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甘棠真君
至於那少年,卻是玄黃萬事閣資料中,此次道院之行幾個棘手人物之一。
十八九歲的模樣,初看平凡無奇,細看卻令人漸生‘驚豔’之感,有種難以言說的渾然天成。
修爲內斂,卻隱隱還散發一縷微弱波動,大概在築基後期,當然都是表面上罷了。實際上這少年道臺早已打磨至完美,隨時都可砥礪圓滿,晉升金丹之境。
女道一臉笑容,舉止大氣,“劍峰此次前往道院的人選,便是師侄?”
頭戴斗笠,眉心有一紅痣的少女,與女道對視,不明就裡,皺眉道:“不知前輩是?”
能夠成爲各脈眼中一塊肥肉,雜事峰的首座,豈會是平庸之輩,豈會似面上這般平易近人?這般‘守株待兔’,必定有所圖謀,最少都存在‘探聽虛實’的意思。
相比於道宗內各方勢力,她這青蓮劍峰此代‘唯一傳人’,不僅是來歷,還有所能牽動的影響,似是更耐人尋味一些。
青蓮劍峰雖然式微,卻到底曾經太過輝煌了,誰也不知道會否有東山再起的一日,故長久以來都被各方關注,半日時間,內門核心脈系之中她這斗笠少女之名,想必早已是傳了個遍。
尤其是內門核心中心的太白道峰與六座輔峰,第一時間便掌控到自己背景後,哪怕並不知曉那位‘劍峰老古董’的存在,怕也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了。
說是迎上來,不過離了案几幾步罷了,對於斗笠少女的不明就裡,女道未放在心上,笑眯眯迴應道:“甘棠,曾仰慕你們劍峰劍君,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斗笠少女有一剎那的呆滯,醒轉一瞬下意識就拱手,後退了兩步,恭敬道:“晚輩見過甘棠真君。”甘棠真君,道宗地官閣下幾大化神境實權首座之一。
能夠找到內門雜事峰,雜事殿,足以說明少女對道宗是有所瞭解的,若是不認識,就有自作聰明,矯枉過正的嫌疑了。
之後,隱晦打量着女道,似是在琢磨此事真僞。
令得女道忍不住灑然一笑,丹脣貝齒,好不妖嬈,終在少女古怪神色下搖頭,笑着挖苦自己,“都過去幾百年了,你這小輩別太當一回事兒。”
又道,“劍峰蕭條,青蓮劍君又是個悶葫蘆,今聽聞收了個弟子,本君又是個急性子,就忍不住想瞅瞅是個何等天資高絕之輩。”
“稱不上高絕。”寧無心實事求是。
“師侄太過謙虛了。”宛然一笑,轉頭朝着仍有自顧自琢磨弈局的少年招呼,喊了三兩聲,近弱冠的少年才一臉愁苦地擡起頭,揉了揉臉,將愁苦之色揉搓掉後,笑着拱手,“茯嬰!”
說完,轉頭又一臉憤憤看向了棋盤,一副嫉惡如仇的神色。
女道見此,揉了揉眉心,這動作顯然一脈相承,神色有些恨鐵不成鋼,眼眶深處卻有幾分不做掩飾的笑意,道:“這不肖弟子讓你見笑了。”
接着女道挑了些劍峰往事,一臉善意,道來,“劍峰不出世多年,怕是不瞭解道院之行,茯嬰這小子天賦不錯,就是有些癡迷棋道,不過你二人歲數相近,你初來乍到,若是有需要的儘管麻煩他,都是同宗弟子,不必客氣。”
也不管少女願不願意,便將一塊傳音玉牌掛在了她的手上,不容拒絕。
之後見少女逐漸壓制不耐煩的情緒,似終後知後覺,沒說對寧無心一見如故如何如何的,只搖頭笑道,“怪我疏忽,倒是忘了師侄今日來雜事峰的主要事情了。”
後沒扯着寧無心再侃侃而談。
從旁邊古色古香立櫃拉開屜子,取了只雲紋乾坤戒,遞給了少女。
臉上笑意略略內斂,正色道,“核心弟子也有高低之分,一百零八脈自古便特殊一些,故除了乾坤戒比之內門核心弟子高出一品,爲玄寶中品外,一套法器同樣,達到上品靈器級別,
剩下的一份洗靈液,一瓶養靈丹,剩下的東西,以及今後十年的俸祿,卻是我自作主張擺了長輩譜,給你將這乾坤戒提到了玄寶上品級別,無心師侄可不要因此偷偷埋怨師叔纔是。”
“豈敢。”少女抿脣拱手,只強壓下的不耐煩之色雖還有不少,卻大半都因着這一段話而煙消雲散了。
寧無心修爲緣故核心弟子所得也都爲築基境,只距離道院之行不到兩月時間了,道院歷練中又無法使用,加上這一去就是十年,而能夠作爲劍峰此代代表,此行結束多半該結丹了。
最終少女也沒有推脫,畢竟也不是她佔了甘棠真君的便宜,核心弟子十年供奉加首次供奉之量,卻幾乎是等同的,只能說算是欠了甘棠真君一份人情罷了。
待斗笠少女離去,甘棠真君緬懷一笑,風韻不減,悠悠坐回去,看着抓耳撓腮還在苦苦跟棋局做爭鬥的少年,笑眯眯問道:“茯嬰啊,你覺着這劍峰新收的小弟子如何?”
連問了三聲,見弟子還不迴應,甘棠真君伸手狠狠捏住了少年臉頰,“說!”
笑意卻愈盛了。
“啪!”少年不暇思索將師尊玉手拍落,撓了撓頭,這才循着少女離開的方向,擰着眉頭,道了句,“這位無心師妹,大愚若智,卻不令人嫌厭!”一語雙關。
得了答案,甘棠真君這才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悠悠半倚着靠在椅上假寐。
約莫過了三兩盞茶,苦思冥想半日似仍不得破局的少年對這腦袋就是一通亂撓,之後似發泄一般,從棋笥中抓了一把棋子,“譁”一下丟到了棋盤上。
做完這一切,少年似終將鬱結的火氣宣泄,看着雜亂的棋盤,頓時滿意一笑,平凡的一張臉上,那一雙眼眸頓時充滿了無盡靈性。
‘後知後覺’聞着甘棠真君忽傳來的輕微的鼾聲,少年又有些後怕,忍不住犯嘀咕,“若師尊醒來,免不了又是一頓罰,不如趁着這一兩日空閒,先去太蒼衛躲一下,順便會會那小子?”
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只待少年捻手捻腳離開雜事峰,甘棠真君這才悠悠從假寐中掀開了一絲眼縫,看着散亂的棋盤,甘棠真君挑了挑眉,這纔不情願地抻了抻懶腰,睜開美眸。
一手扶住長袖,另一手輕輕一握,棋子碰撞聲叮叮幾聲,少年最後丟下的一把黑棋被她攢在了手中,棋盤亦恢復了散亂前的原狀,之後覆盤少年將一把丟入棋盤中,每一枚棋子的先後順序。
第一枚中規中矩,並沒有能阻擋住白棋步步緊逼,第二枚當做白棋,卻是幾乎將黑棋逼到絕路。
第三枚拼死一搏卻被第四枚輕描淡寫化解,直到了第五枚,黑棋獠牙終露……
直到覆盤結束,甘棠真君搖頭大笑,‘這年頭啊,弟子是越來越不好教咯。’
待將棋盤上棋子都歸攏會棋笥,悠悠一盞茶後,甘棠真君目光才漸凝,心中卻是逐漸將一些事聯繫起來,拈香自語。
“青蓮劍峰那位跌落神壇的天之驕子近三百年間,極少離開青蓮一脈,這近百年卻頻繁接觸‘玄黃閣’,而今……更親自帶着那少女回宗,是否意味着,沉寂多年的劍峰要有所行動了?”
道院名額可通過招收弟子,堂而皇之販賣,這在道宗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大部分脈系都有家族,少部分也是師徒一脈傳承,一兩個名額尚且還不夠呢,豈會賣給外人呢?極少數罷了。
當然,甘棠真君完全沒想到的是,青蓮劍峰真的已經被逼到,不得不靠着販賣‘道院之行’名額維持‘生計’的地步了。
這十數萬載,各脈系雖不斷盤剝青蓮劍峰一脈資源,也不敢做絕了。
畢竟這一脈雖也沒什麼弟子支撐,卻極其‘特殊’,故各脈盤剝資源是經過了‘上頭’審度,仍有餘留,哪怕是青蓮劍君修至洞天境都是足夠的。
卻可惜,在殷不讓劍府大成之前,有着劍峰老古董遮掩,莫說他們這些剛接近道宗核心邊緣的人了,就是那幾位俯視聖境者,都尚且還推演不到真相。
早年傳出劍心破裂,恐無望大道的劍道天驕,跌落神壇並非偶然或是遭人陷害,只是因其以自身爲弈局,以所謂劍心爲跳板,藉此開闢了一條屬於青蓮劍峰的上古劍道,真正應了曾經盛譽——其可憑自身資質,開創一道不弱於第一代青蓮劍君之罷了。
甘棠真君視線被遮蔽,也算‘情有可原’。當然,不只是她,各方同樣。
在青蓮劍君劍府未成未引起轟動之前,這些腦子裡彎彎繞繞的角色,心猿早就奔行了十萬八千里,結果都將目光放在了,斗笠少女,寧無心身上。
這個或繼承了先輩遺澤,打破壁壘,後被那位萬年都難得一遇的天驕看中,極有可能作爲劍峰下一代劍君培養。
而這次道院之行便是劍峰沉寂多年來,再一次出世的小試牛刀,劍峰此代傳人的十年磨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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