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佟珊珊身上曖昧的吻痕, 林唯一的瞳孔驀地一緊,那顆堅硬心臟最柔軟的部分像是被人重重地揍了一拳,尖銳的疼痛着, 那種疼痛順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之中。手心裡, 很快便冒出了冷汗。
她的視線從佟珊珊身上緩緩移開, 就好像慢動作一般, 投向宋梓然, 冰冷冷的眼神劃過宋梓然冷俊的臉。忽然,林唯一微微一笑,如果說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那麼嘴角的這抹笑容就可以稱得上是和煦的,冰與火交匯在這樣漂亮的一張小臉上, 說不出來的詭異!
林唯一脣角邊那抹冰冷的笑容, 是宋梓然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他見過林唯一曖昧的笑, 真心的笑,玩味的笑……可是, 這種令人心駭的笑容,她從來不會對他展現。意識到這點,宋梓然的周身猛然間一顫,林唯一的這抹笑容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攥緊了他的心臟,只覺得呼吸都是困難的。
林唯一就這樣靜靜地凝視着他, 眸中的失望和痛楚深深埋藏在眼底。
如果宋梓然沒有看到那本日記的話, 或許, 他不會明白, 此刻林唯一眼底消逝的那抹流光代表的是什麼。可是, 在清清楚楚地瞭解了她的心思之後,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現在的她必然是對自己失望透頂了。
呵!失望?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讓她心痛難當,讓她痛苦不已。可是,當事情真的如他所願的時候,他內心深處涌起的那絲不安又是爲了什麼呢?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林唯一冷寂的視線終於從宋梓然身上移開了,眸中的複雜神色全都消失不見,又恢復到了之前的冷清和沉寂。
隨後,林唯一看也不看那兩個人一眼,徑直上樓去了。如果再不從他們面前消失的話,她真的擔心,自己會撐不住,倒下來。她的心已經傷痕累累了,她不希望,她的驕傲和尊嚴也被掃落一地。
眼看着林唯一就要和自己擦肩離去,宋梓然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攔住她,對她解釋。可是,手還沒有碰到她的身體,就硬生生止住了。繼而,他緊緊攥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骨骼分明,可見用力之深。
此時的林唯一心力交瘁,自是沒有注意到宋梓然這個細微的舉動。
宋梓然的目光緊緊追逐着林唯一柔弱的背影,英俊的臉頰繃得緊緊的,眸光波動間全是陰霾,細看之下,似乎還飽含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梓然,怎麼樣?我表現得還不錯吧?”佟珊珊見宋梓然的視線一直膠着在林唯一身上,心裡滿是不高興,她拉了拉宋梓然的胳膊,邀功似的說道,想要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待林唯一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宋梓然終於轉過頭來,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佟珊珊,仿若帶着滔天的怒意。他狂肆地緊抿着薄脣,全身上下的線條都是硬實的,繃得緊緊沒有半絲的柔軟。
佟珊珊被他陰鷙寒冷的眸光刺得渾身發抖,怯怯地鬆開了拉着宋梓然胳膊的雙手,惴惴不安地叫了一聲,“宋……先生。”
“我再說一邊,沒人的時候,不要碰我!否則,我不介意重新換一個人,聽清楚了嗎?”宋梓然薄脣微張,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跟滿面的怒氣相比,語調顯得很是平靜。 ωwш •ttk an •¢ ○
佟珊珊怯怯地點了點頭,聽話地回道:“宋先生,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隨後,宋梓然看也沒看佟珊珊一眼,提步下了樓,待他看到餐桌上一如往常的早餐的時候,高大的身形陡然頓住,面上的表情複雜難以捉摸。
林唯一躺在牀上,側着頭,靜靜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只是,外邊明媚的色彩絲毫也沒有在她的眸中閃現出來,反而只是看到深深的一片幽暗。
此刻的林唯一就像是一隻失了魂魄的精緻人偶一般,美麗,卻也叫人憐惜!
吳媽坐在牀邊,看着一言不發的林唯一,眼中滿是心疼和糾結。她也是女人,自是知道,每一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夢,希望自己心愛的男人能夠一心一意地對待自己。她想,依着林唯一對宋梓然那麼深摯的感情,應該更是如此。可是,就在剛剛,她卻親眼目睹了那樣不堪的一幕,心中的痛苦又豈是傷心可以訴說得盡的!
此時的她,也深深地陷入了迷茫之中,她以爲,宋梓然知道了林唯一的心意之後,會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甚至可以成就一段良緣。但是,好像就是從他看了林唯一的日記開始,他的行爲開始反常。
吳媽不明白,他對林唯一的怨恨真的那麼深嗎?
她在林唯一的房間裡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看着林唯一的眼睛漸漸合上,陷入睡眠。她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後起身,悄悄退出了臥室。
到了樓下,看見宋梓然一個人正坐在餐桌前,只是面前的早餐一點兒都沒動。那個叫什麼佟珊珊的早已沒了人影,估計是回家去了。
兩個人互相折磨着,這可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唉!吳媽揪心地嘆了一口氣。好像最近這段時間,她嘆氣的頻率高了許多。
吳媽走到餐桌前,在宋梓然旁邊的位置坐下來。她像是沒有看見他似的,刻意地沒有和宋梓然搭話,端起早已涼掉的粥慢慢地吃起了早餐。
宋梓然坐在主位置上,看了一眼吳媽,嘴脣張了張,欲言又止。
吳媽終究還是硬不下心腸,在心裡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少爺,趕緊吃飯吧!要不然一會兒都涼透了,可不要辜負了做飯人的一番苦心吶!”
吳媽的話中含有深意,只可惜,宋梓然此刻的心情很是複雜,一時間竟是沒有聽出來。
終於,宋梓然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吳媽,她怎麼樣了?”
不用問,這個“她”,自然就是林唯一了。
“誰啊?”吳媽回問了一句,好像不明白他所指的是誰。
“林唯一。”她的名字在他的舌尖纏繞,帶着說不出道不明的纏綿。
“哦,死不了!”吳媽頭也沒擡,故意狠心地說道。半晌,她想了想,終究還是開口勸解,“少爺,我知道你恨唯一,可是,人總得往前看,不能老是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唯一她是犯過錯,可是,現在的她很好,不是嗎?您拿別的女人來氣她,這樣,既傷害了她,也侮辱了您自己,這又是何必呢!少爺,其實您不知道吧,這些早餐都是唯一自己親手做的。”
她看見宋梓然吃驚的表情,繼續說道:“自從她住進來之後,你在家裡所吃的每一頓早餐,晚餐都是她親手做的。本來,我答應了她,不告訴你的,擔心你知道了以後,心裡有隔閡。可是,看着她這麼掏心掏肺地對你好,你卻……少爺,吳媽雖然人老了,可是眼睛不瞎,不怕你生氣,恐怕連以前的婉小姐都沒有唯一這麼對你好。”
聽了吳媽的這番話,宋梓然心頭猶如晴天霹靂,深邃闃黑的眸間陡然地沉了沉,良久,他緩緩開口問道:“那午餐呢?”
“午餐?什麼午餐?”除了第一次,吳媽並不知道林唯一每天中午都會給宋梓然送午餐的這件事。
宋梓然在一瞬間就明白了,恐怕,他每天吃的午餐也都是出自林唯一之手。飯菜的味道如出一轍,他的味蕾騙不了他。
知道了這一切,宋梓然不知道他的心裡該作何感想。似乎有一分感動,兩分激動,三分滿足,剩下的四分,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或許是愧疚,亦或許是悵惘,又或者還有更多。
林唯一的這一覺睡得很是綿長,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經過了七八個小時的睡眠之後,她感到身體的疲憊感明顯減輕了許多。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俊美無儔的男人容顏。
“你醒了。”宋梓然的聲音很低沉,似乎還帶着一些沙啞,聽上去多了幾分性感。
林唯一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許久都沒有說話。
宋梓然並沒有在意她的沉默無聲,自顧自地說道:“剛纔你睡着的時候,我想了很多。也許吳媽說得對,是時候該放下心中的怨恨了。”
聞言,林唯一的心中莫名的一喜,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不恨自己了?
只可惜,林唯一心中的喜悅還沒有綿延開來,就聽見宋梓然殘忍地說道:“所以,我決定,放你走!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他的聲音淡淡的,甚至還帶着幾分低醇,可是聽見林唯一的耳中,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將她的心頭震得劇痛無比。
她從牀上坐起身來,執着地問道:“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帶着顫抖和迷茫,就好像迷了路的孩童一般。
“我說,從今天開始,你我兩人,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一般,各自安好!”他低沉的嗓音宛如磐石,重重地落在林唯一的心頭。
“不,梓然,你不要這樣,不要趕我走!”林唯一猛地撲到他的懷裡,緊緊地抱着他,唯恐他突然消失了一般。
各自安好?梓然,沒有了你,我又怎麼能夠安好呢?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全部意義,就是你啊!
宋梓然感受着懷抱中的柔軟,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掌擡起,又放下,最終,寬厚的大掌驀地成拳,手背青筋根根分明,微微顫抖着。
彷彿一個世紀過後,宋梓然倏地把林唯一一把推開,驟然起身,攥緊的手掌猛地擊向堅硬的牆壁,彷彿困獸一般低吼着:“我叫你走!”
林唯一見狀,立刻從牀上起身,光腳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他受傷的手掌,眸中溢滿了心疼,“梓然,你不要傷害自己,不要!”她看着他青腫的手背,向來堅強的她,終是落下了兩行清淚。
突然,她掀開宋梓然的襯衫衣袖,驚恐地擡起頭來,被淚水籠罩着的明眸中盛滿了恐懼和驚駭,“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