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熙不禁覺得詫異,方嫿人生得極美,看上去全然一副南國水鄉女子的婀娜柔婉。但若是初見她的人,誰也不會想到,她那樣纖細溫柔的外表之下,是怎樣的決然剛烈。
“方姑娘。”楚子熙率先開口。
方嫿微微一怔,“公子是?”
“在下楚子熙。”
“原來是楚公子。”方嫿頷首。她聽說過楚子熙,也知道這是凌妙的師兄,在京成中有着神醫之稱。當初她要落胎,身體極差,凌妙自己不敢擅自用藥,聽說還是楚子熙幫忙擬了方子的。不過,眼看這位年輕的楚神醫面上露出些許尷尬,估計也是想到了那次,方嫿很是識趣地沒有提起前事。
她落落大方,楚子熙便自在了許多,只問她是否受傷,方嫿輕笑搖頭,“並沒有。”
又問方纔一直擋在她身前的兩個繡娘,見她們也無事,便放了心。
再看向姚氏的目光,依舊是充滿了厭惡。
“方小姐,你打算怎麼辦?”
楚子熙問道。姚氏的面色明顯不對,眼神更是瘋狂,大概是受了刺激,人也變得糊塗了起來。這樣的一個瘋子,就算是送到衙門裡去,也是不會受到什麼懲罰的。
方嫿淺笑,“楚神醫與其問我打算怎麼辦,倒不如問他們。”她下巴微揚,看向了巷子口。
楚子熙一側頭,便看到有個黑影倏然縮了回去。只是,還有半片衣角露在了外頭。
“那是?”
方嫿譏笑道:“英國公府的下人。”
早在姚氏對着她撲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了。
“顧家的人,行事越發沒了體統。”楚子熙蹙眉道。只是話纔出口,便有些面上發訕。說起來,這些勳貴人家,哪一個不是看着花團錦簇,內裡卻是齷齪呢?他楚家,難道就比顧家強了?
他父母家人的所作所爲,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去鄙視。日後暴露於人前,還不是一樣要被人嘲笑?
他自嘲一笑,索性不再多想,朗聲道:“既然方小姐好心,依在下看,不如將這瘋婦拿下,送到官府衙門去如何?”
姚氏大約也並不是瘋的徹底,見有了個男子擋住方嫿,除了口中罵罵咧咧外,還真的就沒有再往前撲打。只是聽了楚子熙的話,她身子顫抖了幾下,佈滿了污垢的臉上現出害怕,往後退着搖手,“不,我不去衙門,不去衙門!”
轉身一溜煙兒就跑了。
大約是轉角就被人捉住了,楚子熙和方嫿聽得那邊一陣聲響過後便消停了下來,估計着姚氏是被英國公府的人帶走了。
“方姑娘出門,還是要多加小心。”她直接讓顧家二房絕了後,雖然說顧如柏又把外室和外室的一雙子女接回了顧家,但這樣的出身,誰能看重?聽說,顧栩都不肯承認那兩個外室所出的孩子。禮法上來講,除非姚氏再生下兒子,或是姚氏死了顧如柏續絃生子,否則顧家二房只能算是絕戶了。
顧家不把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纔怪!
方嫿卻是滿不在意,只挑眉道:“宵小之輩,何足掛齒?他們也只敢背後使些不入流的手段罷了。”
“我在京城裡的仇家唯有英國公府,但凡我出事,首先被懷疑的就是他們。他們啊,比誰都希望我好好兒的。頂多,就是叫一個瘋子出來噁心噁心我。”
“防人之心不可無。”楚子熙好言勸道。
方嫿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但見這位享譽京城的神醫錦衣玉袍,外頭並沒有披着斗篷大氅等物,這樣冷的天兒裡,卻又更顯得他長身玉立,挺拔英俊。見他目光真誠,便點點頭,“多謝楚公子,我記得了。”
轉身要走,卻又聽楚子熙問她去哪裡,看樣子,大約是想護送她一段路程,便笑了笑,指着巷子口道:“我往前邊定北侯府去,轉過角再走一段就是了。”
話音未落,卻又敏銳地發現,楚子熙的臉色微變。心下微覺詫異,也不便詢問,只是說:“武定侯世子這幾日也時常去侯府,楚公子可要同去?”
凌肅也在定北侯府?
楚子熙搖頭,“在下尚有要事,便不過去打攪了。方姑娘請了。”
方嫿也不再多說,微微福了福身,便帶了兩個繡娘一起往定北侯府去了。
看着她窈窕挺直的背影,楚子熙垂下了眼簾。同樣是坎坷的姑娘,方嫿與他妹妹之間,差別何止天地?
定北侯府裡,不但凌肅在,就連凌顥也沒有出去,花廳裡站着的還有另外一個俊俏風流的輕甲少年,千鈞。
楚國公府暗中做的事,蕭離已經告訴了他們。凌顥氣惱非常,本要去教訓楚家人一番,被顧琬攔了下來。她倒並不是不惱火,只是咬牙恨聲地說,她這很快就要臨產,多有不便。這種爲女兒討公道的事情,怎麼能不親自去?只想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話。
凌顥心中終究氣不平,沒想到今兒早上纔起來,顧琬頭髮都沒梳好,就已經聽說了楚國公的事兒。凌顥拍腿大笑後,又覺得奇怪,沒這麼巧合的吧?
顧琬倒是不怎麼疑惑,只以爲是蕭離所爲。
沒想到,凌妙和海棠過來請安的時候說起這件事情,面色都古怪得很。尤其是海棠,臉上竟然紅得厲害,還帶着幾分羞惱。細問之下,才知道,這事兒還真不是蕭離做的。不過呢,幹這事兒的人也叫所有人都沒想到。
是千鈞。
至於說千鈞爲何這麼做呢?少年振振有詞。
“我家主子與小姐本來就是天作之合,要那些人來嘰嘰歪歪?真是出於好心也就罷了,大不了罵他們一聲糊塗。實則呢,不過是爲了自家的野心,真真是氣死我了!主子小姐一天不大婚,我,我和海棠的事兒也不能辦啊!”
這話說得顧琬險些噴出茶去,凌顥哈哈大笑,拍着千鈞的肩膀讚道:“不錯,這事兒乾的甚合我心。”
“這算什麼啊?等我家主子出手,才叫痛快呢!”
千鈞傲然道,一雙眼睛不住地往海棠身上看。海棠又氣又窘,跺了跺腳,轉身就跑了。
千鈞連忙追了上去。
這個時候,方嫿來了。她常來常往的,在侯府裡也不算生疏,給凌顥夫妻倆行了禮,便將兩個繡娘薦給了顧琬。顧琬看了看,那二人年紀都在三十來歲,瞧着倒是乾淨利落,又聽方嫿說起,方纔碰見了姚氏,這兩個拼命護着方嫿,便點頭與方嫿說道:“那我便把人留下了,等海棠那丫頭的嫁妝繡完,再放回去。”
嫁衣海棠自己做了,但嫁妝裡的鋪蓋被褥,四季衣裳等卻還是要繡娘來完成的。定北侯府裡女紅房裡人不多,忙不過來,因此便和方嫿借了繡娘來。方嫿笑着應了。二人被帶了出去,凌妙便問道:“我聽說顧家二房如今鬧騰的厲害,顧二老爺很有些寵妾滅妻的架勢,二太太被關了起來,瘋瘋癲癲的呢。阿嫿,你沒事吧?”
方嫿搖搖頭,“我身邊帶着人,倒是沒什麼。後來,正好碰上了楚公子,就嚇走了姚氏了。”
“師兄?”
凌妙詫異,方嫿點了點頭,“說來也怪,楚公子好歹是世家公子,怎麼今天出門就只一個人呢?我看他神色也不大好,像是有什麼心事。”
凌家幾人面面相覷。
楚子熙雖然也是楚國公府的人,但他從小跟在蘇季身邊,品行是有目共睹的。不但凌肅,便是顧琬凌妙,也都清楚他的爲人。背後壞人姻緣,楚子熙做不出來。
凌肅起身道:“我去尋他看看。”
睡過頭,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