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河時期,從某種程度上,減緩了疫病的發作與傳染。
但是從另一種意義上而言,長時間的低溫,也導致植被無法生長,糧食愈發短缺。
如今,市面上糧食的價格,根本就是有價無市。
各地蟠龍踞虎,豪強遍地,基本上糧食的大頭,都握在這些人的手中。
相比之下,宋瀾衣和朱明姝在底蘊方面,就比不過那些有世家支持的豪強。
只是朱明姝手腕了得,軍紀森嚴。
宋瀾衣戰場上下手狠辣,手上沾染鮮血無數,有同族……更有妖蠻。
在這段時間之內,更是依靠着這血煞之氣,居然突破到四品境。
就算是清虛老道,也被這等修煉速度嚇得再三檢查,生怕宋瀾衣修煉得走火入魔。
此時。
空明城漂浮在水面上,遠遠望去,猶如一座暗色的碉堡。
碉堡外圍,是森然的鋼鐵矩形利刺。
然而進入城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城內外環,乃是青黃交接的麥穗,不時可以看見有農人在田間工作,甚至還有人趴在麥穗上,手持本子,似乎在記錄着什麼。
城內中環。
一派商貿繁榮的市井煙火氣,與外界死氣沉沉的人間地獄,彷彿處在兩個世界一般。
空明城最中心。
這些日子招攏的上萬士卒,此刻在衆多將官的操練下,肌肉虯結,目光兇悍,整支隊伍單單只是站在原地,就能感受到一股宛若狼煙的氣血,直衝雲霄。
遠遠望去,就連妖邪都不得不避讓。
宋瀾衣一身黑甲,甲冑順着她勁瘦的線條,有一種野性的美感。
冰冷的頭盔下,只流露出一雙漆黑漠然的雙眼,手上的蝴蝶刀和符紙,更是隱隱有血跡斑駁。
朱明姝站在一側,也是相同的打扮。
她朝下方掃視一圈,才緩緩開口:
“自從妖蠻腹地中殺出來後,諸位與我共生死,同存亡,在寒潮、洪水、疫病等天災人禍中,不斷求存。”
“而今漢陽王攜PY侯氏,欲在天河之上,以衆多寶船之勢,剿滅我等,斷絕我等後路。諸位……甘心嗎?”
底下那精銳之兵,血氣沸反盈天,手執長槍,竭力嘶吼:
“不甘!”
宋瀾衣緊握手中兵器,雖未聲嘶力竭,但卻有一種莫名的信服力:
“我朱家軍三萬有餘,而漢陽王手下,卻有三十萬人馬。”
“我朱家軍海船不過七八隻,而漢陽王手下,卻有數十隻寶船。”
“但是有一點,他們不如我們。”
操練場上的士兵微微一愣,忍不住側耳細聽下去。
宋瀾衣笑了笑,指了指地面,“他們有寶船,有軍隊,有寶駒,但是他們的安身之所,在哪呢?”
站在宋瀾衣身後的墨翟,聽聞此話,眉眼逐漸舒展開。
惹得清虛老道看了他一眼,在心中又多罵了墨翟幾次。
不要臉的老頭。
明明他也就前期提了個想法,後面都是宋瀾衣琢磨,再加以一次次改善的。
聽到宋瀾衣的話,衆多士卒,不由得露出與有榮焉之感。
幸福是靠對比出來的。
在別人吃糠咽菜的時候,有人就會發現……
自己手中的粗糧窩窩頭,好像也不是這麼難以下嚥了。
見衆將士豁然開朗後,有一種一掃膽怯的自信之風,宋瀾衣又添了一把火。
“漢陽王手下的將士,爲什麼在戰場上賣命?”
“是爲了一身的功名,還是爲了榮華富貴?其實要我來說,一樣都不是!”
“據我所知,漢陽王座下幾大參將,幾乎牢牢被世家佔據,就連平民的上升渠道,也無法用戰功兌換,只能爲了一日三餐那點口糧,能混一日就是一日。”
“但是我們能一樣嗎?”宋瀾衣眼眸中溢出些許笑意。
“我們乃是仁者之師,堂堂正正。我們是爲什麼出戰?是因爲金錢?是因爲名利?不!都不是!”
“我們所做的,是爲了——守護背後的城池!守護這座城,和城裡的人。”
朱明姝鼓起了掌。
清虛老道心裡的白眼飛到天上去,面上卻依舊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認真鼓掌。
墨翟神色不變,但是仔細看去,他的耳尖微微泛紅。
原來大家都這麼喜歡他的想法和設計啊……
這一刻,墨翟突然感覺,自己在墨家這條路上,似乎不是獨自一人,踽踽獨行的。
打完戰前雞血,宋瀾衣掛甲上陣,利用道家的袖裡乾坤之術,攜帶衆人,來到城牆上。
城牆上,是大片大片的江河,在氤氳的霧氣中,依稀可見鐵索連舟。
虎賁不知道站在宋瀾衣身後,語氣凝重,“漢陽王雖然耳根子軟,容易被世家拿捏。但也不算蠢,至少這鐵索連舟之法,再加上數十艘寶船,一時之間,我們算是奈何不了他們了。”
宋瀾衣側過頭,看了虎賁一眼,眼神有些莫名。
“虎賁,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了?”
“啊?”
“我是說……我們這些人中,也有不少有超凡之力的修士。在戰術選擇上,倒也不能全部按照普通人思路來安排。”
當虎賁還在細思的時候,宋瀾衣脫下甲冑,輕裝上陣。
冷冽到幾乎要鑽入骨縫裡的寒風,在觸碰到她熾熱的血液時,霎時間就被消弭。
對面的寶船上,一位手執羽扇,留着公羊鬍鬚的矮瘦老者,拉着倒三角眼,看着宋瀾衣,微微眯眼。
他搖頭嗤笑一聲,“這天漏之軀,倒是有點意思。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修煉到四品境,自然有其不凡之處。”
“只是……你還以爲,我公羊孫會同之前那些蠢材一樣,輕視你,不屑一顧你,最後被你打敗嗎?”
他冷笑一聲,手中的羽毛扇,在空中輕點,霎時間,羽毛扇就化作了五色仙禽扇,在老者催動才氣的剎那,無數瑞光虹彩悉數爆發。
半空中的宋瀾衣,似有所感,猛地側身,卻感覺到,前方有一道虹光,宛如附骨之疽一般,纏到她身上來。
她擡起頭,眸光恰好與公羊孫相撞。
公羊孫嘴角的冷笑,盡收她的眼底。
宋瀾衣也笑了。
好久沒動真傢伙了。
這些人……不會以爲自己只有這些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