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有點相信了他的話,但仍說:“張公子,你是否也和那個東洋人一樣,得了病,應去找郎中看一下了。”我這叫以退爲進。
張世初道:“非也,非也。姑娘不要誤會,現今當然不會再有唐三臧(玄奘的另一種稱呼。),世初說的乃是‘玄奘舍利’。相傳當年三臧法師圓寂後,他的弟子們將他的肉身用烈火焚化,大火一共燒了三天三夜,可是他的肉身依舊如故。”
我訝然說:“這當然啦,我聽說他已修得正果。”
他見我竟然不以爲怪,便說道:“小姐真是見識廣博。當年三臧法師盡覽天下佛學羣書,最後竟能悟道修得正果,立地成佛。”
我心道:“哼,這個當然,我自己也是此道中人呀,如今我的肉身就算讓他們燒七天七夜都不會有事。因爲經我強化過了的細胞再不是一離身體幾個時辰就會死的細胞。我的身體的細胞就算是放到宇宙的真空中動凍住,或者曝曬也能支持三天三夜沒事。若非如此,我怎麼能支持得住當我在破空轉移時,從空間遂道里傳來的強大壓力?”
我相信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我能支持七七四十九天,不過我猜三臧法師最多能支持七天。
張世初的話回覆了我的猜測,他說:“沒錯,後來他的門人又加大了火,終於將聖僧在七天七夜之後焚化。在第八天,人們在聖僧的人類處發現了一粒扁圓脂黃的透明如水晶的珠子,這便是後世人所稱的‘玄奘舍利’,也是當今佛門最具有權威的聖舍利。聽說在這舍利上有許多怪異的事情發生過。”
我不禁一愕,心想:“以未來人的說法,‘舍利子’只不過是人身體上的結石因爲在火化時在強熱下熔化,變成玻璃體,由於成分複雜,冷卻後得到比玻璃所含物質更復雜的東西。但是無論再怎麼複雜都好,都不會有什麼怪異的事情發生的啊。”
其中必有蹊蹺。我問說:“有什麼怪異之事?”
張世初見我對玄臧舍利的事產生了興趣,便故意賣關子道:“這個再下先不說。世初先請小姐答應世初一件事……”
我見他竟然如此要脅我,不禁有氣,心中暗想:“不會是想求婚吧?”我說:“現在我有點累了,也不想聽了,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了。”我仍是以退爲進,我知道這招百試百應。
張世初果然着急道:“小姐,小姐,再下只是想求小姐一幅畫像,而且在畫像之時,必有空閒,世初便可趁此機會一道盡敘三臧法師之事。”
我奇怪地問:“你怎地突然想起要我的畫像來了?”
張世初老臉一紅,低聲說道:“世初對小姐一見傾心,但世初自慚形穢,不足以匹配小姐,故不敢對小姐有非分之想,只求小姐一幅畫像,以作留念。世初一直纏着小姐,便是不知如何向小姐啓齒。”
我聽了他的表白不禁也有些臉紅,想不到我竟然如此地令他着迷。算了,爲免以後他再纏着我,我給他一張畫像又如何,反正我又不會少了一塊肉。
我說:“張公子真是太瞧得起趙歆了,趙歆雖然自認有點姿色,但說到漂亮還沒能夠得上,不過張公子既然想要一張畫像,這有何難,只要張公子不嫌棄便可了。”
張世初聽了喜孜孜地道:“怎會,小姐的色貌是天下不應有的,小姐應是天上的仙子纔對。”他那高興的樣子,像好像我要嫁給他了一樣。
於是我叫洪都等四人先回“迎賓”客棧,我畫完就回去。
我們在襄陽城中找了一箇中年畫師爲我畫像,那中年畫師見我時不禁呆了一下,他口中喃喃說:“這是我最大的挑戰。”
怎麼幫我畫像成了挑戰了?我有這麼難畫嗎?我不理他了,只繼續問張世初道:“那世初請繼續剛纔的話題吧。”
張世初驚道:“小姐你叫我什麼?”
我說:“世初,有何不妥?那以後我還是叫你張公子好了。”
張世初忙道:“不是,不是,這樣纔好,說明小姐對世初的看法已有所不同,小姐請以後都這樣叫世初吧。”
我在心中暗笑說:“只一個稱呼而已,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張世初這才繼續道:“怪異的事是由那焚化的後的第八日開始的。那日,三臧法師的大弟子窺基拿起那舍利子時,頓時間光華大盛,不久之後窺基便如發狂般,亂唱亂跳,當時,窺基已繼承三臧衣鉢,成了一個有道高僧,但卻在那時狂唱亂舞起來,你說這不是怪事麼?”
張世初稍作停頓後又繼續道:“自那之後,靈異之事接連不斷,最怪異的事便是隻要是負責看守那舍利的聖僧往往是英年早逝,未曾有能過半百之數的。但是,在唐‘安史之亂’時有一位法號德天的聖僧看守舍利,只在半年後便將重任交予其弟子,他自己卻閉關修行,五十年後,後人打開其閉關之所,竟然發現其肉身,他一動不動地坐在一個腐化已久的蒲團上,情形和當年玄臧法師圓寂時一模一樣。他弟子將之火葬,也焚了七天七夜。不同的是沒有舍利子留下。”
我說:“看來那位德天大師也修成正果了。”
張世初道:“世初亦是這樣想。到了本朝初年,也出現了一件怪事。”
我奇道:“什麼事?”
張世初道:“真宗元年(公元998年),金陵傳聞有妖孽作祟,於是,金陵天禧寺住持可政大師向朝庭請命,請准將三臧法師玄奘的聖舍利從終南山紫閣寺迎請至金陵,以抵妖孽。三臧法師聖舍利到後,果然天下太平,妖孽盡去。由此人們對三臧舍利愈傳愈奇,更有甚者言其能治百病,得之可長生不死。且不說它能否治病,只要得到它便可號令天下佛門弟子。故如今此舍利子成了江湖各大勢力必爭之物。”
我道:“那世初對此舍利亦有意?”
張世初苦笑道:“我怎會對此有意,先不說我們佛道有別,就是本派的道法我都還未能悟出一二成,何時有空去玩那什麼聖舍利?”
我問:“那世初爲何不在武當修法,反而來襄陽遊玩呢?”
張世初奇道:“原來小姐還不知道,現今大亂將至,朝庭昏潰無能,現今的天禧寺住持虛正大師恐戰禍延及舍利,況且金陵雖是金國的地方,況且金國人早對此舍利虎視眈眈,且蒙人南下是遲早的事,金人更想一統天下佛門,讓佛門中人爲其抵抗蒙人,故而虛正大師只能先將舍利請出天禧寺,請至大理天龍寺交天龍寺住持了因大師看守。由於途經襄陽,途中雖有請少林寺衆僧保護,但虛正大師仍覺未夠,於是同時邀請了本派保護。我派幾個師兄已前去,我只是在襄陽作個接應,我來此已有一段時間,相信三臧舍利不日將至。”
我道:“世初竟能將此事全部告知趙歆,不怕有什麼閃失麼?”
張世初道:“這又非什麼秘密之事,現今天下武林人士誰人不知,恐怕今日之前只有小姐不知了。”
我又問道:“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爲何不將舍利送至少林,反而送到最無的大理呢?”
張世初道:“這便和政治有關了,召如今少林寺在金國境內,先不說能不能送至,因爲其中的流兵多如牛毛,少林寺衆人數雖多,但仍不足以應付那羣流兵。就算送入了寺中金國又豈會放過這佛門至寶?大理則不同了,她與大宋脣亡齒寒,況且天龍寺中皆是皇族之人,誰敢去碰天龍寺?所以,依現今時勢只能送去大理。”
說了這許久,我們看向畫師,只見他正埋頭苦畫,旁邊畫了幾張,只是頭像,好像他均覺不滿意,畫了一張又一張。最後他扔下筆向我們看來,並歉然向我道:“小姐,再下服了,真下真的難以拿捏你的任何一種神情。對不起,再下畫不了。”
張世初訝然道:“趙小姐有如此難畫嗎?”
那畫師道:“小姐儀態萬千,神態萬千,儀態配合神態又能有萬萬千千的變化,就算是給若星一生一世陪在小姐身邊作畫,若星也不能畫出萬一。”
張世初驚道:“你便是江湖是赫赫有名的天才畫師徐若星?天啊,今日竟然能碰上你,而且還能給趙小姐作畫,我是在夢中麼,我剛纔還在腦中有要徐大師爲小姐作畫的念頭哩,沒想到會是真的。”
徐若星道:“慚愧慚愧,我連小姐一張完整的畫都未畫成,何來天才之有。再下今日起不再作畫,以免讓後人蒙羞。”
我心中道:“不是吧,我有那麼難畫嗎?竟然能讓一個名畫師生出退出畫壇的念頭。或許是我這半仙的氣質與‘凡人’有點不同了。”
我阻止他說:“徐先生真是過謙了,並非趙歆難畫,或許是徐先生畫技仍未足,這樣一來先生若就此退出就完全錯了,先生應更進一步要求自己,去學,去探尋,就算最後亦仍是一無所得,此生亦再無憾了。”
徐若星細嚼我說的話中的每一個字,他突然跪下拜道:“若星受教,請小姐受若星一拜。”我忙扶他起來,說:“不可,不可行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