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蔬看董高望面現驚恐之色,才知曉他並不瞭解當時發生的狀況,心裡已經原諒他的過失,畢竟他是司空軒武的至交,然他越害怕蘇蔬越想刺激他,故意道:“你竟然敢畫皇上,走走,我們把這幅畫送給皇上看看,他一定會對你大加讚賞,說不定一高興就用刀挖出你的大腦看看,這小子忒有才了。”
董高望嚇的連連擺手,忙着告饒,“對不住姑娘,我並不知道你是軒武兄的心上人,亦無從得知當時牽你手之人是皇上。”
見他亂了方寸,蘇蔬更是得意忘形,“不知道?我看你是故意吧,當時陪着皇上去蘇記的有幾個大臣,還有好多侍衛,你沒看到嗎?”
董高望信誓旦旦:“天地可鑑,在下確實沒看見,門口人多,我就是從一個縫隙見到那一場景。”
“從一個縫隙看到,根本不瞭解當時的狀況,你就畫了這麼個東西送來,故意挑撥我和司空吧?”蘇蔬這樣說,只是逗弄董高望罷了,她瞭解司空軒武之個性,絕不會因爲一幅畫而誤會自己。
董高望額頭滲出汗珠,沒想到蘇蔬言行舉止和她的美貌毫不搭調,看着一副仙氣,言行卻是一股匪氣。
司空軒武一邊制止蘇蔬道:“好了蘇蔬,董兄沒有惡意,一幅畫而已。”
董高望急忙道:“對對,不過一幅畫,我立即把它撕毀。”他說着拿起畫。
蘇蔬用手一指:“你敢撕皇上!”
董高望登時停住,哎呀呀叫苦連天,不知所措。
司空軒武勸着蘇蔬,“不要再捉弄董兄,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蘇蔬給司空軒武留了面子,看董高望哆哆嗦嗦的樣子,禁不住想笑,忽然想起小紅說過,這個董高望可是才子,既然是才子,頭腦靈光,主意應該比別人多,剛好有一事不知何解,遂道:“如果你能替我解決一件事,或者我可以原諒你。”
董高望急忙道:“姑娘請講,但凡我能做到,絕不推辭。”
蘇蔬把畫鋪展開來,寓意深長道:“有個男人,很喜歡我,您也知道我和司空的關係,管他生張熟魏,不入我眼,只是這個人位高權重,對我糾纏不止,所以,你替我想想,該怎麼辦。”
董高望見蘇蔬盯着畫中之人看,再加上那日得見徽宗手牽蘇蔬,已經明白,喜歡她的,定是皇上,想徽宗風流成性,眼前這樣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豈能放過。
蘇蔬選擇司空軒武沒錯,自己和他多年爲友,非常瞭解,縱觀世上之男人,讓他董高望親自贈畫的,僅此一人,他的畫作何其名貴,某些人花重金不一定購得。
所謂美人配英雄,看他們兩個郎才女貌,這纔是天作之合,另則,司空軒武多年空着心府,終於等到心儀之女子,作爲好友,董高望爲他高興,即使蘇蔬不以此事相逼,他亦會想盡辦法成全。
他聽了蘇蔬之言,若有所思,慢慢踱步,思忖再三,忽然眼睛一亮,道:“兩個字——招搖。”
“招搖?”蘇蔬用心去琢磨這兩個字的用意,忽然明白,招搖就是到處得瑟,難道,董高望之意是讓自己和司空軒武招搖過市,讓所有人得知,他們是一對情侶,如此一來,皇上不敢公然奪愛,不是知難而退,而是知恥而退。
“這個注意還算不錯,我們扯平。”蘇蔬高興道,亦佩服董高望的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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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落shen醫特製的膏藥差不多用完,蘇蔬決定離開將軍府回去別苑,有事急着處理。
司空軒武決定親自去送,於外面等候蘇蔬換衣。
少頃,蘇蔬被小紅陪着從房間走出,房間暖和,突然出來,冷風撲面,她一哆嗦,看見司空軒武,嘻嘻笑着過去,就想把手給他暖暖。
司空軒武卻伸出雙臂,敞開斗篷,蘇蔬明白,莞爾一笑靠在他的懷裡,司空軒武緊裹斗篷,把她摟住。
臨走,司空老夫人總算過來看看,自蘇蔬來府內,她都沒有露面,心裡還是放不下蘇蔬幾番與自己爭吵之事,但人家即將離開,不過來相送,實在是不禮貌,也怕兒子生她的氣,於是帶着一干人等趕到,猛然發現他們兩個相擁在一起,老夫人非但沒有反感,看兒子幸福洋溢,看這一對璧人,她噓了聲,示意大家不要打擾。
蘇蔬亦聽見腳步聲,從司空軒武懷裡出來。
小紅上前,拉拉她的衣衫,朝老夫人努努嘴,示意蘇蔬先打招呼,畢竟她是晚輩。
蘇蔬纔不會跟一個老太太,特別還是司空軒武的母親生氣,過去道了萬福,“老夫人,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我要回家了,您保重。”
老夫人過來相送,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日司空軒武一番話,讓她在心裡鐫刻,隨即把那些鶯鶯燕燕全部叫到自己面前,逐個去問,“若武兒有難,需要你們用刀割自己的皮肉,你們可敢?”
這個渾身戰抖:“我怕疼。”
那個膽怯的模樣:“太嚇人了。”
另個戰戰兢兢:“爲何要割肉?”
總之,沒有一個立即答“我敢”,當時老夫人才明白,兒子爲何喜歡蘇蔬,那是一個肯爲他犧牲一切的女子,雖然她有很多缺點,但她對兒子的感情卻是無可替代的。
是以,她權衡之後,又覺得自己是主人,是長輩,纔過來送蘇蔬。見蘇蔬主動和自己打招呼,她的心軟了,拿起蘇蔬那支纏得厚厚的傷手問:“疼嗎?”
蘇蔬也不撒謊,點頭,“疼,但最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能忍受。”
老夫人又嘟囔道:“不知有無傷疤,不然,可惜這雙手。”
蘇蔬呵呵一笑,“落shen醫說了,不會留下傷疤,再說,即使有疤痕也不會影響這裡。”她說着,頑皮的指指自己的臉,歪着腦袋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忽然就笑了,“傷成這樣還如此頑劣,你呀,何時能改改脾氣。”
蘇蔬道:“您別急,我慢慢改。”
老夫人看她如此嬌弱,想想那鋒利的刀割進深深的肉裡,她就渾身發抖,可是,這麼個小女子,竟然爲了兒子而毫不猶豫的那樣做了,當薛猛對她敘述的時候,老夫人就決定,無論以後蘇蔬怎樣,她都不再和她計較。
對蘇蔬一番挽留,蘇蔬謝過,“我家裡還有事,改天來看您。”
兩個人,時而針尖對麥芒,時而非常融洽,一是個性使然,二是不同的生存環境造成。
看母親和蘇蔬言歸於好,司空軒武當然高興,別了母親,送蘇蔬回到別苑。
一進府門,蘇蔬當即換了一臉嚴肅,命人把蘇家上下悉數叫到大廳,她要實行家法,緣由是,自己受傷還在其次,麒麟差點出事,這讓她後怕,若不懲戒一番,不然,此後自己這個當家人威嚴何在,何以令上下聽命。
她往椅子上坐了,也請司空軒武坐在自己旁邊,然後道:“說,誰把麒麟弄丟的?”
郝大娘的責任就是看護麒麟,她聽了,過來蘇蔬面前道:“當家的,是我,你責罰我吧。”
蘇蔬斜眼溜了溜燕兒,姬少遊早就告訴了她,是燕兒把麒麟交給藍雲闊的,見燕兒非常緊張,卻沒有吱聲。
“好,你能主動認錯,就免除了體罰,扣除你這個月的月錢,以示懲戒,此後你記住,除非是我,否則不能有第二個人從你手裡抱走麒麟。”
郝大娘連連點頭,“是,當家的,我記住了。”
蘇蔬又道:“襲香,你剛升任管家才幾日,家裡便出了這麼大的事,嚴重失職,現在,撤掉你管家之職,並且,我要對外公開招聘管家,能者勝任,襲香你也可以用心表現,此番撤掉,不代表以後永不錄用。”
襲香也躬身施禮,毫無怨言。
蘇蔬看了看那些護院,“你們這麼多人,每天吃飯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另外我每月給你們的可不是石頭瓦塊,是銀錢,可是你們自認武功高強,自以爲盡職盡責,竟然能在大白天把小少爺讓賊人搶走,罪無可恕,各人扣除半年工錢,若有異議,你們的老東家司空將軍在此,或者,對他告我的狀,或者,隨他回去將軍府,我絕不挽留。”
大白天的把小少爺丟了,這些護衛都感覺無比丟人,誰還好意思回去將軍府,各自都心甘情願接受懲罰。
司空軒武一邊端坐,看蘇蔬處理事情有條不紊,非常佩服,頗有自己在兩軍陣前運籌帷幄之風采。
蘇蔬又一一批評了諸多人,無論茶坊老周還是廚娘胖嫂,什麼養花的、餵馬的、遛鳥的、管茅房的,無一遺漏,她道:“你們都是蘇家人,平時幹起活來可以細緻分工,但大事當前一定要不分彼此,他想不到的,你能想到,你做不到的,他能做到,一家人凝聚在一起,藍雲闊那等小人,怎會有機可乘,所以,麒麟被搶之事,個個都有責任,但這次我就口頭警示,若再犯,不會輕饒。”
衆人雖對蘇蔬敬畏,只因她是主子,卻沒在心裡上對她懼怕,今日見她處理家事有條有理,不禁對她刮目相看,看她臉色不好,個個噤若寒蟬,皆猜想真正丟了麒麟的燕兒,只怕會受到重罰。
燕兒也終於憋不住了,噗通跪在蘇蔬面前,哭泣道:“小姐,都是我的錯,與他們無關,你懲罰我吧。”
蘇蔬呼的站起,怒道:“他們也有錯,都得懲罰,不過你錯的更大更深更離譜,藍雲闊是個什麼樣的人,從青州到汴梁,你不清楚嗎,我爲何要去他家裡住,就是不放心他,怕他欺負你,你可倒好,吃一百次豆,不知豆腥味,耳根如此軟,人家幾句話就把你哄的飄飄然,若不嚴懲,只怕以後你還會再犯,不僅僅是傷害到別人,還會傷害你自己。”
她一段訓斥之後,往椅子上坐下,喊道:“來人,家法伺候。”
家法!各自都愣,無論棍棒鞭子什麼,自蘇蔬當家,蘇家壓根就沒有家法。
蘇蔬指着一個壯實的家丁道:“此後,你就是家法執行者,去廚房拿來燒火棍,把燕兒給我重打一百。”
那家丁領命而去,不多時回來,衆人一看,那燒火棍不算細,燕兒長的嬌小,一百棍下去,還不得打死,急忙朝蘇蔬求情。
蘇蔬毫不動容,“給我打!”
那家丁掄起燒火棍就打向燕兒,只打了十幾下,燕兒已經痛的趴在地上。
大家再次求情,蘇蔬目不斜視,“繼續打!”
又是十幾棍下去,燕兒雙手扣在地上,不停慘叫。
燕兒一叫,薛猛就一哆嗦,他撓撓腦袋搓搓手,想求蘇蔬,然這畢竟是蘇家之事,自己是外人,最後終於忍不住,過來蘇蔬身邊道:“蘇姑娘,不要打了,若是你還生氣,我來替她承受。”
蘇蔬一臉嚴肅,道:“家人犯錯,我有權責罰,別人,不容置喙”
薛猛討了沒趣,唯有退到一邊。
繼續打,又十幾棍下去,燕兒的叫聲都弱了。
蘇家上下一起過來蘇蔬面前,噗通通跪倒:“當家的,饒了燕兒吧。”
蘇蔬怒斥:“都滾一邊去!”
接着打,差不多五十多棍下去,燕兒就伏在地上不吭聲了,蘇蔬雖然繃着臉,卻知道不能再打,可是自己剛剛在氣頭上,也是爲了殺雞給猴看,做到以儆效尤,此時希望有人再勸自己。
司空軒武察言觀色,看她眼神飄忽,明白她的心思,起身道:“蘇蔬,所謂小懲大誡,如今麒麟安好,何必如此重罰,再說,都是藍雲闊工於心計,燕兒厚道善良,這雖然是缺點,卻也是優點,給我一分薄面,饒了她吧。”
薛猛也過來躬身施禮,蘇家上下重又跪倒。
有齣戲叫“諸葛亮揮淚斬馬謖”,蘇蔬和燕兒感情最深厚,她當然比誰都心疼,只是若不如此,只怕燕兒不長記性,見大家都來求情,她借坡下驢,“好吧,今日,就饒恕與你,下次還如此,我就親手打死你,也比你讓人欺騙,到後來痛不欲生好。”
燕兒伏在地上不起,有氣無力道:“多謝小姐。”
蘇蔬心一揪,忍住淚水,聲音低下,喊薛猛道:“去請落shen醫。”
薛猛答應着,轉身就跑。
僕婦們擡着燕兒回了房間。
蘇蔬看看司空軒武,見他正盯着自己,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狠毒?”
司空軒武搖搖頭,“那一年,因薛猛吃酒誤事,我本來已經佔據優勢,卻不得已後退五十里安營紮寨,我要將薛猛斬首,若非各位將士欣賞薛猛平時之爲人,拼命求情,只怕現在,我會在每年清明,都去給薛猛掃墓。家法和軍法一樣,管子曰,法不法則令不行,我雖替燕兒求情,並不代表她沒有錯,更不是你做的錯。”
蘇蔬嘆口氣,當初要當蘇家的當家人,全憑年輕氣盛,一腔熱血,現在才感覺非常之難。
“妹子,那個莫府奶孃,在鬼市出現。”姬少遊匆匆而進。
蘇蔬才發現,剛剛蘇家人都在,唯獨缺少他,聽說奶孃,剛好自己要找她,雖然青蓮教被禁軍殺了大部,但仍有落網者,並且不知教主邢九公的死活,青蓮教死灰復燃完全可能,想起當初奶孃和邢九公密謀,要對付司空軒武的將軍府,不知到底是什麼勾當,自己正要找奶孃,她卻因何在鬼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