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的策劃者之一當然是藍雲闊,所謂“衝冠一怒爲紅顏”,吳三桂爲了一個陳圓圓能倒戈李自成,藍雲闊爲了蘇蔬,當然能做出某些極端的事情。
將軍府,司空老夫人餘怒未消,本是養尊處優慣了,外加上了年紀,被蘇蔬一氣,竟然病臥於牀。
莫蘭心有內疚,沒想到事情如此嚴重,爲一己私利,使得老夫人氣成這樣,她一番安慰之後回去自己臨時的住處,無論怎樣,看司空老夫人對蘇蔬撂下的狠話,蘇蔬與司空軒武的事情十有八九得結束,莫蘭更多的是高興,本想向幕後主使奶孃告捷,卻發現她倒臥在地,面色紫黑,不斷抽搐,垂死之態。
“奶孃,你怎麼了?”唬的莫蘭忙去扶她,怎奈力氣小,抱了半天抱不起來。
“小姐你聽着。”奶孃終於開口說話,卻是嘴脣哆嗦牙齒打架,“我是中了冥功指,只怕要喪命,等我死了,你去找……”
“不要奶孃!”莫蘭打斷她的話,無論這個老婦有多惡毒,她對莫蘭卻是非常之好,更有個乳哺之情,莫蘭當然怕她死。
奶孃暫時緩和了些,被莫蘭扶着慢慢站起,往牀上躺了,莫蘭急着問:“冥功指是什麼功夫?你怎麼會中?我要帶你去看病。”
奶孃看莫蘭眼淚汪汪,反哺之情讓她安慰,擺擺手,氣若游絲,“沒有大夫能治得了,普天之下,唯有會冥功指那個人,只是那人已經死了,剩下的便是……”
她說到此看看莫蘭,難以啓齒。
莫蘭聽她之意還有希望,急忙問,“便是誰?”
奶孃道:“小姐,你不能找他,他知道之後,非但不會救我,大概還會殺了我。”
莫蘭不懂,“爲何?”
奶孃無奈,死到臨頭,唯有把自己蒙面襲擊蘇蔬之事說出,與藍禮庭交手,被他的冥功指指氣所傷,才落得如此,那個能救自己的人,就是莫笑天,然他現在是蘇蔬的師父,居住在蘇蔬家裡,當然會知道自己把蘇蔬冒名頂替做了蘇家寡婦之事,莫笑天爲人正義,不徇私情,知道這件事,非但不會救她,大概還會殺她,是以自己遲遲不敢去找莫笑天,本指望藍禮庭的兒子藍雲闊,然她發現,藍雲闊根本不懂冥功指,無奈唯有等着一死。
莫蘭聽後霍然而起,“奶孃,縱使你做盡惡事,但你對我的撫育之恩怎能忘記,我這就去找父親,我不信他連親生女兒的話都不聽。”
“小姐!”奶孃感動更加擔心,然求生本能,她沒有阻止莫蘭,縱使希望渺茫,也想冒險一試。
莫蘭給她蓋好被子,安慰一番,匆匆離開暫居之地,去往蘇蔬的別苑。
莫笑天正在院子裡和麒麟玩耍,人老了,特別喜歡小娃,蘇蔬也特別請求師父代爲照顧麒麟,雖然暗藏的藍禮庭已死,她還是擔心麒麟的安危,有個功夫蓋世的莫笑天在,她當然放心。
莫笑天抱着麒麟講些自己年輕時行走江湖的故事,麒麟連連晃頭,“爺爺不對,姑姑不是這樣講的,有一個大灰狼,還有一個小紅帽,還有一個白雪公主,白雪公主非常美麗,姑姑說等我長大了就娶白雪公主,還有七個小矮人,你講的不對。”
莫笑天無奈道:“爺爺只會講這些,姑姑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等她回來,我要告辭,明日即是上元節,過了上元節我便要回去淮陰。”
麒麟摸着莫笑天的鬍鬚,奶聲奶氣的問:“爺爺,淮陰有白雪公主嗎?”
莫笑天被他逗的哈哈大笑,“淮陰沒有白雪公主,但有個美麗的姑娘,他就是爺爺的寶貝女兒,可是她……”說到此處,不禁仰面長嘆,女兒所作所爲,被人所不齒,他一方面掛念,一方面氣恨。
“爹!”
一聲喊讓莫笑天驀地轉頭去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不遠處跑來的,正是自己日思夜唸的女兒莫蘭,他高興的抱着麒麟迎上。
父女相見,暫時把瑣事擱置,彼此詢問狀況,莫笑天見女兒安好心裡安慰,莫蘭見爹爹無恙也就放心。
“爹,求你救救奶孃。”莫蘭突然說出這樣一句。
提及奶孃,莫笑天臉色突變,驀然想起她們陷害蘇蔬之事,接着勃然而怒,喝問莫蘭,“你說,你們往青州蘇家成親那日,是不是偷樑換柱,用蘇蔬頂替你去蘇家做了寡婦?”
父親這樣問,莫蘭當然明白他已經知悉全部,唯有按照奶孃以往教授的那樣,比如自己被匪人所擄等等,倒打一耙,說蘇蔬是冒自己之名去的蘇家。
莫笑天聽後,非但不信,氣的揮掌就想拍向莫蘭,“若是你,爲父或許能信,但那個惡毒的白鳳揚在你身邊,此事斷然不會是真,而蘇蔬雖然心機多,卻是個良善之人,她不會欺騙我,再者,爲父這條命都是她所救,她若真如你們說的那樣心似蛇蠍,爲何還要冒着惹怒蔡京朱勔的風險,在皇上的大殿拼命救下我,事到此時,你不知悔改,還編撰謊言欺騙爲父,走走,你先與蘇蔬賠禮道歉,再去青州蘇家,你生是蘇家的人,死,也是蘇家的鬼!”他說着,拉起莫蘭就走,也不知蘇蔬在哪裡,完全是氣急之下的狀態。
莫蘭拼命往後掙脫,哭着喊道:“爹不要,你讓我怎樣都可,只是奶孃她身受重傷,女兒求您去救她,遲了,她就必死無疑。”
莫笑天登時立定,想了想,忽然明白什麼,喝問:“她是不是中了冥功指?”燕兒已經告訴過他,懷疑那個來別苑襲擊蘇蔬,被藍禮庭所擋的蒙面人是奶孃。
莫蘭吃驚道:“爹你知道?”
莫笑天哈哈大笑,“白鳳揚,你活該有此報應。”然後看向女兒,“她該死,我不會去救,我們現在就去青州,我要把你還給蘇家。”
他一手抱着麒麟,一手拉着莫蘭,騰騰往門口就走,莫蘭哭喊,麒麟嚇的哭叫,整個別苑之人悉數跑來觀看,看老爺子怒不可遏,誰也不敢勸阻。
一直出了門口,莫蘭拼命掙扎,他索性把女兒拎起,疾步飛奔。
“師父!”蘇蔬迎面跑來,看莫笑天懷裡抱着麒麟手中拎着莫蘭,怒如爭奪獵物的雄獅,不知發生何事。
見蘇蔬到,莫笑天放下莫蘭,把她按倒在地:“向蘇蔬賠禮道歉!”
莫蘭從未見父親如此震怒,心裡也害怕,朝蘇蔬就磕頭,蘇蔬趕忙去扶,看莫笑天道:“師父,這是怎麼了?”
莫蘭拉着蘇蔬的手,嚶嚶啜泣,“蘇姑娘,我對不住你,當初怕自己去蘇家做寡婦,才用你冒名頂替,哪怕你殺了我解恨都可以,請你勸勸父親,讓他去救奶孃。”
蘇蔬左看右看,感覺有點亂,一時還不瞭解莫蘭來此的目的。
莫笑天冷冷道:“她蒙面襲擊蘇蔬,卻中了冥功指,這是報應,我不會去救。”
莫笑天這樣一說,蘇蔬明白過來,想起那日藍禮庭對敵蒙面人,果然就是那個老巫婆奶孃,也明白莫蘭來別苑,是找父親救人,當初自己在青州蘇家中了冥功指,司空軒武救她時曾說過,他會治療冥功指之傷,亦是莫笑天所教授。
“師父。”
莫笑天大手一揮,“你不用勸,我是不會去救那個惡毒的婦人。”
蘇蔬心道,那老巫婆死一百次我都不解氣,誰讓你救她,“我的意思,咱別在大街上鬧了,等下行人聚集過來,讓人看笑話。”
莫笑天道:“我要帶着女兒去青州蘇家,她既然出嫁,就是蘇家之人。”
莫蘭只會哭,蘇蔬看莫笑天雖然生氣,大概也是父母對子女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氣,莫蘭是他的獨女,他不愛才怪,唯有道:“師父,青州蘇家,就是現在的別苑,我的蘇家,您糊塗了。”
莫笑天愣住,忽然才明白過來,蘇蔬已把蘇家搬到汴梁。
蘇蔬又道:“我現在是蘇家的當家人,之前的那個蘇家已經不復存在。”
莫笑天略微停頓,忽而又斬釘截鐵道:“那她也必須爲蘇少爺守寡。”
莫蘭哭着喊:“不要,爹,我不守寡,我才二十幾歲,守寡就是枯守一輩子,不如我現在就死了反倒乾淨。”
莫笑天怒,“好好,你想死,爲父就成全你。”他說着就要一掌拍去,蘇蔬嗖的擋住莫蘭,道:“師父且慢!”
莫笑天急忙收功,並讓蘇蔬閃開。
蘇蔬拍拍他懷裡的麒麟,哄他不哭,又拉拉莫笑天的胳膊,嬌嗔道:“您的意思是,讓莫蘭來我家裡守寡,我可不要。再者,她和那蘇少爺連面都沒見過,也沒拜堂成親,憑什麼給他守寡。還有,你懷中的麟兒哪裡來的?他蘇少爺在外面沾花惹草,連私生子都有了,您讓女兒嫁給這樣一個衣冠禽獸,還給他守寡,您這是哪門子道理?要我看,您這是歧視女人,既然這樣歧視女人,您當初爲何娶了師母,爲何生下莫蘭,莫若當初把她掐死在襁褓中。”
“這……”莫笑天怔住,誰人能抵住蘇蔬的鐵齒銅牙。
蘇蔬繼續道:“師父,一碼歸一碼,莫蘭性情柔弱,人也單純,當初狸貓換太子的勾當,她是想不出來的,燕兒已經告訴過您,這都是奶孃的主意,不關莫蘭的事,您這樣把別人之罪枉加在她身上,於理不合。”
“這……”莫笑天她之言,句句在理。
蘇蔬一番圍追堵截,讓莫笑天怒火漸熄,看他啞然而立,索性就孤注一擲,道:“師父,說起來莫蘭還是我的師姐,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您既然是我的父親,她就是我的親姐姐,您要懲罰姐姐,那好吧,我這個妹妹一起跪了,接受您的懲罰。”
“蘇蔬!”莫笑天和莫蘭一起喊道,過去把欲跪的蘇蔬拉起。
“蘇蔬,是我對不住你。”莫蘭,此一句是真心而說,眼見蘇蔬如此大量豁達,不趁人之危去落井下石,反倒以德報怨替自己開脫罪責,她非常感動。
莫笑天當然疼愛女兒,見她已經給蘇蔬賠罪,證明已經悔過,氣就消了很多,依然道:“你休要替她說項。”
蘇蔬握住莫蘭的手道:“師父,你的一個女兒莫蘭如花似玉,一個女兒蘇蔬聰明機智,你應該高興纔是,何必板着臉,雄糾糾氣昂昂的,誰家爹爹把女兒當做仇人,我們那嘎達可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意思就是,父親對女兒是最寵愛的。”
她說着,拉着莫蘭一起湊到莫笑天身邊,嘻嘻笑着,接着撒嬌道:“師父、師父、師父……”暗中捅捅莫蘭,莫蘭看看蘇蔬,會意,也輕聲喊了句:“爹!”
莫笑天終於長出口氣,消除怒火,卻道:“我可以原諒莫蘭,但是白鳳揚,我斷然不會救。”
“救,爲何不救,師父,救了她,我有用處。”蘇蔬道。
莫笑天訝然,不知蘇蔬欲拿奶孃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