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曼在人羣中向前擠了兩步。走到距離大屏幕更近的一個靠近舷窗邊的位置。
這是一個身材高瘦,長着一臉絡腮鬍子的青年。深凹的黑色眼睛,微卷的頭髮和小麥色的肌膚,讓他看起來有一種陽光般的迷人魅力。
不過這種魅力只針對沒有種族歧視的華夏人。而在一干金髮碧眼的北約人看來,哈里曼渾身上下的一切特徵,都透露着他讓人厭惡的下等人身份。
這樣的傢伙,不是肯太族就是加波族。
別看他穿着一身還算不錯的衣服,胸口上的牌子顯示着他聯合國特派觀察員和《聯合報》特派記者的身份,人模狗樣的。
要放在北約各國,這種骯髒的下等人根本不可能跟大家同處一室,更別提在自己身邊擠過來擠過去了。
幾名鄰近哈里曼的北約人,不自覺地側開身,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情。
其中一個三十多歲,姿色出衆的女記者,更是用憎惡的眼神掃了哈里曼好幾眼,彷彿哈里曼走到她周圍十米範圍內,就是對她的褻瀆一般。
看到周圍這些人的眼神,哈里曼冷冷的一一瞪眼,在地上啐了口唾沫。
哈里曼生於一箇中立國家。
他的父母,是這個國家中產階級的一員。在首都郊外擁有一棟漂亮的帶前後花園的獨棟小樓,有自己的汽車,甚至還有一輛私人機甲。
哈里曼從小就在歡聲笑語中長大。在他的小腦瓜子裡,世界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這種認識直到他在歷史課上,第一次聽到種族戰爭時期的大屠殺。
從那一天起,一扇他從來都不知道存在着的陰暗大門向他敞開了。
身爲一個加波族人,哈里曼發現自己竟然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這個時代,甚至就在鄰國法克蘭,有成千上萬和自己一樣的加波人,與肯太人等民族,被稱爲下等民族。
他們從一出生,就不允許和上等人同在一個屋檐下。不享受國家的福利,不允許進入非指定學校讀書,在沒有特別許可的情況下連城市都不能進甚至在不少北約國家,貴族殺死低等種族的賤民只需要給一點點錢就能夠逍遙法外。
這種認識讓哈里曼憤怒,痛苦而迷茫。
他一邊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民主制度的國度中,一邊試圖爲北約的這些同族做些什麼。
加波族的血液,讓他有一種本能的使命感。
從學校畢業後,哈里曼進入了新聞機構,成爲了一名軍事新聞記者。不到兩年,又進入了人類最高聯合議會下屬的《聯合報》擔任一線記者。
成立於種族戰爭末期的人類最高聯合議會,是一個地位崇高而又尷尬的機構。
名義上,聯合國是人類各國公認的最高權力機構。其主要綱領爲解決各國的爭端,主持正義,維護和平。
可事實上,這一切都是放屁。
在這個貌似公平的組織中,弱小的國家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整個聯合議會都被那些強國所把持。
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就能任意推動議會通過決議,授權他們發動戰爭。即便偶爾因爲利益不一致而沒有得到議會的授權,那也沒什麼。不過是少了一塊遮羞布而已。
反正正義的名義有的是,自由、人權、領土完整,想要什麼有什麼。
聯合議會的議長議員們或許會嚴厲地警告某些不識趣的小國,會召集大國武力干預地區衝突,卻絕不會過問這些力量強大的大國之間的事情。
哈里曼在進入聯合報工作纔剛剛一年,戰爭就爆發了。
人類最高聯合議會名存實亡。
往日車水馬大龍的議會大樓現在門可羅雀。除了各國的一些普通工作人員留守以外,高官們都已經走了個一乾二淨。
不過這個機構畢竟存在了近百年。她的影響不僅僅在政治層面,還深入到人類世界的經濟、文化、科學、教育、慈善等各個領域。
其下屬的機構中,有慈善基金會,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貿易組織,聯合銀行,有教育和科學發展組織,有人權組織,有環境,宗教,自然遺產和文化保護組織。
無論人類世界打得多麼熱鬧,無論勝利者是誰,這些組織都有她們存在的必要。而人類聯合議會的招牌,正是爲戰爭披上正義外衣的絕好道具。
別的不說,至少戰後的“正義審判”,用她的名義就再好不過了。
當不少同事都因爲經費的短缺以及戰爭的波及辭職離開時,而哈里曼留了下來。他的使命感告訴他,隨着戰爭的爆發,不但北約的這些低等民族會承受更大的苦難,就連那些原本在民主國家生活得無憂無慮的族人,也會在戰爭中失去他們的一切。
包括自由和尊嚴。
或許他的能力不足以改變這一切。可是他現在還是聯合報的記者。他可以用他的筆在這個人類最高議會下屬的權威媒體上,記錄下發生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通過聯合議會組織的觀察團,他能夠最近距離地觀察戰爭。
多年以來,組織中立國和人權環境等保護組織的觀察員旁觀戰局,已經成爲了聯合議會在戰時唯一的重要工作。
中立國家的觀察者以此爲國內的外交政策提供依據。而各大組織的觀察員們的工作,則是儘量保證人權和環境不會遭受大的災難。
這種沉默的觀察通常都不會遭到拒絕。畢竟交戰雙方有時候也需要藉助這些觀察者進行政治宣傳並對某些國家施加影響。
受害國會將觀察者帶到大屠殺的地方哭訴,聲討。勝利者會展現自己的力量,讓某些蠢蠢欲動的中立國冷靜下來,震懾自己的潛在敵人,拉攏潛在的盟友。
當然,觀察團進入戰區旁觀會有一套很嚴格的程序。
首先只有經過身份確認和審覈的人,才能夠被允許進入戰場的指定區域觀戰。其次,觀察者必須呆在指定的地點,以燈光和旗幟表明自己的身份,同時上繳或關閉一切允許之外的電子設備。
有任何讓人誤會的舉動導致的災難性後果,都只能自己承擔。
可以說,每一個觀察團的成員都冒着生命的危險。
沒有人真的認爲自己的身份和身旁的那幾艘隸屬聯合議會的護衛艦能夠對抗北約或者華夏艦隊。
如果這艘船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或者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那麼他們很可能和歷史上那些因爲種種原因失事的觀察船一樣,永遠的留在大海深處。
當然,只要安分守己又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交戰方不會對觀察船有什麼不利。畢竟在戰場的電子封鎖情況下,電子設備等級屬於民用級別的觀察船,不可能對戰局產生任何的影響。
實時傳送視頻,報告?
想都別想!
這艘觀察船是三天前才獲得允許進入華夏海域的。
船上的成員除了中立國和聯合國各大組織的觀察員以外,也有不少來自於華夏和北約,卻又因爲種種原因無法進入各自陣營觀察團的獨立觀察員和媒體記者。
敵對陣營的人在同一艘船上會發生什麼,就算傻子也能想到。
不過大家畢竟只是一些普通人,雖然對立情緒嚴重,可動槍動炮的事情他們做不來,動拳動腳的事情也有點難度。於是較量通常都發生在口角中。
互相挖苦奚落,貶低對方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力所能及而又充滿了快感的事情。
在擠進人羣的時候,哈里曼並沒有注意周圍。
只有當他站到舷窗邊的時候,他才
發現,這裡是北約人的地盤。
以那個三十多歲的北約女記者爲中心,四周足有七八個北約記者。
這個發現並沒有讓哈里曼退縮。相反對於能夠讓這些該死的北約種族主義者感到不自在,他充滿了興奮和快感。
多年來,在人類聯合議會中,他可沒少跟北約的同事較勁。
正當哈里曼瞪着北約人,劍拔弩張時,一個胖胖的青年和戴眼鏡的高個子擠進人羣,走到他的身邊。
“哈里曼,原來你在這裡。我們找你半天了。”胖胖的青年笑着拍了拍哈里曼的肩膀。一邊說着話,一邊和戴眼鏡的高個青年冷冷地掃了周圍的北約人一眼。
胖青年名叫華西,眼鏡青年名叫任商,都是華夏人,都是哈里曼的同行。
自登船起,三個人成爲了朋友。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一路上沒少跟一幫北約人起衝突。這時候看見哈里曼羣目光不善的北約人中間,華西和任商兩人很自然地走了過來,毫不客氣地向四周的北約人展現出自己的敵意。
“幹什麼?”看到華西一臉的兇狠,那名北約女記者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色厲內荏地叫道。
“幹什麼也不干你。”華西的嘴巴一向刁毒,上下掃了女人一眼,輕蔑地道。
“你!”女人氣得臉色發白。
她旁邊的同伴羣情激憤,紛紛出言喝罵。
“下流胚。”
“該死的華夏雜種。”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不遠處的一位中立國觀察員叫了起來:“戰鬥快開始了!”
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都忘了眼前的矛盾,扭頭向主屏幕看去。
主屏幕上,十二個巨大的戰機羣,已經如同烏雲一般黑壓壓地壓在島嶼外。而在它們的後面,這場登陸戰的主角……八艘巨型運輸機,也已經從無邊無際的艦隊中露出了身形。
“是皇者級!”看到這八艘在戰艦的嚴密護衛下飛向中央島嶼的巨型運輸機,哈里曼心下一沉。
作爲軍事記者,哈里曼對北約的各種主力戰艦可謂瞭若指掌。
他知道,這種運輸機是米國最大的巨型運輸機,不但擁有一次運送十個裝甲師的能力,還有着極其恐怖的防禦力。自誕生以來,就從來沒有被擊落過。
而且它在着陸展開之後,可以變成一個巨大的堡壘型前進基地。它的電子設備,物資攜帶能力和防禦力,足以讓它支撐一個包括裝甲師,機械化步兵師,戰機大隊在內的集團軍長達一個月的戰鬥。
由於造價極其高昂,對材料和建造上藝的要求也極其苛刻,迄今爲止,米國一共只建造了十二艘。
多年來,皇者級巨型運輸機百分之百的投送成功率和強大的後勤支援能力,讓它贏得了‘噩夢’的綽號。
而眼前,有八個噩夢!佔了米國所有皇者級運輸機的三分之二!
哈里曼,華西和任商看着大屏幕,心裡越來越涼。
他們其實就已經不對這場戰役抱什麼希望了。可畢竟在內心深處,還對華夏獲勝有一點僥倖的期盼。
而現在,這八艘巨型運輸機的出現,讓他們的期盼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切爾達將軍的登陸艦隊哇,是皇者級!”
“哈哈!華夏人慘了!”
“還想阻止切爾達將軍的艦隊登陸,做夢去吧。到現在,那幫華夏人連影子都看不到!”
“看來,今天晚上咱們可以住中央島嶼的酒店了!”
耳畔傳來了北約女記者和她的同伴幸災樂禍的聲音。
窗外的龐大北約艦隊,讓這些北約記者們特別有底氣。面對哈里曼三人,更是刻意地顯示出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