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聽陳星問起,自己也不覺愣了一下。
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問題過自己,她離開孤兒院後,被人帶到殺手組織,不斷地訓練,不斷地被教導如何殺人,然後不斷地執行着各種任務。一切就像順理成章似地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一隻命運之手,不斷地推着她前進,她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不去問爲什麼。只知道,有任務就去執行,因爲她需要活着。
人就是這樣,爲了活着,不斷地被命運之手推動着,到最後會忘掉自己的本心。
“我……我不知道。”紅狐真的不知道應該回答什麼。
紅狐現在掙到的錢足以養活自己了,甚至以後只要生活節儉一點,也完全可以不需要再去接任務。
“那爲什麼還要去殺人?”陳星問道。
這個問題又問倒了紅狐。
既然不爲活着,殺人其實也並沒有那麼讓人快樂。
“或許,我只是習慣了殺人。”紅狐低聲說道,這話像是對陳星說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陳星轉頭看着紅狐。雖然現在紅狐身上穿得很少,按往常的話,陳星估計眼睛又得往她身上瞟了,可是這時候的陳星很認真地看着紅狐的臉,說道:“這個習慣很不好!”
紅狐還了陳星一個俏白眼,說道:“要你管!”
暗影殺手組織是那種不管什麼活都接的組織,比較沒有節操,只要給錢就去殺人。其實紅狐已經厭倦了,從前是爲了活着,現在似乎已經成爲習慣,停不住的殺人,對她來說,其實也是一種煩惱。
陳星微微一笑,說道:“關心你一下不可以嗎?”
紅狐臉上表情一呆。
這可是她要殺的目標,現在卻突然溫情滿滿地對她說:關心你一下不可以嗎?
紅狐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對她這麼說話。就算是在孤兒院裡,那些“關心”她的男護工也是別有用心想佔她便宜,殺手組織裡的教官也是想着一切辦法想佔她的便宜。而那些“關心”她的男人們從來都只是關心她的身體而已。還沒有人像陳星這樣,關心起她的命運。
這讓她心裡很亂。她目光躲閃着,眼眶有些微紅,不敢看陳星的目光,只是盯着窗外的燈火,輕聲說道:“誰,誰要你關心!”
“做爲一個朋友,關心一下很過份嗎?”陳星撓着雞窩頭,表情有點不解。
紅狐雙脣抖動,呼吸急促起來,鼻子突然一酸,把頭扭到了一邊。
她不想讓陳星看到,她畢竟是一個殺手,她一點兒也不想把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現給這個“敵人”。可偏偏這個“敵人”就在剛纔,居然自稱是她的朋友。
紅狐扭到一邊的臉上滑下了兩行淚水。
“朋友”這兩個字從來沒在她的字典裡出現過。
紅狐吸了一下鼻子,背對着陳星,說了一句:“不要你管!”
紅狐穿好衣服,打開房門衝了出去。回到自己的車裡,伏在方向盤上,淚水就像決了堤似的,怎麼也控制不住。
許多人的痛苦總是不爲人知的。哪怕一句話,就可能會觸到對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而陳星並不知道,他無意中的一句話已經觸到了紅狐
心裡最最柔軟的地方。
其實,剛纔紅狐被陳星繳了最後一根毒針時的那句話,也觸動了陳星心裡柔軟的地方。
“無父無母,孤獨於世。”這是陳星一直深藏在內心深處,不願意向人說道的心理。
他在山上時有師父和師兄弟陪着,雖然如此,那種孤孤單單的感覺卻讓他時常跑到山頂的巨石上,一個人聽着山風,望着遠山。如今到了山下,人是多了,可是,那種孤單的感覺並沒有消失。
紅狐的一句話就這樣刺中了他內心的柔軟之地。
陳星仍舊站在窗前,望着燈火輝煌的江都市夜景,心裡對自己說道:“我的家在哪裡?我的父母是誰?”
就在陳星愣神的時候,電話響了。
又誰啊?本少爺好不容易認真沉思一回,你這時候打電話來,這不瞎攪和嗎?
你最好是個美女,要是二師兄,那我就非得將他罵成豬頭!雖然他本身就是個豬頭!
“喂,幹什麼啊?”陳星狠狠地按了通話鍵,惡聲惡氣地對電話說道。
“剛纔還說是我朋友,這會兒就開始這麼兇了!”電話裡傳來紅狐有點生氣的聲音。
“咦,是你啊。我剛纔不是跟你說話,有個服務員進來要收拾屋子!”陳星說着對着空房間指手劃腳,將電話拿開一些,繼續演戲:“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出去,這會兒沒工夫理你!”
“聽見了吧,我把他趕走了!”陳星繼續將電話放到耳邊,說道。
紅狐:“……”
誰不知道你玩的什麼鬼把戲!哼!
紅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本名叫李綺紅,我打算不做殺手了!”
說完,把電話掐了。
陳星聽着愣了一會兒,臉上漸漸地露出笑容。
心裡卻始終要來一句:這樣不好吧?你不做殺手了,那誰來找我玩呢?
恢復了本名的紅狐,也就是李綺紅,開着車,融入了江都市的車流裡。她李綺紅打算要用本名在這世上活一次,而不是一輩子用着紅狐這個名字,不斷地殺人、殺人。
她想像普通人一樣,好好地活一次。
江都市的夜仍舊喧鬧,而劉從順的住宅裡,卻一片安靜。只有劉從順爆跳如雷的聲音在大廳裡響着:“你們這羣飯桶!我劉家的人怎麼會變成植物人?醫生都幹什麼吃的?怎麼不請老君山的徐道長看看?”
劉佳明住進醫院後,其實當時就已診斷成了植物人,只是一直沒人敢跟劉從順報告。劉從順事忙,也沒來得及去醫院看劉佳明,畢竟這只是他堂弟的兒子,算是外戚。他本以爲只是些小傷,誰知今天問起劉佳明的事,終於得知劉佳明已成了植物人,頓時勃然大怒。
劉從順旁邊站着的一個婦人滿臉淚水,對劉從順說道:“大哥啊,佳明被人弄成這樣,你一定要給他做主啊!”這是劉佳明的母親。
底下有人回道:“劉董,已經花了一百萬,專門請老君山上的徐老道長下山來看過佳明少爺了,可是,他也沒轍。他倒是說他師父師祖什麼的可能會有辦法,但是前幾天似乎被人打敗,然後回山去了,近期也不打算出山了。”
“這到底
怎麼回事?怎麼出了事也沒誰跟我詳細稟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佳明爲什麼會成了植物人!”劉從順怒視着底下的人,底下的人被劉從順的目光掃過後都驚得低下了頭,他那目光裡的怒意和寒意讓人直打顫。
劉府的管家嚥了口唾沫,說道:“聽說是佳明少爺綁架了蘇家的大小姐,然後警察來了,佳明少爺逃到樓頂,沒路可逃就跳樓了,結果掉到垃圾堆上,雖然命撿回了一條,可是,也摔成了植物人。”
劉從順眉頭一皺,問道:“佳明爲什麼綁架蘇紫月?他是不是嗑藥了?”
劉從順聽管家一講,倒也沒一味的維護劉佳明,畢竟綁架人這種事情雖然他劉從順也做過,但是被警察發現就不同了。如果是警察將劉佳明弄成這樣的,他劉從順雖然財力和勢力不弱,可也沒法跟他們鬥。
“大哥,我打聽到更詳細的消息。當時追佳明的是個女警,叫沈月君!”說話的是劉佳明的父親,劉從順的堂弟。
爲劉佳明這事,他不惜花錢向內部打聽消息。連當時追擊劉佳明的人都查清楚了,只不過當時陳星跟沈月君一起行動,內部人士其實也只知道出勤的人是沈月君,並不知道陳星也一同追擊劉佳明,至於最後往劉佳明腰上打了一顆小石子的事情,外人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劉從順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的堂弟,從鼻子裡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是,平時讓你多管教一下佳明,現在好了,綁架人這種事情讓底下人去做啊,他一個少爺去做這種事情,出了事,他脫得了身嗎?至於那個女警,我看你也不要去招惹了,畢竟是白道上的人,惹起來麻煩大。要做也讓底下的人去做,不要再犯佳明一樣的錯誤了。”
劉佳明的母親抽泣着說道:“都是蘇家那個妖精賤女人,把我的佳明迷得神魂顛倒,上回被她那個未婚夫打了,他纔要綁架這個妖精!”一個做母親的人總是認爲自己的兒子是好的,錯的自然是對方。就好像他兒子劉佳明要是當街把蘇紫月啃了,那也是因爲蘇紫月長得太好,穿着不檢點,才引誘了她兒子犯罪,錯的是她!
劉從順也懶得理這女人的思維,問那管家道:“蘇家現在怎麼樣?咱們的在市場上打壓他們,有沒有見效?”
管家回道:“已經小有成效了,紫星集團的業務量已經下降了百分之三十。還有,蘇家似乎近來有喜事,他們家的女主人,沈玉雲醒了。”
這管家自然知道劉從順的心裡記掛着誰,不失時機地把這個重要的信息報告給了劉從順。
果然,劉從順聽到沈玉雲醒了,頓時呆住了。臉上陰晴不定,嘴裡喃喃自語地說道:“她醒了?她醒了?”
管家繼續說道:“劉董,佳明少爺現在這個樣子,集團裡的部分業務已經沒有人管了,您看是不是讓大少爺回來?”
劉從順從剛纔的呆滯中醒過來,點頭說道:“嗯,那就讓頌文回來吧,他在國外也有段時間了,是時候讓他接觸一些家裡的生意了!”
“聽說,救醒沈玉雲的是上回打佳明少爺的那個鄉下小子。”管家補充了一句。
“哦?就是那個叫陳星的鄉下小子?”劉從順目光陰冷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