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五十來歲,頭已經禿了,一對小眼睛顯得狡猾老練又有些好色的歐洲老頭躲在改裝吉普車的後座,擦了擦額頭密佈的汗水,勉強微笑道:“本,看起來對方的確是個優秀的狙擊手。”
“馬科斯,這不僅僅只是優秀,這個狙擊手是王牌中的王牌。”他身邊一個壯漢冷冷地回答。他看起來年紀也不算大,應該還不到三十,只不過滿臉的胡茬使得他乍看起來很有些滄桑的味道。他身上穿着皮製的戰鬥服,並不象是正規軍的服裝,而且胸前由上向下一半釦子開着,露出佈滿胸毛、糾結髮達的胸肌。鷹一樣的鼻子再配上深深的灰色眼珠,使得他另有一種充滿了力量與英氣的魅力。
被稱作馬科斯的老頭聳聳肩,說:“可是我聽說,王牌的狙擊手都喜歡打眉心。”
“這把槍不一樣,如果打眉心,會把整個腦袋都轟掉。”本看着馬科斯,過了片刻,才繼續說:“他不打頭,是要讓剩下的人看清楚這些人臨死前的表情,達到威懾的效果。”
看着那些或驚恐、或駭然、或疑惑、或茫然的面孔,馬科斯忽然覺得臉上的肌肉十分痠痛,再也笑不出來。那一個個直徑超過十公分的巨大彈孔,是如此的觸目驚心,法斯爾甚至有所錯覺,似乎那些彈孔已挪到自己身上,夜風從彈孔中穿過,帶來了令人心顫的涼意。
探照燈的光芒,此刻顯得格外的蒼白和刺眼。
通通通!
如炸雷般的槍聲陡然響起,在空曠的夜色中迅速傳播着,斷壁殘垣之間也迴盪着槍聲的餘聲。
“媽滴!是高射機槍!快下來!”一聽到槍聲,本立刻反應了過來。他猛然大喝了一聲,想要去拉頭頂上那個正在操縱探照燈的士兵,但已經晚了。
對方明明剛纔用的是狙擊槍,怎麼突然就改成了高射機槍?
架在車頂上的探照燈撲地冒出一股白煙,操控着探照燈的老兵身體則被兩顆高射機槍子彈穿過。一顆幾乎打斷了他的腰,另一顆則削去了他半邊頭皮,三發點射的最後一發子彈則熄滅了探照燈。
駕駛座位上年輕的僱傭兵呆呆坐在駕駛位上,好象還沒有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熱騰騰的鮮血從頂棚上順着他的頭、他的臉流下,流入到衣服裡面,粘粘的十分不舒服。他並沒有受傷,淋在他頭上的是死去老兵的血,或許還有肉。
看來對面的槍手很清楚,‘兇獸’的吉普車,都是經過了特殊防彈處理的,並沒有試圖射擊在車裡的人。對方突然從狙擊槍改爲高射機槍的用意,本很清楚。
那意思是,如果想要試圖憑藉車子的防彈性能硬性衝鋒,便將遭遇高射機槍的無情打擊!
改裝吉普車的裝甲或許能攔住狙擊,卻根本擋不住高射機槍的密集射擊。
把人塞在車裡衝鋒,無疑是去送死。
夜很黑,所有發光的探照燈都被打熄,雖然還有備用的探照燈,卻沒有人再敢去打開。射擊位置與探照燈距離超過2000米,卻是一槍中的,彈無虛發,誰開誰死。
“下車!散開!”五十來歲的馬科斯沉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他反倒表現出了專業的一面。
十幾名僱傭兵立刻弓着腰,從車上跳出,成扇形向高射機槍的發射位置包抄過去。
但緊接着,他們就在黑夜之中看見了可怕的火光!高射機槍
槍口噴發出的大團火光是如此醒目,根本無從掩飾。
‘兇獸’僱傭軍中那些經驗豐富的戰士幾乎不假思索、手中的武器就噴射出長長的火舌。他們本能的反應非常快,未經瞄準的射擊也相當有水準,但是效果卻幾乎沒有。
理由很簡單,他們手中自動武器的有效射程很難達到400米之外,而高射機槍射位超過了2000米!
不消片刻,所有試圖前進的士兵全都給恐怖的彈幕撕成了碎片,剩餘的人統統死死臥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擡起。
“別去了!都回車上!”
壯漢本大吼了一聲,這須臾之間,他已經深深地瞭解了對手的槍法,也知道這個槍手在黑暗中的恐怖,雖然只是短短兩千米的距離,但這麼點人過去,除了送死,就是……
送死!
對方沒有了目標,短暫停頓了片刻,突然火光再起!
目標赫然正是本和馬科斯所在的那輛吉普車!
突突突!突突突突!
高射機槍子彈宛如狂風驟雨一般準確無比的傾瀉在這輛吉普車上,密集的彈幕拼命的搖撼着車身,把這輛吉普車推的如同呼嘯大海里的一葉扁舟。
幸虧‘兇獸’在這輛車的防彈上所做的準備萬分充足,高射機槍又是在兩公里之外,力度還是不足,沒能突破車身的防禦直接將裡面的人打死。
但這狂暴的力量還是使得一衆‘兇獸’僱傭軍們面如土色,渾身發顫。
這場欺凌足足過了五分鐘,才突然止歇!
花如血明亮的眸子閃過一絲戲謔,伸出芊芊玉指,似乎完全感覺不到槍管炙熱的高溫,三下兩下卸掉槍管扔到樹下,又換了另外一根,隨手調整了這把槍的攻擊模式,重新設置爲狙擊模式。
已經死了好久的小川目瞪口呆的看着樹下高高摞起的高射機槍子彈彈殼,艱難的嚥了口唾沫。
槍聲過後,本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胸肌和下巴,確定沒有受傷,愕然了片刻,才苦笑起來。馬科斯則一邊捂着在車窗上撞腫的嘴脣呲牙咧嘴,他不光是嘴脣,就連臉也開始腫了起來。
老頭一邊摸着自己撞腫的臉,一邊察看着車窗上的裂痕,每多看到一條裂縫,他的眼神中就會掠過一絲痛苦:“天吶!這維修費起碼也要好幾百萬啊……”
本雖然沒有受傷,臉上、胸口也是陣陣發麻。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苦笑道:“這個活計,看來我們是很難接下來了,保持戒嚴吧,別再過去送死了。”
段天道的動作很快,很輕,猶如鬼魅。
雖然整座宮殿裡沒有一絲光線,但對一個頂級殺手來說,卻正如魚得水,這座宮殿高大巍峨,一看就知道有好幾層,就是不用腦子,也能猜到人質只會在最高一層,除了一路向上,再沒有別的方法。
這座宮殿的設計,相當詭異,樓層和樓層之間除了樓梯通道和電梯,再沒有懸空的客廳走廊可供攀越。
電梯此刻肯定是已經沒有用處了,可這樓梯的設計,也古怪的令人難以忍受,居然不是連貫設計!不能直接到頂樓,上到二樓之後,必須經過一段長長的走廊,才能走到下一個向上攀爬的樓梯。
而這就意味着隨時都有可能遭遇危險。
趁着一樓亂糟糟的當兒,段天道呼嘯着穿過二樓走廊,直奔通向三
樓的樓梯口,可就在他轉過拐角的瞬間,驀然看到了一個早已經等候在此的黑影!
這個黑影看來也精於隱藏和僞裝,行動時沒有任何聲音,連在運動中的段天道也未察覺到異樣。而段天道運動的整個過程也是完全沒有聲音,因此黑影也就沒有提前發現段天道。
所以兩個人就這樣,在全無先兆的情況下,同時看到了對方。
段天道瞬間身體後傾,擡腕,出槍!
這把槍是他隨手從一名死掉的貪狼幫幫衆身上摸來的,是一把沙漠之鷹。
似乎這些不專業的幫派中人,都特別喜歡這種大口徑而且看起來相當粗暴的槍支。
黑影也同時身體後傾,擡腕,出槍,幾乎和段天道一模一樣的動作,也是同樣的快速,區別只是他手中握着是一支更輕巧的手槍,看來黑影非常習慣使用這樣輕巧的武器,在一瞬間已瞄準了段天道的心臟!
兩人幾乎同時扣下扳機!
然而帶着紅外夜視儀的黑影在一剎那看清了段天道手中的沙漠之鷹,一把威力比他手中的手槍大許多倍的手槍!他心中閃電般掠過了一個念頭,萬一身上的防彈衣擋不住這一槍怎麼辦?
段天道的目光安詳、寧定,沒有一絲波動,一如他的手腕。來這裡亂戰,防彈衣是最基本的設備,他當然不會託大不穿。
兩記槍聲幾乎同時響起,一聲如陰險的毒蛇,一聲則是狂野的咆哮!這種驟然的接觸,即便是看到對方的射擊路線,也沒有了躲避的餘地!
段天道和黑影身上同時冒起火花,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出。這一槍,兩個人都瞄準的都是對方的心臟,都擊中了在對方的防彈衣,都沒能破開對方的防護。然而子彈帶來的巨大沖擊不可避免的給兩個人帶來劇痛。
“我受傷了?”
黑影的心底又閃過這個念頭,他下意識地感受了一下胸口的狀態,謝天謝地,總算沒有那種足以讓人崩潰的空洞感!心中稍定,他右手已本能地完成了調整,槍口瞄準了的是段天道的額頭。
黑影的眼中,段天道的頭自始至終都在他射擊路線上,沒有任何閃避動作。
這是爲什麼?
但這個發現非但沒有給黑影帶來絲毫的喜悅,這短暫的一瞬間,多年積累的經驗雖然不能給他一個詳細的答案,卻足以夠提醒他潛在的危險。
沙漠之鷹再次怒吼,黑影的頭顱應聲而碎,所以他也放棄了自己的疑惑,該死就死了算了。
如果黑影的勇氣再多一線,第二次瞄準時也放棄自身的迴避動作,憑着手中手槍射速和精度比沙漠之鷹高的不止一點半點的優勢,或許結局會不一樣。但是,戰場上從來沒有如果。
段天道無聲的呲了呲牙,對自己的反應和膽量都表示滿意,徐徐將沙漠之鷹收回腰間,躍過黑影的屍體,迅速移動,很快消失在通往第三層的樓道之中。
“嗯?”馬三看着手中的生命探測器微微一怔,在宮殿裡的所有人都戴上了足以證明自己存活的體溫發射儀,而二樓的這一個已經消失了:“連大名鼎鼎的藥丸都死了?”
豹二卻沒有特別的在意:“死了就死了,他過不了三樓那個變態的。”他很愜意的吃了個葡萄:“我只希望段天道在他的手底下,能留個全屍。”
全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