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矇矇亮, 賢王府斜對面,一個小攤販麻利地支起棚架,點上火爐, 已經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出現在小攤子前。這兩人穿着一身七成新的布衣, 看樣子是對年輕的小夫妻。
“喲~客官這麼早, 小攤還沒有開張呢!”小攤販微笑着說道, “客官若是不着急, 可要多等一會兒。”
“無妨,老闆,隨便下兩碗餛飩即可!”那女子低聲道。她的聲音微微有些暗啞低沉, 似乎很疲倦的模樣。
走到桌前,那年輕的男子取出一塊手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桌凳才讓妻主入座, 看着便是個細心之人。
“客官真是好福氣, 有如此體貼的夫郎。哪像我們家那位, 呦,別說了!”那小攤販一邊說話, 一邊手腳麻利地將鐵鍋架到火爐上燒水,然後開始包着餛飩。
女子微微一笑,臉上帶着淡淡地得意之色,對老闆的誇讚很是受用。
“看客官滿身風塵,可是從外地趕回京城的?”看着小攤的老闆竟也是極爲健談的人物。
“去了北地一趟, 許久沒有回家了。這不想着家裡, 便趕着回來了。”
“你打北地回來啊?”那老闆驚呼了一聲, 旋即壓低了聲音道, “大家都說鳳闥人又要打進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們從北方回來,可是見到了那些蠻子?唉~但願不要打到京城來纔好, 不然真是——”
說到這裡,那老闆確實住口不說了。只是餘下的意思聽得人自然也明白了。不外乎是鳳闥人兇殘成性,見人便殺之類。
“哦?京中也有這樣的傳聞嗎?北蠻子雖然厲害,但是京中有那麼多禁軍守護,沒什麼可擔心的!”
“以前自然不怕,咱麼睿親王那可是威震大陸的女戰神。人家都說,睿親王跺一跺腳,那蠻子就打氣也不敢出了。”
聞言,那女子皺了皺眉,與坐在對面的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意外。這小夫妻卻是君若雅和南清風喬裝改扮的。若不是今日扮成普通百姓坐在這裡,君若雅還不知道坊間的傳聞竟然如此誇張。
“可是,沒想到睿親王竟然無緣無故失蹤了,聽說就連福郡王也失蹤了!”老闆四下張望了一下,街上並沒有什麼行人,才壓低聲音繼續道,“年前,列安王在自己府上突然暴斃,然後跟着就是五皇女,就連三皇女也被囚禁了。大家都說這全是那攝政王乾的。”
“大家是什麼人,老闆似乎知道的很清楚啊?”君若雅微笑着問道。
“街坊鄰居們都是這麼說的,我瞧着有理。不然的話,那些厲害的會打仗的王爺怎麼一個個都遭了殃呢?你看着對面的賢王府,我在這裡擺攤已經很多年了。從去年開始,賢王幾乎就沒怎麼出過門了。就連之前時常來的那位皇女也已經許久沒來過了。也不止賢王如此,京城的那些丞相啊大官啊,那個不是人人自危,躲在家裡。”
君若雅輕嘆了一口氣,望向街道。短短一年時間,整個京城似乎都蕭條了許多。這條大街原本是京城最爲繁華的街道之一,九皇女君若琪冊封賢王,封了府邸在此。君若琪本就是個沒有什麼架子的皇女,加上喜歡熱鬧,街上的聲音也不容易影響佔地極大,內院深邃的王府。因此,並沒有責令皇城司清街。
可是,短短一年時間這條街道竟然如此荒涼。隨着天色漸漸放亮,又有其他商販開始擺出攤子,但是始終沒有了昔日的繁華。
又有其他客人陸續前來買早飯,小販漸漸忙碌起來,也就沒時間繼續閒嗑。
“看來賢王也被監視起來了!”南清風低着頭,望着不遠處那個叫賣面具的小販嘆息道。
這麼早,起來販賣面具還真是個勤奮的小販。此時,街上除了出來趕早市和上工的大人,並沒有什麼小孩子。這個時候,小孩子都還在家吃早飯呢。
“賢王府佔地這麼大,他們總不能處處監視起來。”君若雅輕笑道。
“王爺是想要□□?”南清風有些驚愕地看着君若雅低聲問道。
君若雅點了點頭。
“唉,人呢?錢還沒給呢!”小販回頭,那裡還有那對年輕男女的影子。
正當小販打算自認倒黴的時候,驀然發現碗邊竟然放着一塊碎銀。瞧這塊碎銀足有二兩重,小販立即樂得眉開眼笑了。自從京中連續出了幾件大事,街上的行人就少了許多。生意也跟着難做了許多,一些小攤販想要餬口也都極困難。再加上他們小攤小販就是一個路邊的小攤子,哪有有錢人會光顧。雖有也偶爾遇到一兩個大方的客人,但是像今日這樣一出手便是二兩碎銀的客人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二兩銀子足以讓全家人過一段舒心的日子了。
“這裡倒是沒有人!”南清風和君若雅順着王府繞了小半圈才終於找到一處沒有人的外牆。
“就這裡了!”君若雅點點頭,足下一點,身體猛然拔高兩丈餘高,單手撐住圍牆,確定牆內並沒有什麼人,才招呼南清風上去。
賢王府中,九皇女正陪着自己的夫郎坐在荷花池畔的亭子裡下棋。
“九皇姐好興致哇!”
“十四?!”九皇女一驚,手中的棋子咕嚕嚕地落在棋盤上,滾落地上。
“看見我似乎不需要這麼驚訝吧?”
君若琪笑着搖了搖頭道:“如何能夠不驚訝,我從未想過竟然有人能夠從上京逃出來!”
“唔~想要在上京逃出來確實不容易。”君若雅點頭道,“所以,我也是因爲被鳳闥人帶到塞州纔有機會脫身的。”
似乎沒有想到君若雅的直白,君若琪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正色道:“你回京的消息——”
“九皇姐是我見的第一個人!”沒有絲毫的猶豫,君若雅答道,“而且,方纔我是□□進來的,並沒有人看見。”
“這麼說,你已經知道京城發生的事情了?”君若琪問道。
“只知道結果,詳情還要請教九皇姐!”君若雅撩開衣襬在一旁的石凳坐下,衝着邊上的南清磊微微一笑道,“九姐夫是吧?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已經三天沒有洗澡了,勞煩九姐夫帶清風下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啊!”南清磊聽到那聲“九姐夫”臉上微微一紅,在知道他們三天沒有洗澡,頓時又有些難以置信的模樣。不過,君若雅連着叫了兩聲“九姐夫”卻讓他極爲受用。而且算起來,君若雅和南清風也算是他與賢王的半個媒人,南清風更是他的同族兄弟,自然沒有推脫的道理。
目送南清磊攜南清風離開,君若琪也重新坐了下來:“十四妹回京,第一個能夠想起我,我實在是很高興的。不過,十四妹想要從我這裡瞭解什麼,只怕要失望了。我知道的或許還不如你多呢!”
“那麼,九皇姐都知道什麼?”君若雅自動自發地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
“我只知道列安王莫名其名地死在家裡,卻是被人毒死的。三皇姐殺了五皇姐,自己卻被二皇姐軟禁了。母皇受不了打擊,已經中風了。可是,攝政王卻不允許任何人探視,包括皇夫殿下。”君若琪說着有些擔心地望着君若雅。她知道就如母皇最寵愛十四皇女一樣,十四皇女也是一衆皇女中最尊敬女皇的。何況,除了女皇,就連十四的生父皇夫殿下也被軟禁了。
“母皇真的是中風嗎?你們難道一次都沒有見過?”君若雅質疑道。
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君若琪接着道:“據說母皇中風後,左丞相和右丞相曾經進宮探視過,他們或許直到些什麼。只是,你該知道,在攝政王如願以償之前,我們這些皇女是不可能接觸那些大臣的。”
“君若薇,哼~經年不見,膽子倒是愈來愈大了!”君若雅手下一錯,只聽得“咔嚓”一聲,手中那隻青瓷茶杯已經變成了一把粉末。
君若琪看了一眼那被春風吹散的粉末,心中暗暗心疼。這可是她最鍾愛的一套茶具,沒想到就被君若雅這幫捏碎了一隻,再也無法成爲完整的一套茶具了。
君若雅拍散手心的瓷粉,收斂了臉上的怒容,淡然道:“九皇姐,以爲皇位如何?”
君若琪微微一愣,苦笑道:“琪的實力,十四皇妹還不清楚嗎?以琪之勢力想要奪取皇位無疑是以卵擊石。”
“若是我出手幫你呢?”君若雅正色道,“你該知道,我有這樣的實力!”
“琪明白,不過繼承皇位該是能者多勞。十四皇妹,這是你的責任,不是琪。想要撥亂反正,你纔是最有說服力的儲位人選。更何況——”君若琪注視着南清磊離去的方向,微笑道,“琪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若是朝堂安定更是妙哉!說起此事,琪還沒有感謝十四皇妹的恩情呢!”
君若琪是個極聰明的人物,她以名字自稱,便是將自己放在了君若雅之下,暗示願意尊對方爲君的意思。
君若雅曬然笑道:“若是讓本宮做那個位子,只怕南離亡國不願意!本宮的大好年華可不要困在那個小小的皇宮中。”
君若雅心中明白,無論她曾經做過什麼,那恣意妄爲的性格其實從未變過。爲了母皇,爲了南離,她可以剋制自己的性情,但是那畢竟不是長久之策。若是,南離需要的是一位開拓的君主,君若雅定然是當仁不讓。可是,如今急需休養生息的南離國需要的是一位守成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