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裡的驕陽似火, 炙烤着天地萬物,但凡走在街上的人,額間都覆上了一層薄汗, 裸露在外的地面沒了雨水的滋潤, 硬生生的裂開來, 就像老人的臉, 千溝萬壑。
只不過, 這一切再怎麼熱也熱不過蒲央央此時急切的心情。
她與羽墨二人將齊悅兒的左右胳膊挽住,緊緊的夾在中間,三人就這麼在天上慢悠悠的飛着, 可即便如此,齊悅兒也被嚇了個半死。
她緊閉着眼睛, 顫顫巍巍道:“到了沒有啊……央央……”
蒲央央笑着嘆了口氣, 無奈道:“悅兒, 我們這纔剛出雷公山呢!”
齊悅兒緊緊掐着蒲央央的手:“啊?纔出雷公山啊……不是應該‘嗖’的一下就到了麼?”
“那我也得去過才行啊,這霹靂門除了你我們誰都沒見過, 就只能慢慢找咯。放心吧,我和羽墨肯定不會讓你掉下去的,就算掉下去了,我們也給你墊在底下,你就當是在……坐轎子!”蒲央央輕聲安慰道。
齊悅兒抱緊了蒲央央的胳膊, 閉着眼點了點頭。
蒲央央仔細往下瞧着, 唯恐錯過了去霹靂門的路。
說起來, 她本是要去找尹竹的, 可齊悅兒經過了上兩次的驚嚇, 便執意要回霹靂門去。她也就此改變了行程。決意先將齊悅兒送回霹靂門,再做打算。
霹靂門地處整個蒼暮洲最爲繁華的宓羅城中, 這宓羅城臨海而建,以發達的海運而聞名,因此也常有商人來拜訪,而比起其他門派,霹靂門在此地更像是一種江湖組織,偶爾跑個鏢,偶爾給宓羅城的商鋪撐撐場子,因此,也不經意的賺了個盆體滿鉢。
可就是如此一個有錢的門派,最後卻因爲分錢的問題分道揚鑣了。
齊悅兒心裡盤算着,小師叔說要回霹靂門重振門楣後,便一去不復返,看來這霹靂門應當是快復原了。
風呼呼的從三人臉上拂過,漸漸吹來了些獨特的煙火氣。
蒲央央低頭一瞧,見下方有一處,街道熙熙攘攘,人人穿金戴銀,且臨海修建了數個大大小小的碼頭,好不熱鬧!
想必這裡就是宓羅城了。
“快到了快到了!”閉着眼睛的齊悅兒嚷嚷道。
蒲央央與羽墨不禁有些詫異:“你都不曾睜眼,怎麼就知道到了?”
齊悅兒開懷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糯米牙:“我聞到山月居的燒雞味兒了!”
她睜開眼往下一瞧,歡欣不已,扯着蒲央央的衣袖搖啊搖:“快快快,我們快下去,這山月居的燒雞最先出鍋的二十隻才最好吃,如今日頭在正中,想必這燒雞定是纔出鍋的,快快快,我請你們吃燒雞去!”
三人找了一處無人之地落定,便被齊悅兒拉着直奔那山月居而去。
蒲央央還從未見過這樣熱鬧的一處,滿大街的人來來往往,比肩接踵,兩旁的商鋪密密麻麻,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即便齊悅兒早已被淹沒在人流中,也能時不時見着有人賣力的朝她揮着手。
“悅兒,你回來了!”布坊的老闆便給客人挑着布匹便朝着齊悅兒大聲招呼着,那欣喜的模樣猶如見到了自家閨女。
“真的是悅兒!”一旁賣珠翠首飾的老闆從門裡探出個頭來,瞪大了眼睛。
“悅兒姐姐回來了!”巷子裡玩小屁孩也激動了起來,撅着個屁股就要往人羣裡鑽。
“吳大伯,苗嬸子,小阿牛!”齊悅兒一一朝他們揮着手,滿面春風。
蒲央央隱隱覺得,這兒才更像是齊悅兒的家。
三人順着人流來到了山月居門前,此時的山月居正可謂是門庭若市,光是排隊的人便湊足了一條長龍來。
齊悅兒見怪不怪,拉着蒲央央與羽墨繞過這排隊的長龍,往大門旁這麼一拐,再一繞,就來到了山月居的後廚。
那後廚忙碌的衆人見着齊悅兒,彷彿見到寶一般,扔掉手中的菜刀鍋鏟,齊齊圍攏來。
“悅兒,你可算回來了!”一個乾瘦的小夥在一旁抹着淚:“你走了這麼久,我殺雞都殺的不痛快!”
“怎麼,我就這麼招你恨!”齊悅兒噗呲笑道。
“沒沒沒……我不是這個意思……”
“悅兒,我的雞都想你了,不……不對,是我都想你了!”另一個滿臉雞毛的小夥笑得靦腆。
齊悅兒瞟了他一眼:“快洗把臉吧,我看你滿身的雞毛,小心給王伯拿去烤了!”
“悅兒,我今日單獨給你……還有你的這兩位朋友,烤一隻最肥的,你等着啊!”還是這滿頭汗的大叔最爲實在。
蒲央央與羽墨急忙拱手道謝。
“多謝王伯了!”齊悅兒聞了聞這滿屋子的香氣,滿足的點了點頭。
滿臉雞毛的小夥麻溜的的拿起看起來像抹布的東西擦了把臉,又湊到了齊悅兒身邊來。
“悅兒,你此次回霹靂門,可曾見到你那師叔吳畏?”
齊悅兒搖了搖頭:“正準備填飽肚子去尋他!”
“那你見了他,可好好勸勸他!”
“他怎麼了?”
“誰知道他是中了什麼邪,好端端的,出去一趟回來後,便忽的吃起素來,自己吃也就罷了,還不讓別人吃。上次來山月樓大鬧了一場,說雞乃是有靈性之物,不可食,食之罪孽深重,硬是把山月居的客人都轟走了,把掌櫃的氣的不行。”
齊悅兒思索了一番,顰眉道:“這的確是反常的很,師叔平日裡最愛吃的便是你們山月樓的燒雞了,莫非是……吃膩味了?”
“胡說,我們山月樓的燒雞,神仙都吃不膩!”王伯在一旁義憤填膺道,口水噴進那燒得火旺的烤爐中,呲呲冒着白氣。
“知道了知道了,王伯燒雞,天下第一!”齊悅兒嬉皮笑臉道,又朝着蒲央央與羽墨眨了眨眼。
王伯得意一笑,繼續翻弄着手中的鐵叉。
那粘着雞毛的小子抓住一隻雞邊拔邊繼續道:“而且啊,我看他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樣,像是要出家做和尚去的!”
齊悅兒猛地一睜眼:“和尚?他平生最愛不過喝酒吃肉,愛熱鬧不喜清靜,不可能!”
雞毛小子嘆了口氣:“你愛信不信,口說無憑,你自己瞧瞧去吧!”
蒲央央聞言皺了皺眉,在齊悅兒耳旁低聲道:“此事恐怕內有蹊蹺,我們還是儘早去看看的好!”
齊悅兒點點頭,對着廚房一角揮汗如雨的王伯大喊道:“王伯,我先去找小師叔,下回再來您這兒吃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