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傷天和?
聽到這話,祁王還沒生氣,下面的武將就坐不住了。
“去你老孃的有傷天和!”
嚯!
人羣微微詫異了一瞬。
但是當看到,罵人的是一位滿面絡腮鬍子,身高九尺的彪型大漢時,他們又紛紛淡定了。
原來是這位啊……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武將中,脾氣最爲暴躁,但是一身戰功也最爲顯著的霍山元。
就見霍山元操起自己的三板斧,一個躍步,就從席面上殺過來。
遠看下,彷彿一座巨大的肉山飛撲了過來。
反觀之前說話那人,畏畏縮縮,滿眼驚恐之色。
若不是此時在年宴上,恐怕他下一秒就拔腿就跑。
果然,當霍山元殺至他身前的時候,三板斧還沒貼到那人的皮肉上,這男子直接膝蓋一軟,癱倒在地面上。
這般姿態,即便是祁王看了,也不免有些皺眉。
他忍不住捫心自問,這般蠢材,自己當初是怎麼想的,纔將他招收進來?
霍山元見他這副樣子,也不嫌粗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先前說這話,爺爺還以爲你是什麼漢子,原來不過是一個軟蛋!”
說完,他又冷笑一聲,“有傷天和?你既然認爲戰爭就是有傷天和,那乾脆下次妖蠻叩響邊關的時候,你也站出去,跟妖蠻講講道理,說發動戰爭有傷天和。”
在衆多謀士武將的目光注視之下,那人有種羞憤欲死的感覺。
情急之下,他忍着這種屈辱驚顫並存的感覺,扯着脖子,反駁道,“這怎麼能一樣?妖蠻叩關,那是兩族大戰。但是靖難之戰,卻是……”
說到最後,他嘴巴一閉,話音戛然而止。
妖蠻叩關是兩族大戰,佔據道德上的高地。
那麼靖難之戰,難不成就是不正義的,不道德的,是人族之間的內戰嗎?
這話可不興說啊!
年宴上的氣氛逐漸凝滯起來。
祁王的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喜怒。
在這種氛圍之下,衆人原本臉上掛着的笑容都逐漸收斂起來。
他們心中忍不住暗罵。
他孃的!
這孫賊到底會不會說話!
就當氣氛一片靜默的時候,一道聲音打破了氛圍。
“戶樞腐蠹了,難道要任由其敗壞,然後才能更新迭代嗎?”
癱軟在地下的那個文士詫異,下意識地開口,“什、什麼意思?”
宋瀾衣緩緩從人羣中走出。
她走過的地方,周圍人都下意識地退後兩三步,爲其讓出道路來。
就連一邊最混不吝的霍山元,也忍不住倒退一步。
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一束光。
是、是……來自於讀書人的光!
宋瀾衣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縱觀王朝更迭的時候,要是按你的說法,不都是一次次的內鬥嗎?可是如果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陣痛,如何才能迎來王朝的長治久安呢?”
“換方式來說,就好比一塊木頭腐朽了,你是拿刀把腐朽的一小塊割去,還是任由其腐朽,直至整塊木頭都變成廢物?”
癱軟在地面的文士感覺癱軟的四肢恢復了一些力氣。
他逐漸從地面上坐起,結果霍山元一瞪眼,他又是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面。
周圍滿是圍着的武將。
他們的口中頓時傳來不客氣的笑聲。
文士心中有些惱,但又不敢找霍山元的麻煩。
他尋思着,今日一過,自己在祁王旗下也過不了多久了,乾脆冷笑發問,“可是你又是如何確定,祁王殿下正在切除腐肉?”
宋瀾衣嘆了口氣,眼神微微有些無奈。
好好講道理吧,這傢伙還上頭了,開始胡攪蠻纏了。
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誰是正統,誰是反派。
這種東西,在結局未落筆之前,壓根就是唯心的。
文士見宋瀾衣嘆息,心下一喜,便嚷嚷道,“看吧,你不也說不出來了嗎?”
他是打定主意,在年節這樣的日子裡,祁王不會因爲這件事情而動手殺他。
從某種方面,宋瀾衣也不知道這樣的人究竟是蠢還是聰明。
宋瀾衣輕笑一聲,點點頭,“好,既然這樣,那我們乾脆換個角度說。不從大局,就從王爺的角度。”
文士敏銳地感受到一絲危險。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宋瀾衣的話語,連珠帶炮一般,砸到他心頭。
“是,若是站在建康帝的角度來說,他幾次削藩,讓幾位王叔子嗣凋零,瘋的瘋,死的死,最終落得一地雞毛。”
文士犟嘴,“但是那是帝王之策!”
“對呀,我又沒說他錯了。但是……那是從誰的角度?”宋瀾衣笑呵呵的,“那是——帝王的角度。可是從王爺的角度,難道他因爲是太祖的兒子,封了個藩王,就活該去送死嗎?”
宋瀾衣撣了撣袖袍上不存在的塵埃,淡淡道,“很多時候,讀書人都講究對與錯,應該與不應該。但是,更多的時候,我們都只是凡塵裡身不由己的螻蟻,沒有權利去講究對錯。”
“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活下去。屁股所坐的位置,永遠決定你的腦袋。”
昨天的第二更,又卡文了……凌晨兩點了,快睡快睡,不然媽媽又要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