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停着一輛分外招搖的藍色瑪莎拉蒂。
正值晚飯時間, 來來往往的學生特別多,因此這輛曾經作爲許宛楠送給自己的禮物,回頭率特別高。
韓雨溦有些不敢接近, 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 來電顯示爲“小楠哥”, 這個長達一個星期都未曾出現的名字, 讓她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她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 接通了電話,就聽裡頭傳來稍顯不耐的聲音:“磨蹭什麼?”
真是讓人討厭的語氣!
韓雨溦索性停下腳步,看着瑪莎拉蒂的駕駛座車窗, 對着電話說道:“你開到前面的路口去吧。”
“爲什麼?”
還用問嗎?韓雨溦撇了撇嘴不說話,卻聽許宛楠問:“要我下車接你?”
韓雨溦還沒來得及迴應, 前方的車門就徐徐打開了。
她立刻像是打了興奮劑一般, 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過去, 大力合上已經半開的車門,緊接着悶頭一口氣跑到副駕上。
一關上車門她就癱倒在座椅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卻見許宛楠側着頭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才終於明白自己被捉弄了--他怎麼可能光明正大地下車!
韓雨溦立即挺直了脊背,一邊喘着氣一邊氣憤地控訴道:“許宛楠,你又欺負我!”
“嗯,我就喜歡欺負你!”
Ho~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韓雨溦心底咆哮着, 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能朝許宛楠乾瞪眼, 卻見他啓動了車子, 立刻按住他的手, 緊張地問道:“去哪?”
“回家啊!”許宛楠瞥向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纖纖素手,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韓雨溦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放在他手背上的手立即像彈簧般收了回來,臉上卻莫名其妙地發燙起來。這個時候後悔自己把頭髮都紮了起來已經晚了,她微微側開頭,撫着自己的脖子找藉口:“我晚上還有實驗...”
“實驗比我還重要?”許宛楠幽幽地吐出一句,面無表情地專注開着車,可那緊繃的下顎線條明顯就泄露了他的情緒。
韓雨溦呆了一呆,開始權衡放棄實驗和得罪許宛楠之間那個後果會更嚴重。
也就這沉默的半分鐘,足夠許宛楠體會醋味的酸意了。因此他冷冰冰地說道:“你有東西落在我家了。”
原來是爲了這事...韓雨溦頓時感到一陣失落,又覺得因此而放棄實驗實在是有些可惜,於是問道:“什麼東西?你來的時候一起帶過來就好了?”
“你自己回去看。”他扔下這句語氣並不怎麼好的話就自顧自專心開車,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
*****
韓雨溦的心情因爲許宛楠的冷淡而跌落至谷底。雖然自己一個星期前離開他家的時候已經把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帶走了--其實她的東西真心不多,不過一臺舊筆記本電腦和幾本專業書而已。
可自己主動帶走與主人讓你帶走的心情完全不一樣。韓雨溦只得抱着與許宛楠徹底了斷的鬱悶心情,進了許家別墅。
可住在這裡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產生了一股難以割捨的感情,特別是看到出門迎接的陳媽時,韓雨溦更覺傷感。
陳媽卻不知道韓雨溦的內心感受,只熱情地與她招呼,並說可以吃晚飯了。
韓雨溦哪有心情吃,對着已然步入餐廳的許宛楠說道:“我上樓去拿東西。”
卻沒聽到迴應,她等了片刻,見許宛楠已經坐上餐桌了,便自己上樓去了。
可她這看似爲對方着想的行爲,卻讓許宛楠更加生氣了,想她爲了做一個破實驗,連飯都不願意和他吃了,越想越氣,索性擱下動也未動的筷子,大步跟上樓去。
而韓雨溦已經從客房出來,攤着空空的雙手問他:“我的東西呢?”
“在我房間。”許宛楠推開自己臥室,韓雨溦也就跟了進去,卻在兩步之後就停住了:以她如今的身份,似乎不能再隨意地進出他的臥室了吧?
“怎麼?”已經走到牀邊的許宛楠駐足朝她望來。
“那個...要不你幫我拿出來吧?”韓雨溦絞着手十分不自在。
“我幫你拿?”許宛楠一邊冷硬地反問,一邊朝她走來。
韓雨溦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朝她緊逼而來,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想猛地被許宛楠拉了過去,直到牀頭櫃前才停了下來。
韓雨溦揉着被他弄痛的手腕,皺着眉看向他打開的抽屜,卻在見到那個粉紅色的小紙包後詫異地瞪大了雙眼:“你說的東西就是這個?”
許宛楠只看着她不說話,可那表情卻已是默認了。
天!韓雨溦無力地朝上翻了翻眼珠,然後說:“你直接扔掉就好了... ”
“扔掉?不是還能用嗎?你這麼浪費你爸媽知道嗎?”
這個動不動就豪擲百萬買超跑的人竟然和她講浪費!韓雨溦也是醉了,抓起那個“還能用”的小紙包說:“那我就帶回去了,謝謝你。”
“謝謝?韓雨溦,這就是你的爲人之道?”許宛楠邊說邊朝她逼近。
他的氣勢太逼人,她直覺自己做錯了什麼,可他又不挑明,因此只好頂着一副迷茫又害怕的表情一步步往後退去,直退到牆邊,無路可退。
許宛楠高大的身形堵在韓雨溦面前,雙臂張開撐在她身側的牆上,緩緩地俯下身去。
她記得她也曾對他用過這一招,可角色互換後才發現這迫人的感覺並不是只要有身高就能做到的,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氣場纔是關鍵。
就這神遊的一會會功夫,許宛楠已經與她面對面了。他看着她不斷顫動的微翹長睫,輕聲說道:“我上週去美國了…”
睫毛停頓了三秒鐘,在恢復顫動的同時韓雨溦出了聲:“我知道。”
“我父親去世了…”許宛楠的聲音更輕了,韓雨溦心頭一顫,擡起眼來,就對上一雙沉鬱的雙眼,心尖驀地一疼,連聲音也跟着哀傷起來:“我知道。”
許宛楠望進她的雙眼裡,那裡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樣子。他緩緩地垂下眼皮,聲音雖然擡高了些,卻仍然很低落:“有很多事要處理,所以沒有聯繫你。”
“我知道…”那雙如蝶翼般的長睫靜靜地伏在她的眼瞼之上,在微紅的臉龐上灑下清晰的陰影。
“我很想你…”沙啞又綿長的聲音緩緩響起,又慢慢落下。
韓雨溦壓着他的話尾不假思索地說道:“我知道...”
欸?話出口了才發覺不對,她猛地擡起頭來,就見許宛楠近在咫尺的一張臉染着薄怒。
她並不是不專心,只是條件反射...
韓雨溦正要解釋,就聽他問:“那爲什麼不聯繫我?一條信息也沒有,甚至等我回到家,連人影都消失了,就留下這麼一個東西給我,作紀念嗎?啊?”
許宛楠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將她緊握在手中的小紙包一把奪下,在她眼前晃了晃就憤怒地扔到了地上。
韓雨溦不禁縮了縮身子,看着地上那躺槍的無辜小紙包,努力爲自己辯駁:“你不是說讓我有事就找波波嗎?我也沒什麼事所以就...”
“韓雨溦!”耳邊忽然爆出一聲壓抑着怒氣的低吼,韓雨溦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又說錯了,卻也不敢再往下說,只咬着下脣垂頭看着腳尖。
可他那雙穿着真皮軟拖的大腳就這樣強勢地插在她纖瘦的雙腳之間,而他的長腿...
韓雨溦的目光漸次往上,就見那條筆直的長腿挺立在她的雙腿之間,而且越往上,捱得越近...
啊,不能再看了!
韓雨溦強制自己移開目光,卻被一雙大手握住下巴,臉就這樣強行被擡了起來,與那張慍怒的臉默然相對。
他的眼神太過銳利,彷彿要刺穿她的皮膚般。她慌張地移開視線,他卻進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直到呼吸交纏,兩脣相接。
僅僅是脣尖碰在一起而已,脣上卻不斷滋生起細細的電流,迅速傳遞到神經末梢,韓雨溦不由地攥緊了指尖,而臉頰暈起的紅潮不斷地加深、擴張,除了垂下眼瞼以掩飾內心的羞赧,再無計可施。
可這落在許宛楠的眼裡,竟是強效的“去怒劑”,當他眼中的怒意褪去大半的時候,他稍稍拉開與她的距離,問道:“你有沒有想我?”
如果說那磁性的嗓音足以讓聽話之人心跳加速,那麼伴隨着說話的動作,他的雙脣與她的若即若離的觸碰,簡直要讓她的心臟亂了節拍。
無路可退的時候,不如勇往直前。
韓雨溦索性環上他緊實的腰身,雙脣往前已一送,便與他緊密地貼在一起。
許宛楠有瞬間的愣怔,隨即加重了脣上的力道,同時鬆開了捏住她下巴的手,卻在摁住她的後腦勺之前被她猛地用力推開了。
他沒有防備,往後踉蹌了一小步,而她也快速往後退了兩大步,瞬間就與他拉開了安全距離。
許宛楠沉迷在她柔情中的臉即刻就冷了下去,卻在聽到她的話之後勾脣笑了起來。
她問:“你想我的時候腦子裡出現的是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