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不夕陽的,段天賜也懶得看。
他迎着萬丈紅霞踏入平原,渾身染血持刀如從地獄中走出的強者,渾身充斥着濃郁的殺機,仿若戰神再世。
然後戰神的面前,突然就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的氣勢很強,攔在了段天賜前進的道路上,手持長劍,卓然而立:“你不能進去。”
這是一個極美的男子,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上身純白的襯衣微微有些溼,薄薄的汗透過襯衣滲出來,將原本絕好的身體更是突顯的玲瓏剔透。
長長的紫發披在雪白頸後,簡直可以用嬌豔欲滴來形容。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
他叫藍問道,是血色骷髏特地花重金請來的劍道高手。
特地守在了草原外,狙擊所有準備進入戰場的人。
眼角微微有些凝重,段天賜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前行:“我一定要進去。”
“何必呢。”男人說完,劍及胸手指輕輕一彈,精鋼製成的劍刃發出‘嗡嗡’的鳴響:“段天道一死,你就是黑兵最有潛力的繼承人,整個黑兵都是你的。”
“就算把整個天下都給我,我也不在乎。”段天賜說完,刀鋒所指去勢如電,整個人就像一把鋒利的大刀,割開空氣,手中的軍刀籠罩着濃郁的金色光芒。
“動手之前,先告訴你,我叫藍問道,你死了之後,可別忘了跟閻王爺提起。”藍問道微微一笑,前衝的速度陡然猛增,如夜空中的閃現的星。
風如劍割面,心如火無懼。
藍問道看到段天賜毫不遲疑地衝過來,擺明了要硬拼,凜冽的眼睛倏地眯起,寒芒如星,半空中,手腕一抖,長劍嗡顫。
兩道人影如同兩道耀眼的閃電,迎面撞上。
軍刀碰上對方的長劍,段天賜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不對!
一股恐怖絕倫卻又野蠻至極的力量,從對方的長劍傳來,段天賜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如同被木棒抽飛的皮球,變成一道筆直的虛影,一頭扎進身後的小山丘內。
‘轟!’
巨大的力量,讓這座高度約十多米的小山丘直接炸開,數十噸泥土如同天女散花般爆裂的場面,壯觀至極。
段天賜的腦子有些發懵,滿嘴都是塵土,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劍芒穿透泥幕,出現在他面前。
情急之下,段天賜雙手握住軍刀,格擋在臉前。
‘嘭!’
遭受重擊的段天賜,再度直接倒飛出去,握住軍刀的雙掌疼痛如裂。
藍問道卻如同附骨之蛆,一劍接一劍,劍招樸實無華,簡單利落至極,但是力量恐怖至極,劍身籠罩的金光,就是一個障眼法,誰也想不到,這副瘦弱的身軀,竟然擁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段天賜有些懵。
他本身便以力量見長,這一向是他相當自傲的地方,但是,藍問道劍身傳遞過來的力量,卻讓他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藍問道的力量,竟至少是他的三倍!
純粹的力量,配合簡潔樸實的劍術,段天賜有種潰不成軍的感覺。
若不是他的直覺驚人,力量也遠比一般人強,早就喪命於藍問道的劍下。
段天賜咬牙硬撐,每一劍,他全身都是一陣劇顫,渾身肌肉一抖,皮膚如同燒紅一般,轉眼間,他渾身就大汗淋漓,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最可怕的還是雙手,幾乎和斷了一般,完全沒有知覺。
眼前的藍問道,不知疲倦,一劍接一劍,簡直就像一隻史前怪獸。
他心裡默數着,已經揮出三十一劍!
他的劍,名爲重石劍,劍劍猶如堅韌沉重的山石。
從來沒有人,能夠正面擋下他三十一劍!
段天賜左支右擋,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崩潰,但是三十一劍過去了,他還在搖搖欲墜。
一劍兩劍,段天賜擋下,藍問道或許還會以爲,他是運氣,但是擋住三十一劍,傻子也知道,這絕對不是運氣。
藍問道停了下來,他終於明白,他小看了段天賜,這樣強度的攻擊,無法對他構成威脅,段天賜比他想的更強大。
不過,就到此爲止吧。
藍問道舉起手中的長劍,豎在面前,準備發出他的最強攻擊。
剛剛那一波令人窒息的攻擊之下,段天賜把他出色的直覺,發揮到極致。
一點點在極限中的掙扎,經歷了最初的震駭和慌亂,段天賜開始習慣了這種以前絕不敢想象的攻擊強度。
這是令人恐懼、在生死之間徘徊的習慣過程,可是一旦熬過去,便是一個全新天地。
沒想到自己的潛力……
還真是令人意外啊……
‘呼……呼……呼……’
他身上的衣服,被四溢的勁氣割得支離破碎,汗水在段天賜臉上蜿蜒,他如同從裡撈出來的身體,霧氣蒸騰,冒着白氣,他張大嘴,喘着粗氣,任憑汗水淌進嘴裡。
鹹的……
段天賜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咧嘴一笑,他低頭閉上眼睛,像在喝紅瓶一樣恢復體力。
見識過你的劍法……tqR1
那現在,輪到我了呵……
半空中,段天賜弓着的身體忽然一點點挺直,擡起臉龐,晶瑩的汗水,灑落在身下的黃土。
藍問道有所察覺,心中一跳。
刺眼陽光下,那張滿是汗水的臉龐,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靜。
掛滿汗珠的睫毛顫動一下,猶如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顫抖了一下。
段天賜的眼睛,緩緩張開。
藍問道有些吃驚地看着段天賜。
依然是那張臉龐,明明還掛滿汗珠,但是那徹骨的冰冷和淡漠,卻彷彿立在面前的少年換了一個人。
一個人的氣質,怎麼會變化如此之大?
藍問道心中震撼莫名,眼前的段天賜,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垂手而立的段天賜,散發着冰寒的氣息,漠然地注視着面前的藍問道,肌肉的痠痛依舊,但是此時的段天賜心如冰雪,身體的感受,直接被切斷。
他忽然向前一個跨步,人影一閃,驟然消失不見。
藍問道眼睛一縮,手腕一翻,面前豎握的長劍,忽然橫斬。
沒有光芒,只有純粹的力量。
劍劃過空氣,劍身所蘊含的強大力量,把劍身表面接觸的空氣瞬間震碎,給人劍身扭曲的錯覺。
劍身準確地擊中段天賜的身體,手上空無一物的感覺,讓藍問道立即意識到這一劍落空。
他正欲抽劍而退。
忽然,三點宛如流螢的光點,出現在他視野的下方。
極度危險的感覺襲上藍問道心頭,想也不想,手腕一抖,清脆的空氣爆裂聲中,長劍帶起模糊的劍影,精準無比地刺中三點流螢。
‘啪啪啪!’
每刺中一記光點,一縷冰冷的道力,便沒入劍身。
藍問道恍然握着的是一把冰劍,奇寒無比,他一個冷顫,險些握不住劍,不過他也是煉體的高手,身體強韌無比,硬是咬牙捱下來,反手一劍刺向身後。
再度落空!
劍身一抖,啪啪啪,準確擊中,藍問道又是一哆嗦,他的右手感覺都快凍僵。
‘嗤溜!’
一串火花,驟然在他眼前亮起,藍問道神色如常,劍交左手,悍然刺去。
火花猶如在藍問道面前炸開,段天賜模糊的身影,在火光中忽閃忽現,藍問道神色沉靜,左手劍沒有半點滯礙,精準無比地擊中段天賜每一記軍刀。
就連軍刀隱藏在其中的刀氣,也沒有能給藍問道造成麻煩,每當他的手臂快要凍僵的時候,便把劍換一隻手。
他的左右手,竟然同樣強悍。
段天賜的視野中,面前的藍問道,幾乎沒有半點破綻,他的劍法簡單樸實,他顯然知道自己的強項和弱點,非常完美的搭配,藍問道並非沒有破綻,但他懂得如此保護這些弱點。
這纔是真正的高手風範,任何一名強者,無論他的戰鬥方式如何,都不會有致命的弱點,但段天賜的心沒有半點波瀾,他不斷地變幻着身形,鬼魅般的步法和軍刀的威力,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
藍問道面色沉靜,心中卻是凜然至極。
這段天賜的實力,竟然達到如此強悍的地步!
讓藍問道覺得麻煩的,是這傢伙匪夷所思的身法。
忽東忽西,前衝時突然倒退,他的身體彷彿可以隨時朝任何方向變向,完全違背常識,這讓段天賜可以比從任何角度,發起攻擊,藍問道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段天賜神出鬼沒的攻擊。
而且段天賜的攻擊,無論角度還是時機,都令人叫絕,也讓藍問道說不出的難受。
他需要加更聚精會神,纔有夠抵擋段天賜的攻擊,如果不是段天賜的道力很微弱,那這次他就真的有大麻煩了。
雙方都是以快打快,令人眼花繚亂。
忽然,藍問道感到一絲疲倦,他遽然而驚。
他立即明白過來,這是段天賜刁鑽的攻擊,讓他始終處於緊張狀態,精神和心理開始出現疲倦,這是藍問道戰鬥生涯第一次感到如此疲倦。
難道這纔是段天賜真正的意圖?
而且這傢伙……與自己碰了那麼多次……怎麼可能還有力量?
藍問道心中有些疑惑,他的劍勢極重,與段天賜相交那麼多下,段天賜卻像沒事人一般,段天賜的力量不錯,但那只是對普通人而言,相當對於他來說,不堪一擊。
按理說,他早就應該體力消耗殆盡纔是,怎麼還有力氣維持如此高強度的攻擊?
‘叮!’
他手中的長劍與段天賜的爪芒相交的瞬間,他就察覺出不對勁,果然,長劍一下子彈起來,這是體力消耗太大的徵兆,對段天賜對戰鬥的敏銳,必然會察覺。
不行,必須改變這個狀況!
藍問道性格果決,一旦作出決定,便不會有半點拖泥帶水,抽劍而退。
出人意料的,段天賜沒有追來。
直到此時,藍問道纔看清楚段天賜的情況,頓時心頭微鬆,段天賜渾然完全溼透,汗如泉涌,雖然臉上神情依然是令人心悸的冰冷,但是佈滿的汗水和潮紅的臉、粗重的呼吸、微微顫抖的手臂,都看得出來,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藍問道沒有半點輕視,面前的段天賜,已經給了他太多的意外和驚喜。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體內血液翻滾如沸,長劍豎起,驚人的勁氣四溢,藍問道的頭髮飄揚,持劍而立,眉宇莊重,恍如戰神。
段天賜的視野中,藍問道的氣勢以驚人的速度飆升,極度危險的感覺,籠罩他全身,冰冷的心境,隱隱有不穩的跡象。
段天賜渾身可怕的冰冷氣息驟然消失,之前被屏蔽的劇痛和疲倦如同潮水般涌來,段天賜呻吟一聲,差點昏迷過去,他硬生生咬牙忍住,但是面容扭曲成一團,看上去猙獰無比。
還真是個強大的敵人呢……
段天賜心裡自嘲地苦笑,他用出吃奶的力,張開雙臂,段天賜渾身都在顫抖,看上去就像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殘破稻草人。
他咬牙切齒地瞪着藍問道,咧嘴想笑,結果嗬嗬如同抽風,這樣的困境,如此強勁的敵人,都沒有讓段天賜感到半點氣餒,相反,他覺得很興奮,由衷的興奮。
彷彿身體裡有些沉睡的東西,在逐漸被喚醒。
這麼強的敵人,如果打敗他,一定很過癮吧!
這麼強的敵人,如果打敗他,那自己一定又前進了一大步吧!一定更強了吧!
爲什麼自己會這麼興奮……爲什麼自己會這麼開心……爲什麼自己一點不害怕……
因爲想要勝利啊!
爲什麼想要勝利……
不知道……
但我就要勝利!永遠的勝利!
我就是這麼貪心!
段天賜咧嘴而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咆哮如雷。
“怒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