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收拾一新的阿宅帶着奴隸騎着大象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摩亨佐達羅學院行去,雖然作業看過的這個世界的劇情讓他覺得不舒服,但是他到不是很在意,經歷過上一個世界他對愛人有更多的信息,無論對方是否記得他,他都不會放棄,甚至一想到能夠看到同處幼年時期的愛人,心中就不由得蠢蠢欲動。
他也不是沒有見過愛人幼時的模樣,但當自己同樣成爲一個孩子,這樣的感覺卻又分外的不一樣。他還記得多年前上中學時候在一本唐詩選集上看到李白的《長幹行》,當中有句子說:“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雖然寫的是兩個小兒女但大抵時間的感情都是共通的,能夠跟相愛的人一起長大,一起學習,一起遊戲是怎樣幸運的一件事情。
“拉賓長老。”朝着着深紅色緇衣的老人合十行禮,阿宅跟在對方身後走進學院。
此時還不到早課的時間,昨日近來沉寂的院子顯得分外的熱鬧,能聽到孩童大聲的喧譁打鬧,周圍的孩子不時的朝阿宅投來打量的目光,對反瘦弱的身形實在看上去太小,跟幾年前入學的伊夫特哈爾十分相似。
“嘿,小不點兒,你多大了?”拉賓長老顯然在學院裡很受學生們愛戴,來來往往這些調皮的孩子紛紛朝着老人合十行禮,然後有大膽的孩子衝着阿宅喊道。
“小不點兒叫誰?”意識到對方只是純粹的好奇,阿宅並不生氣,不過看到對方圓鼓鼓糰子樣的身形以及白白胖胖的臉上一雙如同小鹿一樣圓滾滾機靈的轉動着的大眼睛,他就忍不住惡趣味發作想要逗弄對方一番。
“小不點兒叫你!”男孩得意洋洋的大聲回話。
“——蠢!”就在這時,人羣主動的分開,站在小路盡頭被人羣簇擁着的是個瘦削的男孩,他的身形介於孩童和少年之間,面上帶着幾分孩童特有的嬌憨爛漫,但是身量卻結實敦厚已經處處顯露出成人的樣子,即使他看上去很瘦,但是卻很精悍。
“老大,你怎麼能這麼不給我面子?”男孩哀哀的轉過身,咋咋呼呼地嘟起嘴。
“拉杜,說你蠢還出來丟人現眼!”被稱作老大的男孩沒有回答倒是他旁邊一個個子稍矮,微微擡着下巴的少年冷哼一聲。
“蘭喬,有本事我們單挑!”小胖子顯然是個欺軟怕惡見風使舵的性子,當即衝着少年叫囂。
“都安靜下來。”沒有人知道被他們稱作老大的少年在看到跟在拉賓長老身後的孩童有多激動。從幾年前阿扎魯丁病逝,他就成了孤兒,要守住父母留下的財富並非難事,但最終他還是同意了城主收養自己的提議,一方面他尋思着那個連一句告別都來不及留下的女人,他這一世的母親應該會高興自己能夠有更好的前程,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到自己的愛人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想必也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而城主的存在顯然是一座現成的靠山,有助力不借用反而因爲所謂的自尊而丟開一邊,在他看來那是傻瓜纔有的行爲。
也因此在對方建議他進入摩亨佐達羅學院學習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確定,進入學院之後也並非是一帆風順的,這裡的很多孩子出身跟自己相仿,但他們父母皆在多少有個依靠,自己雖然扯着城主府做大旗,但終究城主有自己的孩子(雖然因爲對反體弱他並未見過對方),他終究是隔一層。
好在兒童的世界並不如成人複雜,尤其是男孩子普遍敬服比自己強大的人,在他在學業上門門碾壓,一身武力值足夠強大很快便將很多孩子收入麾下,其中以長老會出身的蘭喬和城主海運商人的獨子拉杜跟他交情甚篤,日子也越發順利起來。
而今年,那個從來被旁人好生照顧着的嬌娃娃也要進入摩亨佐達羅學院唸書,這個孩子幾乎稱得上是城主的眼珠子,在多少人膽戰心驚的看顧中終於長到如今的歲月,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欺負的哭鼻子,也因此,在今日拉杜提議去圍觀那個小娃娃的時候,他也就可有可無的決定了。
然而當真正遇上對方的時候,他卻覺得生命給予了他最大的恩賜!
對方與愛人仿若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長相,還有偶爾使壞時候眼中的小狡黠,走路時候的樣子跟記憶中的愛人如出一轍,他貪戀的看着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走近,一時間只覺得心跳如雷。
“你是伊夫特哈爾?”阿宅揹着手,這是他前世年邁時候養成的習慣,如今教一個小小的孩童做出來卻只覺得他小小人扮成大人摸樣,越發顯得玉雪可愛,“父親說的哥哥?”
“阿靳,是我。”一向冷漠寡言的老大笑盈盈的衝着小娃娃迎上去,聲音說不出來的溫柔讓一向腦子裡缺根弦的拉杜頗覺奇異的咂咂嘴。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伊夫特哈爾的手心都是溼汗,他不知道到對方是否如同自己一樣帶着前世的記憶,有那麼一刻他是希望對方忘記了一切,畢竟那些對他而言彌足珍貴的記憶對對方來說卻多是傷害,若是時光可以重新來過,他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夠終止在開始相遇的一瞬間,沒有後來的猜忌和傷害,更沒有陰陽相隔的悲哀;可是他卻又希望對方跟自己同樣記得,哪怕後來是慘烈的收場,但到底是彼此之間最貼近最親密的記憶,記錄着他們曾經經歷過的點點滴滴,真實而深刻。
也因此在對上孩童墨色晶石一樣的瞳孔,他能做的只有短短的說出自己,他其實還是隱約期待着自己能夠跟對方相認,哪怕他知道這其實是萬中無一的奢求。
“……”男孩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還要多,他需要仰着頭才能夠看到對方廣袤如寰宇的眼睛,從劇情裡他知道對方未必會對自己如眼前人這樣友善,除非——除非對方如同上個世界那樣同時擁有前幾個世界的記憶,只是,看着對方眼中起起伏伏的情緒彷彿暗夜裡天空中閃爍縹緲的星辰,不知道對方記得地究竟是哪幾個世界。
“準備上課啦!”兩個孩子之間風起雲涌的對峙還未引起周圍人的打量就被拉賓長老打斷了,老人笑眯眯的示意衆人進入會議廳準備上課。
“下了學,你等着我一道。”心中認定對方是自己幾生幾世的愛人,不論對方是否有着同樣的記憶,不論對方是否願與自己相識,但是經歷過三世風雨幾番磨合的少年更多了幾分自然的體貼,他將孩子軟軟嫩嫩的爪子握在掌心,輕聲囑咐,“若是課上有不懂得儘可能記下來我下了學給你講,還有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報上我的名字,如果自己能夠收拾的也不要怕打回去就是,總歸有我給你撐腰……”
“……你是誰?”阿宅知道對方定然是沒有上個世界的記憶,若是有對方定然也知道自己是生生世世都記得的,定然直接相認了而不會如眼前人這般束手束腳。
“……”沒有任何一刻如同現在讓伊夫特哈爾憎恨自己的的耳朵太好使,對方的話與其是在問旁人不如說是在問他自己,可是偏偏讓他聽到,卻教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說是那個斷尾求生將你一劍貫胸的海盜雷伊,是那個遵從教義在信仰和愛人中不斷搖擺最終放棄愛人選擇供奉的上帝的教士伊恩,是那個得到愛人悉心教養卻志得意滿連累愛人丟了性命的國王伊亞?還是今生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伊夫特哈爾?
“先上課吧。”最終的最終他卻只能如同自己最看不起的懦弱小人一樣選擇了逃避對方的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