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衝撤離,是爲了將自己水中的千餘名士兵帶走。敵軍運兵船馬上就會有人跳海了。必須在此之前。把水中的士兵拖走。
在這期間,剩下四艘鬥艦中,兩艘鬥艦在前面開路,衝撞劉軍普通戰船;另外兩艘鬥艦全力對運兵船發箭,用以延緩運兵船上敵軍士兵跳海的時間。不久,蒙衝劃出了速度。發箭的兩艘鬥艦隨之轉向,衝往劉軍普通戰船,爲蒙衝所牽引的水中士兵護航。
在這個時刻,周瑜的水軍是最脆弱的。十七八艘蒙衝,牽引着一千多名水中的士兵,那面積,可想有多大;那速度,可想有多慢。四艘鬥艦,兩艘開路,兩艘護航,怎麼夠呢?如果劉軍普通戰船戰意稍濃,是一定能夠突破鬥艦的封鎖的,是一定能夠開到那一千多游水的士兵的區域的。而如果真的那樣了,那一千多游水的士兵能否逃出一半,就很難說了。
劉軍士兵的戰意,前面不說。可能強也可能不強,但現在不存在搖擺了。自從將島國信仰移植到軍中之後,士兵們個個奮勇、人人爭先了。根本就不存在戰意不夠的問題。除非是將領下令撤退,否則明知是死士兵也會向前衝的。
但事實上,此時劉軍士兵的普通戰船並沒有向前衝。周瑜水軍四艘鬥艦非常順利地將蒙衝護出了戰場。
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當然是因爲發生了意外。劉備的運兵船有多大?以尺寸來說,始終只是個數字而缺乏直觀的感受。就這麼說吧,長江上面的現代船隻,裝五千人的有多大?
在曹樹槐、何偉《長江船檢發展60年紀實》一文中,說:“1966年冬……遊客班輪完全處於失控狀態,有的船每個航次載客量高達3000人,比正常額超出2~3倍;一旦發生事故,後果不堪設想。爲此,長江航政局船檢處……對‘東方紅1號’、‘東方紅3號’、‘民權’等穩性差的班輪,則廣泛宣傳,耐心說服,堅決不予超載。”
這個比較直觀了吧?長江上,“東方紅”系統的客輪正常載客量爲一千人。而在三國這個技術並不發達的時代,以木材爲基本原料,製造一艘同樣載客一千人的船隻,是不是要更大一些才行?而劉備的超級運兵船的裝載量還是五千人呢?
這就是說,劉備的那艘運兵船的大小,要比現代的千噸輪大得多。這樣大的輪船,放在現代,放在海上,可能仍然不算巨大。但對於三國時代的人來說,那就跟航空母艦差不多了。
航空母艦下沉的時間是比較長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第一艘勇敢號英國航空母艦下沉的時間爲十五分鐘。這是戰爭中出現的。和平年代,美國海軍退役的“奧里斯卡尼”號航空母艦在佛羅里達海灣。專家們在艦上安放了多點塑性炸藥。爆炸後,“奧里斯卡尼”號在37分鐘內沉入海下。比戰爭中更爲漫長。
船大了就是這樣。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船大了,就好像船隻的本身具有了生命。在一開始的時候,多處被撞,多處破孔,多處進水。但那艘龐大的運兵船就是和巋然不動,就連吃水線都沒動。
這也是無法解釋的。多裝一些士兵,或者讓一些士兵下船,這兩種情況都會讓吃水線發生變動。就只是漏水不變。漏水了,船內原來是空洞的地方,被水淹了。那樣的空洞就不能用來排水,整個船隻的排水量就會減少。在重量不變的情況下,排水量減少了,船隻就應該下沉,以期獲得更多的排水量,以支撐那些重量。但實際上,船隻就不下沉,吃水線就是不變。這就像是一個有生活的人,喝了點酒,卻裝作沒有喝酒一樣。
終於。“他”裝不下去了。周瑜的鬥艦每一次對“他”造成的傷害都不是很大。但架不住連續攻擊。“他”累了,“他”認輸了,“他”要永遠地休息了。英國加強型光榮號航空母艦自挪威撤退的時候,遭遇德艦。德艦的火炮對光榮號根本就不能造成傷害。但德艦鍥而不捨,一直緊跟放炮。在十一吋主炮轟擊一小時多後,最終把光榮號擊沉了。情況是一樣的。
最先是側傾。這是一般船隻傾翻的慣用方式。這就跟睡在地上的人一樣,往側着滾翻,總是要容易一些。側傾了,果然就側傾了。那側傾的角度,如果被一名現代中學生看見的話,他會說,超過了十五度。超過十五度是什麼概念,那就是比現代公路最陡的坡還要陡的斜度。
這樣的傾斜,是可以阻止的麼?按道理來說,不能。除非馬拉多拉再來一次上帝之手,否則是不能阻止的。想想船內的動靜就知道了。船內,因爲站立不穩,人和物紛紛往低處滾下。這使得翹起的一邊更加輕,下沉的一邊更加重,這是一種惡性的循環。因而側翻的趨勢是不可阻止的。
但是,冥冥之中自有神力。前面就說過,船大了,就好像船隻的本身具有了生命。而這個生命,是瞧不起小船的。一般的小船大多是以傾翻的方式下沉的。他不肯。他要在在沉沒之前,綻放一下與衆不同的風姿。
於是,船頭一下就扎進了海里。這一次,扎得還是比較快的。不過,海水可不是淡水,海水是不可食用的。船頭在浸入海中之後。嚐到了海水的滋味,很不好喝。“他”就想要反悔,重新把船頭擡起來。但是,不行了。只有一次機會,他已經用過了。他改變了傾翻的趨勢。現在,那鹹鹹的海水,不喝也得喝。
殺雞的時候,雞是要蹬腿的。大船之“他”在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尊嚴,開始蹬腿了。不過,“他”是腳,並沒有腿,“他”就把船尾翹了起來。那船尾,高出海平足足有二十多丈。是什麼力量把船尾捧這麼高的呢?現代科學的受害者一定會說,因爲船頭下沉了;他們會不由自主地在船的中央設立一個支點,以杆槓的原理去解釋。可惜,那樣的支點是不存在的。因而船尾的升高現象,是現代科學所不能完全解釋的。
既然現代科學都解釋不完全,那麼,戰場上的劉軍士兵腦子裡的知識呢,那豈不是更加不行?是的。龐大的運兵船船尾突然翹起,升出海面二十多丈高。這樣的現象,劉軍士兵們普遍認爲,是神靈在動作了。凡是不能解釋的現象都歸入神靈。這是人類的習慣。
神舉起了超大運兵船的船尾。一定是。除了神,其它任何已知的力量都不能辦法。所以,那就是神。這樣的情景,當然是非常壯觀的。但絕大多數劉國士兵們並沒有心情欣賞那樣的壯觀。他們迫切關注的是:神到底發怒了沒有。
劉軍士兵已經悍不畏死。但他們的勇敢,來源於宗教,而並不是保家衛國的認識。他們不會受到敵軍的影響,不會受到戰鬥不利的影響,但他們會受到超自然現象的影響。這是因爲,超自然現象就等於神,而他們的宗教裡也有神。雖然說,運兵船在下沉過程中出現的船尾上翹並不是一種超自然現象。但是,在這個時期就是。只要走出了人們的認知,它就是。
因而,在這一刻,劉軍士兵們就像被施了定身符一樣,全部都停止了行動。周瑜率領的水軍這才順利地逃出昇天。實際上週瑜本人也看到了運兵船船尾上翹的情景,但周瑜並不信神,因而儘管受到震撼,卻沒有根本的影響。
當蒙衝帶着那一千多游水的士兵脫離戰場範圍之後,周瑜再次下令,四般鬥艦立即迴轉,撞擊劉軍的普通戰船。這是因爲,正常的來說,劉軍普通戰船在前一刻應該攻擊,在下一刻就應該追擊。攻擊,就算是劉軍放棄了。追擊還不能說已經放棄。拖着重載的蒙衝的速度是很慢的。因而周瑜就需要阻止劉軍的追擊。劉軍普通戰船現在沒有追擊,不等於呆會兒他們就一定不會追擊。多撞沉一艘戰船,呆會追擊的戰船就會少一艘。
該回過頭來說說劉備那樣第一支船隊的戰況了。這邊,是慘烈的。周泰遇到的阻礙是極強的。就個人武藝而言,無論水中、船上還是陸地,周泰都強於劉備。但劉備加上刀校手,就不同了。這就像一個人做事的時候,時不時有個小孩來牽扯你的衣角一樣。
周泰已經身中五刀,滿身是血。而劉備雖然力乏,卻沒有受傷。劉備旁邊的刀校手,周泰殺了一些,又補充上來一些,人數一直不能減少。後來,周泰就不殺了,改爲傷,而且儘量往那些刀校手的腿上砍。這樣一來,情況大有改觀。五六個刀校手,除了一人未傷,其餘都帶了傷。帶傷之後,動作就慢了。而又因爲他們並沒有戰死,並且還有死戰不退的特性,所以其他刀校手不能衝上來換人。
在這之後。周泰纔算是佔了一點上風。佔上風之後,周泰纔有心思打量戰場的整體情況,並且盤算對眼前的劉備,到底是殺死好、殺傷好,還是就這麼拖延下去好。
周泰看到的遠方戰況是,不明。這當然與周泰不能靜下來觀看有關。周泰的任務是佯攻,引敵來救。因而對於眼前的劉備,就不能殺死。只能殺傷,或者就此拖延。
周泰有了主意,就想殺傷劉備。但劉備可不是刀校手。在這一刻,周泰如果想要殺死劉備,或許有些機會;但想要只殺傷不殺死,就不能做到了。於是,最後的結果是,就這麼拖延。一直拖延到聽到士兵的喊聲。
周泰這邊,並不是所有士兵都登船而戰了的。在蒙衝上,還留得有士兵。留守的士兵,不僅僅是護船,更重要的是,發現情況,及時報告。然後,士兵們就發現了周瑜的撤退命令,於是,就喊叫了。
田蘭這邊,一直走的是強兵路線。這是客觀形成的,而並不是田蘭的意思。田蘭只是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而並不是強兵路線的發起者和推動者。真要說起來,最初田潤只是想讓田蘭立威,才教了田蘭一套練兵方面的東西。田蘭也如願地立威了,立威之後,田蘭就不放在心上了。但那一套東西,卻在軍隊中紮了根,併發芽生長開花結果。其推動者最初是顏良、文丑,後來主要是于禁。太史慈在這裡面像幫工一樣,出了一起力,只是沒有起到根本性的作用。
強兵路線有個特點,那就是講軍法不講人情。就拿站軍姿來說,一動不動的站着,到底是幹什麼?當然,那是很有用的。當官的可以說出一套一套的理論出來。但對於入伍不久的士兵來說,是聽不懂的。不能聽懂,就不明白站軍姿的意義。不明白,在執行過程中就會有牴觸情緒。有了牴觸情緒,那軍姿就有可能站不好。站不好,又怎麼?肯定是極其嚴厲的處罰!
所以,田蘭軍軍紀極嚴,比“苛政猛於虎”的“苛政”還嚴。並且,“理解的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也隨時隨地得到充分的體現。在這樣的軍隊裡,周泰聽到士兵在喊,該撤退了,周泰會怎麼做?當然是立即撤退,絕不戀戰。
周泰向劉備猛劈兩刀,逼退了劉備。然後對一名刀校手砍過來的一刀就不再躲避了。直接往旁邊衝擊。多受一刀,脫出了戰圈。隨即周泰大聲命令,全體撤退,全體撤退。
周泰的意思,是想掩護更多的士兵撤退。實際上週泰所到之處,也確實起到了掩護的作用。但是在邊一邊,劉備追了幾步周泰,因爲船上人多受阻,沒有追上;劉備就不追了,而是直接殺向了對方的士兵。周泰的掩護,與劉備的追殺,大致上相互抵消了。最後周泰所率領的攻擊第一支船隊的士兵在付出沉重的傷亡之後,撤離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