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宛楠就這樣站在原地, 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微微側着頭,慢悠悠地回道:“如果我說我想你的時候腦子裡出現的是自己鼓着臉頰撅着小嘴的臉、在泳池裡掙扎時驚慌失措的臉、看美女看得流口水的臉、踩了女星裙子捂着嘴不知所措的臉、拿着影帝小金人又哭又笑巨醜無比的臉, 你是不是覺得我想的那個人不是你?”
跟隨着他的話, 韓雨溦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重放了自己身爲許宛楠時一次更比一次丟人的演出, 羞愧之情翻涌上來, 腦袋不由地越垂越低。
“不過那些都不是。”許宛楠說着朝她邁了一步, 見她朝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嘴角慢慢地上浮,眼神變得專注又深情, 就像在演繹一段電影臺詞,“我想你時, 腦子裡出現的, 是我們回到自己身體後的第一個清晨, 你醒來時找不到我的慌張模樣,你呆呆看着我從浴缸裡出來時流口水的模樣, 被我親吻時享受的模樣,被我愛撫時動情的模樣...”
他每說一句就朝她邁近一小步,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距離就這樣被他輕易填滿,而他口中的自己...聽起來就像是不知羞恥的慾女!
韓雨溦立刻擡起雙臂,朝他舉起雙掌阻止他的靠近, 而臉上已然浮現出不服氣的表情, 嘟起嘴巴不肯認同他的說辭:“我哪有!”
許宛楠也就站住了, 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承認?沒關係, 我們可以Yesterday once more…”
欸?韓雨溦聽得一愣, 想起那“Yesterday once more”的序幕,便是他從浴缸中起身…頓時雙頰飄紅, 又一次垂下頭去。
可這一個小小的掩飾動作又如何逃得過對她瞭如指掌的許宛楠的火眼金睛?他的目光落在她紅潤的臉頰上,無聲地笑起來,那笑意如漣漪般,在清澈的眼底緩緩擴散,連帶着心也跟着微微盪漾起來。
於是他幽幽地嘆了一聲:“回來了真好。”
韓雨溦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擡起疑惑的眼眸,卻見他伸出長臂,寬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溫熱的手心一觸到皮膚,她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卻沒有躲開。
許宛楠斂起雙目,稍稍使力捧住她的臉,見那五官已被他擠得變了形,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仍然閃爍着迷茫的光,不禁笑道:“這呆萌的表情與這張天然呆的臉簡直就是絕配啊!所以說,回來真好!”
他的話音還沒落,聽出他話中嘲弄意味的韓雨溦就撅起了嘴,抓住許宛楠笑到得意忘形的時機,用力地推開他。
可他彷彿早已料到她的反應,堅實的胸膛就如一堵牆,即使她使盡全力,也紋絲不動。
就在她萬分氣惱之際,他捧住她腦袋的雙手往自己跟前稍稍一帶,她就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而他只需俯下臉來,便輕易堵住了她翹得老高的,看起來如同索吻般的紅脣。
*****
韓雨溦一大早從許宛楠牀上醒來的時候,後悔莫及--她不僅錯過了昨晚的實驗,甚至連今早的課都趕不上了!
哎,自從與許宛楠搭上之後,她這個從上幼兒園開始就是優秀學生的乖寶寶,竟然在研究生時期晚節不保了。
她想她如果畢不了業,那一定是許宛楠的責任!
就拿昨晚來說,因爲一個吻,與她重歸於好的許宛楠說什麼也不讓她走,甚至還威脅她,要是敢爲了一個實驗拋棄他,他就…陪她一起做實驗!
所以說,男人幼稚起來,真的讓人無奈啊!可就這樣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怎麼想都不甘心啊!
韓雨溦拉起被子矇住臉,煩躁地猛踢了幾下腿,才忽地意識到,那個幼稚的男人,似乎不在身邊麼...而與此同時,她終於發現,自己什麼也沒穿!而她昨晚就放在牀頭櫃上的衣服...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A4打印紙,上面用宋體印着兩行黑色的大字:
1.你的衣服我已經讓陳媽扔了。
2.衣帽間右邊前面兩個櫃子都是你的。
Ho!這傢伙還真把她當成自己人了,除了昨晚一再堅持延續他們曾經同牀共枕的革命傳統,竟然還大方地與她分享衣帽間!
韓雨溦都忍不住想問上一句:影帝同志,您是不是太有愛了?
可這不是關鍵好嘛?當韓雨溦從衣帽間的落地鏡裡看到自己光溜溜的樣子,才猛地想起,自己的衣服,是什麼時候被脫光的?
*****
即使是疏於打扮的韓雨溦,在見到掛滿衣櫃的漂亮衣服後,也難免動心,更何況她如今陷在尚未明朗卻早已曖昧叢生的感情之中,更加生出“女爲悅自者容”的心思來。
經過一番費腦子的挑選與搭配,韓雨溦打量着鏡中的自己:亞麻色略微蓬鬆的中長髮,捲曲的髮尾輕巧地搭在肩上,襯得一張白皙的鵝蛋臉精緻而不失知性,棕色大格紋披肩、同色系短裙以及菸灰色細麻花打底褲,凸顯出玲瓏有致的身段,更顯得一雙長腿筆直而纖細。
能在鏡中看到如此嬌麗可人的自己,她覺得很滿意,彎起脣角微微一笑,閃爍着笑意的眼睛也彎成了漂亮的月牙,滿溢的青春氣息就撲面而來。
她頓時變身爲一隻快樂的小鳥,踩着輕快的步伐下樓,可陳媽卻告訴她,許宛楠出去工作了。
她的笑臉驀地就垮了下來,又聽說他會回來和自己一起吃午飯,下垂的嘴角立刻又上揚了。她與陳媽道了謝,拐進餐廳吃早餐。
看她頗爲自然地坐在主位左手邊的位置上,陳媽心中的疑惑愈發濃烈。她當然感受到許先生與韓小姐的異常,除了就餐座位的改變,還有他們的性格。
許先生自從拿了影帝之後,便從國民男神經變回了國民男神,那眼神,純粹得不染一絲凡塵,那氣場,強大得讓人不敢靠近。而韓小姐呢,也從往日陰沉冷情的女王變成了嬌軟可愛的少女。
如果說許先生的改變是因爲外在因素的刺激--頭戴影帝的桂冠,自然要有影帝的樣子,那麼韓小姐的改變,大概就來自於內心吧--那渾身散發出來的甜蜜因子,絕對是戀愛了啊!
當然,對他們性格的突變還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已經結束了“與異□□換身體”這部電影的提前演練。不過就陳媽而言,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爲拍電影什麼的,根本就沒提波波提過嘛!這許先生,連老媽子也騙,欺負我讀書少嘛!
陳媽在心裡憤憤地喊出這句話,韓雨溦恰巧轉過頭去,見陳媽一臉不高興卻又眼含笑意的彆扭表情,不由地怔了怔,剛到嘴邊的話就這樣凝固了。
而走神的陳媽發現自己被抓包,立刻揉着圍裙擦起手,衝韓雨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韓雨溦便也揚起一個笑,說出了剛纔沒來得及出口的話:“我們去‘跑男’怎麼樣?”
依照以往的經驗,在苦苦等待中過得極其緩慢的時間,一遇到爆笑的節目便過得飛快了。
可陳媽卻聽得一愣,她還清晰地記得不久之前韓小姐因爲許先生看“跑男”而生氣的情形...而韓雨溦也從陳媽的表情中意識到問題所在,因此一邊摸着耳後的皮膚,一邊笑着說:“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要忙,我先上樓去了啊...”
陳媽點着頭,目送着韓雨溦匆忙離開的背影,總覺得似曾相識...
而有事要忙的韓雨溦卻去了露臺。
今天的天氣很好,初夏藍得驚人的天空高遠而透淨,與跳躍着金色陽光的鮮綠樹梢相映成趣。
韓雨溦趴在欄杆上,享受着還不強烈的陽光,想起了昨晚與許宛楠在這裡的促膝長談。
聽他像講故事般說起自己的身世,那些她從未體會過的孤獨與寂寞,隨着他微啞的沉鬱嗓音與半垂的傷感側臉,落入她的心間,沉入她的心底,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心疼不已。
一切從二十年前他們在火車站廣場上不經意的一瞥開始,當時對她來說不過是無數個快樂日子中最普通的一個而已,可對他來說,卻是噩夢的開始。
當時八歲的他,以私生子的身份被母親丟棄在顯赫的段家,母親從此以後杳無音訊,而對他還算溫和的父親卻在不久之後遭遇了車禍,變成了植物人,而與他同行的妻子則當場死亡。
被奶奶稱爲災星的他,被流放美國,在充滿死亡氣息的冰冷醫院裡,終日與死氣沉沉的父親爲伴。
當時聽到這些的她驚呆了。誰會想到,擁有影帝頭銜、名下資產無數的國民男神,竟然經歷過如此悲慘的童年。相較而言,出身平凡、普通到幾乎一無是處的韓雨溦反倒自己幸福也幸運太多。
怪不得他曾經說到“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和你擁有一樣的比例。”可即便擁有無數光環的他,也無法讓這“如果”成爲現實。
多想將束縛在痛苦記憶中的那個他拯救出來,可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用上全部的柔情,去擁抱他。
身體彷彿還殘留着昨晚與他相擁而眠的記憶。與以往將他整個人圈在懷裡營造出的絕對安全港不同,如今的她只能用纖細的雙臂環住他堅實的身軀,柔軟的胸口與他寬闊的胸膛緊緊相貼,可不斷傳達給他的溫柔而堅定的保護欲,卻比以往更加強烈。
而自己即使做到了極致,也只不過稀釋他的悲傷罷了,真正能將他從悲傷中解救出來的,大概只有那個狠心將他丟下後便消失的母親吧?
那個讓他苦尋了十多年無果,最終只能寄希望於登上娛樂圈頂峰來吸引她目光的人,是否已在山下翹首企盼與他重逢的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