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喬幻璇來到電梯口,李巖把她的行李箱給她,“送到這裡可以了吧?人安全了,行李也可以直接拖過去了。”
喬幻璇卻不接,看了一下邊上等電梯的其他客人,然後又看着他。“都已經到這裡了,你還不敢送我回房?怕我把你吃了啊?”
她的聲音沒有壓低一點,別的人聽到,都看了過來。見到一個戴着墨鏡的氣質美女在說一個提行李的男人,男客人都是帶着羨慕的目光鄙視李巖,我靠,你要是對人家沒意思,這麼晚了一直送到酒店?有意思到了電梯口卻臨陣退縮?是不是男人啊!
李巖知道她是有意說的,臉色微微一沉,他可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而且對她也沒有什麼企圖,便想要告辭走人,不管別人怎麼看。
喬幻璇面對着電梯,似乎在看着電梯下來的指示,但其實在墨鏡下面,她的眼睛轉移目光盯着觀察側面的李巖,看到他有點不高興了。似乎準備走人了。便笑了起來,“跟你開玩笑啦!上去坐一會兒吧!”
這個時候,電梯已經到了,打開門,裡面正有人出來。其他人也都準備往裡面走,喬幻璇也一下拉着李巖的手臂,就往電梯裡面走。
被她這麼一拉,李巖不得不把自己和她的行李提上,無奈跟着進去了裡面。
進入電梯之後,因爲環境變得狹窄起來,大家都不再說話。其他的客人,有偷瞄喬幻璇的,也有妒忌李巖的。這麼一個美女邀請他去房間裡,竟然推辭,太矯情了!
從電梯出來,喬幻璇根本不去理會行李,直接在前面尋找客房。李巖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包,一手拖着她的箱子,跟在後面,像是一個送行李的服務員一樣,讓他哭笑不得。
打開房門、打開燈,李巖發現這是一個帶廳的海景套房,環境很不錯,價格也不低,她即便是建築設計師,纔多大呀,能有多少資歷和作品?收入應該都有限吧。出差那麼奢侈?還是這會有報銷的?
“酒店沒有暴亂,客房裡面沒有隱藏着流氓,現在可以了吧?”李巖看着她把箱子拖進臥室,又一次開口告辭。
喬幻璇很快又出來了,已經摘除了墨鏡,在廳內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拍了拍邊上,示意李巖也過來坐下。
到了這會兒,李巖也明白了,喬幻璇應該還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單獨跟他聊聊。他當然不覺得自己是能激發女性荷爾蒙的人形春藥,讓這個非常優秀的老同學一見面就想要投懷送抱。她應該只是不想讓其他同學知道,也不便在外人面前,所以才堅持到客房來。
李巖把包隨手扔下,過去她的邊上坐下。
這會兒喬幻璇卻是把柔順的烏黑長髮捋到後面,然後用一個普通的皮筋,隨意的綁了一個馬尾。
剛剛坐下的李巖,看着她這個動作,這個馬尾,腦海中依稀有點似曾相識。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她就是梳個馬尾辮的麼?記憶模糊了……
等她弄完之後。李巖一本正經的問道:“喬同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
喬幻璇點了點頭,然後糾正道:“在說之前,你能不能叫我喬同學?這稱呼會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意義,一個是非常生分、保持距離的客氣;一個非常親暱的玩笑語氣。”
“……”李巖無語,不用說,誰也知道他是前面一種意義。
“我們是久別重逢的老同學,不應該這麼比陌生人還客氣,又不到非常親暱的地步,所以,我覺得你要是想親切一點,就叫我幻璇,要不就像當年一樣叫喬幻璇。”喬幻璇認真的說完了稱呼問題。
“其實我已經說過,我腦子受傷過,失憶了,所以並沒有什麼過去的記憶,保持客氣,對我會更自然一點。你這麼說,那我就叫你喬幻璇吧!”
喬幻璇卻忽然冷笑了一聲:“你怎麼不說你腦殘了?”
“你這是人身攻擊……”李巖皺了皺眉頭,這傢伙怎麼感覺有點喜怒無常似的。
“腦袋受傷過就會失憶,騙我醫學小白啊?除非腦中還有嚴重血塊,那不就是腦殘了?你像嗎?”
對於喬幻璇的一通搶白,李巖無言以對。就算少年天才長大了沒那麼誇張,但她到底是能進入名牌大學、在國際名校留學的,建築師又是對一切要求嚴謹的,想要騙過她,還是沒那麼容易。
“既然你不信,那你之前在車上……”
“哼,我就是要測試一下你的謊言。”喬幻璇撇嘴笑道:“事實證明。你是把大家都忘記了,對於以前的日子印象模糊,但絕對不是毫無印象的失憶人!”
謊言被戳穿,李巖也有點尷尬,他吸了一下鼻子,乾笑着又拋出一個謊言:“好吧,我承認我撒謊了。如果我說……因爲看到你們各個都混得不錯,而我輟學之後,就沒有再上過學,現在也沒有你們風光,所以心裡充滿了自卑,不想和你們一起聚會尷尬。你信不?”
他這兩年多,也認識不少的人,但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大多人也不會想要知道別人的過去,即便偶爾有,也敷衍過去了。所以,現在面對過去的同學,他不得不用各種謊言來搪塞。
喬幻璇看着他,輕嘆了一聲:“這個……可以信。”
“什麼叫可以信,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嘛。”李巖有點汗,擺明還是懷疑老子啊。
“從以前認識的你來說,我是不信的。你是有自己主見。有自己思想、少年老成的人,即便輟學了,我相信在其他的環境,你也一定可以出人頭地、混得很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沒有在讀書方面成爲狀元,但我相信會是你從事行業中的狀元!”喬幻璇微微有點激動。
李巖老臉一紅:“你過獎了,我沒有你說的那麼牛叉。”心裡則有點汗,猜測不錯啊,只不過打死你也猜不到,我是在殺手當中混出頭的……
“可是……人是會變的,我們相處過三、四年。那是成長階段的幾年,而現在我們十多年沒見了,這是人生變化最大的十多年。或許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早已經變成現在不求聞達的凡夫俗子了。”喬幻璇有點失望。
“說得有道理,我現在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凡夫俗子。”李巖老實承認。
喬幻璇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起來:“你太淡定了!”
“嗯?”李巖不解,今天遇到你們這些老同學,我都蛋疼了,還淡定呢……
“我說,你的表現太淡定了。第一,我是你女同學,第二,這裡沒有其他人。按照正常雄性……呃,男人的心態,在這樣情況下,都不會自暴其短。在沒有其他人可以揭發的時候,對於一個女同學、或者任何一個女性朋友面前,多少會美化一點自己。這是男人天性,反之,女人也一樣。”喬幻璇好像一個專家一樣、理智得過分的分析。
“可是……你沒有!你承認自己撒謊,又說自己自卑,承認自己混吃等死。只有看穿了自卑的人,才能自我調侃自卑,只有毫無生活壓力的人,才能笑言混吃等死……這說明,你又在撒謊!”
面對喬幻璇的緊盯,李巖不由得暗暗無語,現在的女人都這麼厲害嗎?
“十多年沒見,才見面半天,你就是一個接一個的謊言,你不覺得有點過分麼?”喬幻璇幽幽的嘆息。
李巖咳嗽了一下,開口道:“時間比較晚了,之前也喝酒了,喬幻璇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這是躲閃、逃避……”喬幻璇搖頭嘆道。
李巖感覺自己太被動了,喬幻璇一直是咄咄逼人了,又不欠她什麼。他的語氣也強了幾分。“逃避?我逃避什麼?你讓我上來,就是想要證明我撒謊了?我已經承認了。你不會真的覺得我還暗戀你、對你有感覺吧?”
“我沒這麼說……”喬幻璇垂下了眼皮。
“那你還想要說什麼?沒事我就要告辭了,我還得回家陪老婆呢。”李巖站了起來。
“聽我說個故事吧……聽完再走,好嗎?”喬幻璇重新擡起頭,看着李巖,又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也就今天比較特別的心情下,我有講述這個故事的衝動,過了今天,或許就永遠不會再講了……”
永遠,在瞬息萬變的時代,在很多人的口中,能代表一年,就算不錯了。有多少人,在激動時對偶像說永遠支持你,結果沒幾天就忘記、更換偶像了;有多少人,在動情時對女孩(男孩)說永遠愛你,結果沒幾個月就分手、換人了。
不過,在有些時候,永遠,還保持着它應有的意思。比如有的人死了,那就永遠不能再見,而有的話,錯過了說的時機,也會真的永遠不再講出來。
李巖遲疑了一下,沒有離開,重新坐了下來,等着她要講述什麼故事。其實不用說,他也能猜到,這個故事肯定跟自己有關。
……
“曾經有個女孩子,從小學習很好,無論是小學還是中學,她往往壓過男生們一頭,總是班裡成績最好的。因爲這個關係,她受一部分男生追捧的同時,又受到一部分男人的嫉妒。在女生裡面,更加誇張,是大部分女生因嫉妒而疏遠她,小部分因爲想要問功課等原因環繞她……
那個時候,年紀太小,總是會有一些驕傲和任性的。逐漸的,女孩也跟那些嫉妒排擠她的男生、女生都更疏遠。於是,她的朋友,並沒有像別人一樣全班都是。只是成績好的小圈子,加上一些成績還可以的。
在初中的時候,她曾經是學習委員。光她成績好,這還是不夠的,學習委員的工作是要幫助大家提高學習,但因爲很多人對她都不屑,她的一些安排,根本執行不下去。那時候,她們班長,是一個比較老成的男生,學習成績也不錯,各方面雖然不是最優、但綜合都不錯。
班長經常幫助她,他們也私下討論過,她有說過不想做學習委員。不過班長是用另外一種方式解決的。那就是通過班長來轉達,班長從她那裡瞭解到一些學習方法、一些習題解答,然後由他向班上同學轉達。因爲大家對班長沒有排斥心理,更能夠接受,不少人也在學習中受益。
當然,大家感謝的不是那個女孩,是那個班長。相反,大家看到班長跟女孩來往較密切,更多的是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交流。所以,暗地裡開始有流言。有的說班長想要追那個女孩,有的人說,班長是暗戀那個女孩,只是接着職務之便想要近水樓臺。還有一個可笑的說法,說班長接近那個女孩,就是爲了套到她的學習方法,然後教給大家。於是,班長几乎成了用美男計的套取秘密的英雄……”
說到這裡的時候,喬幻璇嘴角露出了微笑,目光看着前方,但卻好像穿過時空,在看着青蔥歲月裡的少年們。
李巖也笑了,只是笑得有點囧。她雖然不點名,但毫無疑問,那個班長,就是指的他,而隨着她的講述,他也依稀記起以前。
暗戀,本來是私密的事情,爲什麼何折夏、白潔、林文賓、楊慶他們大家都會覺得他暗戀喬幻璇?好像那是公開的秘密一般,而偏偏他自己卻反而沒有多深刻的印象,搞得他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忘記了很多重要的記憶。
到了這會兒,纔算明白了!原來背後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大家怕他受到老師的干擾,都默契的幫着掩飾,絕不向別班同學流傳,即便老師偶然聽到他和她早戀傳聞、私下找學生了解情況的時候,他們也都衆口一詞的完全否認。一起保護着班長……
這些傳聞,也有經過好朋友傳到了女孩的耳中。她只是一笑了之,因爲她知道,那是班長在幫她,而不是接近她,套取學習方法、做題重點;也不是在追求她。但班長的幫忙,只是爲了班級、爲了同學們的學習麼?還是真的有暗戀的成分?
她不知道,她也沒有去深究。因爲經常的交流,加上大家都有共同話題,她覺得跟班長就像是志同道合的、很好的朋友,她不想像其他人那樣用庸俗的想法,去玷污了純潔的友誼。
後來,因爲班長把她的學習方法、經驗推廣,加上老師的費盡心血。他們班的升學率很高,大半的人都升入了本校的高中,又是在同一個班。不過她依然是學習委員,他卻不再是班長了。沒有了一個理由,他們的接觸減少了許多。但是在大家的眼裡,他還是暗戀着她。於是,總會有交好的女生,不時的把他所有情況傳給她聽。有其他人想要接近她,也總會被原班上的男生、女生們找機會搗亂弄開。
那時候,她開始有點不高興了。懷疑班長是真的暗戀她,而且發動他的影響力,讓同學們幫他趕走靠近她的其他男生。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覺得是他玷污了兩人純潔的友誼。
那一年,女孩過生日的時候,收到了班長經其他女生的手交給他的一份禮物。那是一個音樂盒,很普通的禮物,並不能代表什麼。但她的直覺,卻覺得以前從來沒有送過禮物的班長,是想要表達着什麼。她不想讓友好的同學關係,變成男女生的戀愛追求,她的心思都是在學習上面。
爲了不讓班長誤會,她沒有收下禮物。故意公開的說禮物很土,又讓那個女同學幫忙退回去。她覺得,那是婉轉的表白,而她也是婉轉的拒絕。當時年少,也沒有考慮別人感受、面子什麼的問題。不過,她多少有留意班長的反應。結果……班長把那個音樂盒直接從窗戶扔了出去。
當時其他同學,都覺得班長那是惱羞成怒,大家都裝作沒有看到,都回避這個話題。她也是一樣,但那個動作,卻深深的印刻在她腦海裡。
放學後,她忍不住還是去尋找了。運氣不錯,她找到了音樂盒,而且並沒有摔碎,不過這本來是給她的生日禮物,卻在退回之後,被送禮的人扔出來摔壞、發不出聲音了。
她把那個摔壞的音樂盒帶回了家,同時帶回去的還有遺憾。她隱約明白,她的退、導致了他的扔,而他扔掉的,不僅僅是一個音樂盒,而是一份情感,或許就是他們說的暗戀。而隨着他拋去的暗戀,兩個人的友誼也拋去了……
果然,再之後,兩個人都儘量的避免單獨碰到。有看到對方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繞開。或許,只是避免尷尬,但無疑讓大家的關係消退得更快。
不久,班長沒有來上學了,沒人知道原因。據說,老師找了家長。而家長也是氣苦,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是說他離家出走,留言說讀書無用,去學點本事賺錢去了。
那曾經引起他們班上轟動,後來,一直都沒有班長的消息,大家也開始準備高考、各奔東西。再後來,就是十多年過去了,每有中學同學見面,都會聊及那個曾經的班長,但他就那樣神秘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