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凌妙懷疑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看着一臉嚴肅的凌顥,“二叔,你不是說笑吧?”
凌顥面容冷峻,沉聲道:“我想,你和阿肅都應該很早就看出來了。我想迎娶阿琬,你反對嗎?”
凌妙無語地看着他,若是忽略掉凌肅垂在身側,緊緊攥起的拳頭,她還真以爲這個二叔在開玩笑呢。
“二叔,您是不是問錯人了?”凌妙覷着凌顥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提醒,“我娘她答應了嗎?”
凌顥:“……”
凌妙覺得這個平日裡精明強悍的二叔,竟然有些憨傻了。想娶她娘,卻連人家的意思如何都沒問麼?
“你娘……肯定會答應。”
“二叔,您這話說的可是沒什麼底氣的。”凌妙叫了海棠進來,“去把我從師父那裡帶回來的七君子茶給二叔裝上一些。”
又轉頭對凌顥道,“七君子茶清心明目,降燥去火,二叔嚐嚐。”
凌顥覺得眼前這個丫頭實在是欠打,虧他當初怎麼看她怎麼是個明朗爽快如顧琬一般的人,虧他當初那麼疼愛她!
“我那箱子寶石……”
凌妙不可置信,眼睛幾乎就要瞪圓了。
“二叔!”她驚訝地叫道,“難道這還有找後賬的?”
說好的定北侯一言九鼎呢?說好的長輩慈愛呢?
嘆了口氣,自認爲不是那麼財迷的凌妙正色道:“二叔,您知道我娘這些年受了很多的委屈。她如今能夠得到自由身是很不容易的。我長到了如今十幾歲,看到她笑的時候,加起來也不如這段日子多。往後怎麼過日子,只要她喜歡,我不會有什麼說法,我哥哥也不會。但是,無論是誰,傷害了她的話,我就算拼了一切,也不會答應。”
說這話的時候,凌妙已經收起了先前的嬉笑。她的眼神清亮,但眼眸深處卻又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銳利。就彷彿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彷彿隨時準備劍指前方。
她周身一冷,倒是叫凌顥一愣。片刻怔忡之後,凌顥笑了。
“阿琬有你們這一雙兒女,是她的幸運。”
世間不知有多少的兒女,只知索取不知回報。如顧氏和離,若是放在別人家裡,只怕兒女便不能答應,無論日子多艱難,多是要困守在那一方天地裡。
所以因爲這個,凌顥對凌肅兄妹兩個,是打心眼兒裡佩服的。
他起身,“日後我自會保護你娘,不叫她受一點兒委屈。不過我想,這話說出來你未必能信,只看往後的吧。”
凌妙攤手,表示這話纔是真的。任你舌燦蓮花,卻無半分行動,終究還不如不說。
凌顥是什麼樣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在凌妙身上,只要他對顧琬是真心實意的,那麼就不會受到阻撓。相反,這丫頭說不定還會助他一助。當下,便滿意地走了。
他走了之後,凌妙跳起來就往顧氏那裡跑。
“小姐,小姐等一下,穿上衣裳啊!”
木槿從耳房裡追出來,手裡抱着凌妙的大紅色羽緞斗篷。
“我不冷!”
一路跑到了顧氏的住處,見小院兒裡空無一人,便輕輕掀開了門簾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顧氏歪着歪着便睡着了,這些日子她休息的不算太好,總是有着各種的瑣事煩惱。錦兒見她這會兒竟睡得香甜,便拉過錦被給她又蓋了一層。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瞧是凌妙,忙搖了搖手,又指了指顧氏。
凌妙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把腳步放得更輕,探頭看了一回。
別莊清冷,已經燒上了地龍,屋子裡還點着熏籠,倒是也並無一絲寒氣。一隻白玉透雕的小香爐裡冒出嫋嫋煙氣,爲這間不算精緻華麗的小屋子平添了一室靜好。顧氏呼吸均勻,並沒有被凌妙吵醒。她蒼白的面色上泛起一層如白玉般的光澤,與醒着時候的明朗妍麗相比,此時的顧氏彷彿卸下了所有的堅強,看上去有些脆弱。
凌妙想,或許這樣的顧氏,纔是真實的她。平日裡的她所見到的,那個強勢的母親,不過是爲了保護。未出閣時候保護她的母親,出閣後保護她的子女。顧氏就如同一隻刺蝟,豎起了滿身的利刺,只爲了護住自己的親人。只可惜,凌肅兄妹兩個能夠體諒母親這一番苦心,英國公府裡那些,卻是十足的白眼狼!
凌妙忽然想着,顧氏和離已經叫英國公夫人和顧如鬆惱羞成怒到了不肯再認顧氏的地步。如果顧氏再嫁了凌顥,那麼顧如鬆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還有凌頌,會不會直接被氣得吐了血?
“小姐,你在想什麼?”錦兒叫她偷偷地笑,不禁納罕,出口問道。要知道,凌妙是她看着長大的,性子她最是瞭解,這丫頭從小莽撞,性情剛烈,比顧氏年輕時候還要多個更字不但顧氏,就是她有時候也爲凌妙憂心,不知道以後什麼樣的人才能夠容得下凌妙的爆碳脾氣。
倒是後來,被宋蓉蓉害的落了一次水,改了好些。雖然還是眼裡不容沙子,卻也有了幾分心計。譬如韓麗娘母女兩個,那樣的會哄男人,哄的凌頌爲她們都不顧了倫常,最後卻還都是被凌妙將計就計地按了下去。這對母女,恐怕來年的墳頭上都能長草了!
想到這裡,錦兒心中一凜。倒不是害怕凌妙如花似玉形貌下的出手狠辣,而是知道,無論是她,還是顧氏,都不能將眼前這個麗如夏日驕陽般的少女再當做孩子了。
“錦姨,你怎麼了?”
凌妙見錦兒問過自己竟然開始發呆,有些不解。錦兒回過神,忙笑着站了起來,拉住凌妙的手,“咱們去外邊說。”
主僕二人來到了院子裡。
此時已經快到了中午,天色缺甚是昏暗,有一層厚厚的鉛色雲層遮蔽住了日光。不時之間就有冷風吹過,裹挾着陰冷的水汽。看來,是要有一場大雪了。
錦兒原本想與凌妙稍稍提一提凌顥的事情,只是又覺得不好開。她不知道凌顥自己,已經先後跟凌肅凌妙兄妹倆挑明瞭心事,幾次張嘴,又都把話吞了回去,只說了幾句關於凌妙嫁衣的話,就把凌妙送了回去。
黃昏時分,果然飄起了大雪。鵝毛似的雪片從空中飛旋落下,不多時就把大地遮了個嚴嚴實實。
這是頭一場雪,足足下了五天五。帝都內外,俱都是茫茫一片。城內還好些,雖出行不便,但只要及時清理掉房頂的積雪,便沒有大礙。但城外百姓就遭了殃,據老人們說,這樣的頭雪已經幾十年沒見過了。莊戶人家多是土坯茅草房,經不住雪壓,許多村莊裡頭都有房子被壓塌。若當時便壓死,倒是少受了許多苦楚,房子倒了人逃出來,嚴寒之下無處可去竟有活活凍死的。
京城尚且如此,其它地方可想而知。
雪後不過十數日,陸續就有各州府的摺子送進了京城,出現在了龍案上邊,內容無一不是報災的。
按說,眼瞅着就要過年,一般情況下,外放的官員不會這樣沒眼色,給皇帝添堵。但一旦這樣做了,說明災情太過嚴重,無法瞞下,也不敢瞞下。
乾龍殿中,皇帝一把掀翻了龍案。動作太過激烈,引得他跌倒在龍椅上一陣咳嗽。
殿中內侍宮女全都跪倒在地,屏氣凝息,戰戰兢兢——近來皇帝脾氣着實難以捉摸,乾龍殿裡的人已經換過了許多。
“來人,宣戶部工部尚書,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