姐姐好像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最後還是楚昀錦先開了口,其實在她面前,他也從來都不是一個多話之人。
“經歷不同,人總是會有些變化的。”
蘇柒若淡淡一笑,那笑容晃花了楚昀錦的眼睛。
他好像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笑。
“這樣的蘇姐姐很好。”
少年長長的睫毛垂下,遮去眼底的苦澀。
她變成了更好的她,卻再也不可能屬於他了。
他唯一一個接觸過的外女,也曾以爲會是自己一生的歸宿,卻不想他們會走到今日。
“人生路上總會有不同的風景,每一處風景亦會有不同的過客,你我彼此陪伴過一程,雖無其他感情,卻也比尋常人親近些。殿下若是不棄,日後只當我是長姐,若有需要,在下萬死不辭。”
楚昀錦看着眼前人那眸子裡的坦蕩,忽然也笑了。
“既是長姐,又何必總喚我殿下,蘇姐姐叫我錦兒就好。”
記憶中他們初見時,那個軟糯糯的肉糰子與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蘇姐姐叫我錦兒就好。”
只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們爲了避嫌,她便甚少再那樣喚他。
遠處走來一羣人,爲首的人着明黃色鳳袍,立在羣花之中,笑得一臉慈愛。
“真是一對璧人,是不是很般配?”
那笑容十分晃眼,看得一旁的姑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遠處那兩個人站在那裡雖然很好看,可怎麼瞧着也不像是一對璧人。
那蘇家小姐和殿下離那麼遠,怎麼看都是在避嫌。
背對着皇上的蘇柒若沒有看見後面有人,楚昀錦卻是瞧得清清楚楚。
見對面的少年面色微變,蘇柒若緩緩回頭。
看見來人,二人忙上前過去見禮。
皇上還想讓兩個人再相處一會兒,可他們就像是聽不懂似的,直接跟着皇上一起去了鳳儀宮。
蘇柒若也看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但她既已來了,決定還是和皇上說清楚。
鳳儀宮內,所有的宮人都退了出去。
看着跪在那裡的蘇柒若,皇上久久不曾言語。
楚昀錦跪在蘇柒若身側,這也是他第一次直接拒絕這樁婚事。
“罷了,罷了,既然你們之間沒有緣分,朕也不再強求就是。”
她是真的很喜歡蘇柒若,所有才不介意自己的嫡子與喬家公子共侍一妻。
可她也看得分明,蘇柒若不願意。
她要促成兩個孩子的婚事本是爲了護着蘇家,若強逼蘇柒若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豈不是違背了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