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如鯁
他們手裡是沒有靈藥,可這島上難道只他們兩人而已?
那麼多的上七宗修士於此島歷練,現成的唐僧肉,憑藉寧無心肉身強度,設計一番不是難事,若有落單的元嬰初期修士,就再合適不過了。
有了目標便需準備後手,以防不測。
這幾月時間逃亡成了習慣後,寧無心是越發依賴短距離傳送陣了。
短距離傳送陣乃是旁門小道,與破界符相比自有云泥之別,然若把握得當,某種程度上不一定就比破界符差。
朗霽風也從起初的嘲笑轉爲肯定。
他算是發現了,這位無心道友氣運很強,運氣卻實在太背了,若不是有着短距離傳送陣,他們兩人早在鏡洲就被迫動用破界符了。
而一個築基螻蟻面對靈臺修士,不依賴這傳送陣盤,也早就死了。
修真界啊,面子算什麼?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算什麼?自是活着最重要,能活到最後纔算贏家,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一個月時間,朗霽風被寧無心往死裡錘鍊,倒是煉製了不少兩千裡傳送陣盤,五千裡亦有,不多,數道,可惜萬里只要那麼一道,可這也差不多了。
地層之下暗河密佈,交錯縱橫,流蕩幾日,便可衝出數萬裡,其中越往深處,禁制便越發恐怖,寧無心不止一次在地層內見到一些特殊所在,卻不敢靠近,都散發着驚人心魄的氣息。
甚至靠近了‘千里血海’範圍,那纔是真正的死亡絕地,還未靠近,便隱有目光凝視而來,殺機瀰漫,毫不懷疑只要寧無心二人靠近,將即刻遭到抹殺!
好在有着朗霽風領路,遠離內圍之後,危機感也逐漸消減了。
待準備充足之後,朗霽風憑藉血脈感知帶路,沿着四通八達暗河的其中一道逆流而上,一日後兩人衝出暗河、地層,重見天日,出現在兇島內圍西部邊緣。
西部正西是萬劫宗的地盤,往西北是萬木閣,往西南是小道宗。
凝視九天之上墨雲陰沉,寧無心暗忖,‘眼下已是十月中旬,距離龍獒海船出海,不足半月,距離凌青散人出手亦近了。’而她,該出手,也是該離去了。
寧無心開始行動,藉助內圍天機混亂的便利出手,可惜落單的元嬰初期修士極少,兩天時間,寧無心也只見過一次,打劫自然成功了,同樣是佈局算計,至於是死是活,就看對方心性了。
起初這萬劫宗元嬰修士還頗有幾分忌憚,因爲寧無心築基修爲太扎眼了,其服飾更是隨意,要知道即便到了他這個境界,宗門服飾也不可能完全隨意,需紋下萬劫宗的紫雷獨有標識。
這少女除了揣着萬木閣的牌子,服飾卻無萬木閣標識,不由令他新生忌憚。
不住猜測——難道是某位化神長老乃至是靈臺太上長老門下血脈!?可若如是如此,豈會沒有修士陪同!?
面對一道珍稀靈物,元嬰修士多少還能夠剋制,可加上寧無心五個手指帶着的儲物戒,目光逐漸隱晦了。
其眼界不低,一晃便可知起大概價值——最次的一個都價值數十萬,還有朗霽風貢獻的‘靈獸木戒’,更價值斐然,還別說其中可能存在的‘底蘊’,不可避免生了貪念。
寧無心佯裝退去,主動放棄靈物歸屬,元嬰修士起初還忌憚,見其主動離去,猜測對方多半不想惹事,只幾番試探後,發現寧無心確實孤身一人,見財起意,徹底動了殺心。
見此,寧無心也沒什麼好避忌的了。
算是‘一拍即合’,只對方到底是個元嬰修士,保險起見,示敵以弱,將其騙進早就設好的殺陣之內,兩兩牽制之下被她成功擊殺,元嬰自然沒放過,斬盡殺絕。
此修死後,倒是激射出一道禁制,欲殺入寧無心識海,烙印下來。
這是各宗手段,用以追蹤識別兇手,一月之內,凡此宗修士皆可感應。
寧無心修爲無法抵抗,任由其侵入識海,繼而被墨蟬鎮壓。
這不是寧無心經歷的第一次了。
前世李長風推動殺局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墨蟬的存在太逆天了,牽扯她的同時,同樣是一大助力。
也是她前世肆無忌憚出手,且被諸方針對的原因,可無視烙印這一點就令人眼熱不已,忌憚不已,西漠嗜殺之輩有誰不心動?
喚出朗霽風,讓他幫忙收拾戰場,異火出手,屍首頃刻便煙消雲散於世間。
誘殺元嬰修士似不算難事,其實也沒那麼簡單——主要還是因爲此爲南煙。
此地修士心性大多不過爾爾,元嬰修士又如何?有上七宗護持,又鮮有生死角逐,一路順風順水,只要資質足夠便可晉升,沒什麼了不起的。
到底活的太安逸了,沒有太多的危機意識,謀算也支撐不起內心的貪婪。
換做天玄,換做西漠……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陰溝裡翻船,能在那個地方成長起來的,沒幾個簡單的。
也不盡然的是,南煙化神以上到底還是不容小覷,就如巡海宗的那一雙祖孫。
不同於長生小鎮,有大陣鎮壓,元神難散,在外界修士一旦被擊殺,其遺留的神識烙印也會在短時間內消散,似元嬰境存在,也就十餘日,寧無心也不急,將儲物戒及幾個儲物袋收入囊中。
內圍危機密佈,元嬰修士落單少,金丹修士就更是沒有了。
數量少不說,多半成羣結隊,還有高階修士護持,寧無心根本就找不到機會出手,不得已,只得離開內圍。
果然外圍行動便順利得多了。
隨着上七宗探秘,此地逐漸成爲其門下試煉場所,人一多,出手設局就少了。
畢竟此地靈物衆多,惹人眼熱,七宗終不會都是純善之人,總有不少沆瀣一氣之輩,她只需‘出手相救’就是了。
而爲了方便行事,寧無心早前便收攏了其他宗門的身份玉牌和服飾,若是‘救人於危難’也就算了,可若是生了殺心也就罷了,總的有個背鍋的存在不是?
有着朗霽風貢獻的‘斂息秘寶’非元嬰後期難以察覺她的存在,使她行事輕鬆不少。而爲了避免心生仁慈,致使自己反受其亂,寧無心出手之前大都探查過對方底細,做到心中有數。
彼時寧無心最大的仁慈,就是乾脆利落不折磨,幾乎做到出手必殺。 ωwш▪ ttκā n▪ ℃o
朗霽風跟在後面處理後事,有時候望着寧無心的目光都有些發怔——若是不認識這位無心道友,他真忍不住猜測她出身魔道,更不敢置信這是一個十六歲還不到的少女,太令人心寒了。
可逐漸的,他也有些麻木了,老實說,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不是嗎?
這些年來爲達目的,他手刃之人,不乏無辜,這位無心道友卻已儘量避免——詭異又矛盾,有時覺得她太殘忍,有時又覺得她有些婦人之仁了。 щшш¤тt kán¤CO
爲此在他眼神發怔的一瞬,寧無心揉了揉他圓滾滾的腦瓜子,笑道,“太歲道友是不是在心底裡謾罵無心,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嚇了他一哆嗦。
差點脫口而出,‘難道不是嗎?’
那笑容充滿了真誠,可朗霽風卻不敢這麼想,‘這是個笑裡藏刀的存在。’
寧無心笑容逐漸淡了,目中無有波瀾,沒有往下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解與行事,她只要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對的,沒有違背本心行事,就足夠了,旁人如何想,與她何干?
挑起一堆儲物袋、儲物戒丟給朗霽風,後者望着她的目光裡逐漸多了一某種晦澀不明的情緒。
當然,與情愛無關,男男女女,情情愛愛什麼的,在他看來,不健康!
而很快,寧無心近十日時間截殺上七宗弟子之事,終於引起七宗關注。
數十金丹修士,數個元嬰修士隕落,也許在偌大的天玄而言不算什麼,可放在南煙,絕對是一件大事,上七宗宗內看管魂燈的小修士們都驚駭了。
通報到管事之處時,管事雖也驚,卻到底沒有失色,因爲隕落弟子都爲此次孤島之行者,意識到怕是孤島發生了意外,可宗門真正的底蘊都已經殺往孤島,就算通報上去有什麼用?
只轉而看向玉簡上述名單中出現了幾個不得了的名諱之時,這才震驚了,不是化神長老,就是靈臺太上長老的嫡系後輩,這些重要弟子竟然隕落了!?
這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爲,這是要把南煙的半個天給捅破了!?
而這還不只是一個宗門,而是三四個,掌管魂燈之地的主事頓時驚慌失色前往試煉列島,再轉而殺向了孤島,待此事傳出後,各宗頓時都驚了,這還得了?
尤以幾個化神、靈臺長老驚怒交加,連忙派人巡查,搜索事情真相!
因爲此番隕落弟子之中,有兩個乃是靈臺名宿直系後輩,早就在其識海中烙印下追蹤秘術,不同於平常弟子,一旦出事,一則兇手隕落,二則有同爲靈臺修士出手,否則終生難消,並且會回傳影像。
可他們竟都沒有收到——難道是陷落在某處秘地之中!?
而不同於各種猜測,巡海宗靈臺與古板老者聞此消息,心中那股壓抑了一月的怒火頓時一熄,祖孫兩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火苗在爆竄。
腦海皆浮現同一猜測,神秘人!
奄奄一熄之怒火熊熊燃燒,化爲熾烈的貪婪之火。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寧無心已經在準備尋找最後一票的獵物了,近十日時間,修復丹田的主藥已經湊齊了,修復經脈的輔藥種類卻是湊到了,可數量上不足。
而在進行上一單誘殺後,寧無心已預感到不妙,這段時間,她雖然儘量不在同一片區域連續出手,卻終究還是驚動了上七宗的修士。
羣蛇既驚,按照她以往的謹慎,她這捕蛇人不該再出手,而是趕緊找個隱蔽所在,譬如地層暗河,因此地連靈臺修士都忌憚不已,靜待風波過去,也就成了。
可如今距離十一月不足五日,龍獒海船準備出海了,拋開煉丹修復的時間,她勉強能夠趕上,若猶豫不決,將會錯失,到時候才真的麻煩了。
詭異的危機感令她如鯁在喉,她卻依舊出手了,追蹤半日,於西南外圍距內圍四千餘里找到了最後一批肥羊,後者果然沒有令她失望,而她也不會有絲毫的不忍,果斷出手。
而在她得手之後,終於,纏繞在喉的危機感攀升到極致。
她與朗霽風目光同時看向內圍方向,果然數百里開外,潮水鋪天蓋地般襲來。
與此同時,數十里身後,玄光一閃,一道身影衝出——
‘是巡海宗那兩人!’朗霽風一驚,好在他早就捏好傳送陣盤,果斷出手,兩人瞬息被玄光包裹,可惜晚了。
這一次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尤其是古板老者,降臨剎那瞬息出手。
人階巔峰陣法宗師全力出手,根本就不是寧無心可比擬,御元化陣,虛空一蕩,瞬息便將方圓數十里地封鎖!
兩人遁走之勢終被封鎖阻攔下來!
古板老者看了眼寧無心,又看了一眼朗霽風,雙目一唳,如此道——
“上一次被道友耍了一道,讓道友尋到可乘之機跑了,而今道友修爲大降,老夫倒要看看道友還有何手段能夠突破!”
寧無心沒接茬,真無心接茬,眼下情況緊急,毫不亞於被凌青散人追殺之時。
寧無心思忖頃刻,做出決斷,傳音朗霽風,‘動手吧……’,意思很明朗——
動用破界符!
一個化神修士、一個靈臺修士,天與地的差別,反抗?做夢呢?
東土藥王閣木屬性異火很可惜,也將失信傅梨,可相比於自己這條命,異火算什麼?言而無信一次,也情有可原。
待她順利離開南荒便將儲物戒中一堆小洞天石出手,換一道破界傳音信不是難事,且她與傅梨早已交換傳音細節,或可使其趕上這一班船。
就算趕不上,在南煙將亂之前,尋一相對安穩之地,靜待來日亦可,目中一絲愧疚散盡,寧無心暗暗搖頭,惋惜自語,‘傅梨,師姐要先走一步了。’
潮水已至,朗霽風亦無可奈何,只得一嘆再嘆道,‘可惜了,可惜了!’
只誰也沒想到,就在此刻,就在朗霽風將出手的一瞬間,意外發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