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是個怪人,他的行爲往往不能用正常人的套路來解釋。
在與他的接觸中,夏冷心漸漸地放下戒心。
因爲她知道,他對她沒有慾望,除了喜歡親她的眼睛,就再也沒有更深入的親密行爲。
每一次對望,那一汪冰藍色的深邃裡,似乎藏着不可以言說的秘密。
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過她在想着其他人。
毫無疑問,馬修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完全褪去男生的稚嫩,經過歲月的磨礪,沉澱出歷久彌香的味道。
一身絲質的黑色襯衫,搭配着銀灰色的西褲,低調而又優雅。
解開襯衫的前兩顆鈕釦,露出古銅色的胸膛,幾綹碎髮垂在額際,讓他看起來既頹廢,又帶着幾絲性感。
他牽着她的手,穿過長廊,來到後花園的陽光小屋。
這是一間漂亮的木屋,四周花草茂盛。
薔薇花開得尤爲張揚,處處都能看見白色的、深桃紅色的、黃色的花朵點綴在一片綠色中。
木屋的屋頂是透明的強化玻璃,所以採光極好。
走進房間,裡面的陳設很溫馨。
撲面而來的舒適感,讓夏冷心瞬間就愛上了這個地方。
窗臺上擺放着小小的仙人掌,迎着光,頑強地生長着。
牆壁上貼着很多圖片,全都是世界各地的風景,大多以天空爲主,很少看見有人物入鏡。
一整面書牆是屋子裡最吸引夏冷心的地方。
她走過去,隨意抽出一本,是聖艾修伯裡的《小王子》。
她翻了翻,然後走向歐式田園風格的沙發,坐下來細細地讀着。
沐浴在陽光中,彷彿一切又回到了那個寧靜的午後。
馬修坐在她的對面,雙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然後閉上眼睛,享受着這一刻。
她偶爾會擡起頭,留意他的動靜。
他似乎真的睡着了。
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像是一頭優雅的獵豹,慵懶地趴在樹枝上,危險卻充滿野性的美。
沒人說話,時光靜靜地流淌着。
她讀完最後一頁,然後輕輕地合上書。
他的聽力極好,就在那一瞬間睜開眼。
“看完了?”
他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然後拿走她手裡的書。
看了看書的封面,他挑了挑眉,“你也喜歡這本書?”
她點點頭。
以前,學校的女生經常會把她的東西藏起來。
她一直忍氣吞聲,選擇保持沉默。
那是她第一次打架,就是因爲她們撕掉了她的《小王子》。
那本書是她託人找了很久才弄到手的版本。
雖然不是英文原版,卻是中英文對照版裡,翻譯得最好的一個版本。
“你希望自己是那朵玫瑰?”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答案。
她搖搖頭,緊抿着嘴角,猶豫半天才開口,“我希望自己是小王子。”
他朝她揚揚下巴,示意她繼續說。
“與其當被愛的玫瑰,我更願意成爲小王子,去領略沒有見過的風景,去認識各種各樣的人,分享他們的故事,就像自己的生命也變得豐富起來一樣。”
聽完她的話,馬修突然勾脣一笑。
冰藍色的眼睛裡流淌着不一樣的風情,像是初春裡漸漸融化的冰川。
有些念頭開始慢慢地在復甦,在覺醒,在迫不及待地破殼而出。
“知道嗎?曾經有個人和你的想法一樣。”
“然後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向他。
“我把她當成玫瑰,那支被珍藏在保護罩裡的玫瑰,小心翼翼地呵護着,然後……”
她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臂,“然後就怎麼了?”
“死了。”
他的神情黯然,眼裡的流光轉瞬間就變成破破碎碎的憂傷。
我勒個去!
夏冷心連忙鬆開手,頹然地耷拉着腦袋。
她懷疑自己也會落得和那個人一樣的下場。
他像是想到什麼,然後摸摸她的頭,“別擔心,這次我絕對不允許重蹈覆轍。”
她擡起頭,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從明天起,你的調教課程正式開始。”
果不其然,她就是一坨苦逼的橡皮泥,隨意任人拿捏。
莊七逼着她學插花,學茶道,學習如何在貴圈裝逼的各種技能。
那麼,馬修大人又會讓她學些什麼呢?
由於想太多,過於焦慮,夏冷心毫無意外地失眠了。
第二天,她掛着飽含怨念的黑眼圈,出現在馬修大人的面前。
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龜裂的表情。
“沒睡好?”
她輕哼出聲,然後小聲嘀咕着,“都要上絞刑架了,誰還能吃得香,睡得着?”
他的聽力很好,所以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又沒讓你去死,幹嘛那麼大的壓力?”
她抖了抖嘴角,“比死還恐怖的是:生不如死。”
“你想太多了。”
他攬過她的肩,然後朝訓練場走去。
訓練場是地下城最大的區域,它不僅模擬戶外野戰環境,還有攀沿、射擊等等專業的場地。
夏冷心看了一眼高高低低的梅花樁。
那是個什麼鬼?她又不學少林功夫,練那個玩意兒有毛用啊?
“你先把體能練起來,然後再學習防身術,還有射擊。”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是在夏冷心聽來,卻是晴天霹靂。
“我爲什麼要學這些啊?”
她是混娛樂圈,又不是混殺手圈。
“我們這一行是高危職業,連保險公司都不敢接我們的單子,所以要學會自保才能生存下去。”
他拉她走到攀巖區。
擡眼望去,夏冷心緊蹙着眉頭,看來此行兇多吉少。
他幫她把保險繩拴好,然後拍了拍她的肩頭,“上吧!”
她欲哭無淚地朝巖壁走去,然後抓住一個支點,腳再踩到一個支點。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的手臂力量太差,暫且不提技巧,根本連攀爬的力氣都沒有。
她尷尬地抓住支點,貼在巖壁上,裝死。
真是恨鐵不成鋼。
馬修大人面色冷厲地吼道:“往上爬!”
她轉過頭,一臉無辜地看向他,“爬不動。”
“爬不動?”
說着,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條蛇。
青色的蛇,有大號火腿腸那麼粗,纏繞在馬修的手臂上。
此刻,它正虎視眈眈地朝她吐着芯子,一點兒都不友善。
她踩着巖壁支點的腳差點兒打滑。
看着他們越走越近,她艱難地嚥了咽口水。
“慢着!我爬,我爬,你們別再過來了。”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爬得淚流滿面。
迎着風,臉上的涼意讓她哭得更加厲害。
估計她是攀巖場爬得最難看的訓練者。
只見她撅着屁股,像只毛毛蟲,蠕動半天,卻毫無進展。
馬修大人實在看不下去,想去推她一把。
但是他剛一靠近,她就徹底地脫力,向後一仰,暈倒在他的懷裡。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反正她是在一陣烤肉香中醒來。
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又摸了摸肚子。
原來是餓了。
她看着不遠處正在烤肉的男人。
那結實富有彈性的肌肉,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誘人的光芒。
她好想撲上去,然後用力地一口咬下去。
可惜,那坨誘人的雞肉正被馬修拿在手中。
他見夏冷心醒來,然後笑得有些壞,“想吃?”
她連連點頭,一臉討好地看向他。
在飢餓面前,裝逼是毫無意義的行爲。
“想吃也行,你從明天開始負重長跑。地下城有專業的山道,可以長跑拉練。”
他將烤好的雞肉放在她的面前。
香噴噴的烤雞肉,被烤得外焦裡嫩,表面上還被塗上了孜然、辣椒。
好香,好想吃!
但是一想到代價是暗無天日的體能訓練,她又糾結了。
她捂着咕嚕直叫的肚子,然後心一橫。
妹的,不就是負重長跑嗎?
她跑!
難道還能把她累死?
這樣一想,心裡就好受多了。
她喜滋滋地接過他手裡的雞肉,然後爽快地撕下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馬修看着她吃得有滋有味,好笑地搖搖頭,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主人,二當家回來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彙報。”
一個女僕走到他的身邊,畢恭畢敬地等待吩咐。
“嗯。”
他揮揮手,示意她先下去。
待她離開,他又轉過頭,看向夏冷心。
“你慢慢吃,吃完就自己回房間去。別亂跑,地下城的很多地方都是禁區,亂闖會受到嚴懲。”
他站起身,從口袋裡拿出手帕,然後彎下腰,替她擦掉嘴邊的油漬。
她看着那張沾上油漬的帕子,伸出手,“我來洗吧。”
“髒了,不用洗,直接扔掉就好。”
說着,他就把帕子扔到一邊的草叢裡。
夏冷心頓時啞口無言,望着帕子被扔的方向。
有些情緒縈繞在心間,說不清,道不明。
等她啃完雞肉,鬼使神差地,她又把手帕從草叢裡撿回來。
她拿着手帕,剛站起身,就被身後突然響起的女聲,嚇了一大跳。
“跟我走。”
冰冷的聲音,她好像在哪裡聽過,有點兒印象,但是不熟悉。
她轉過身一看,竟然是那個白衣女,和她一起站在高臺上被拍賣的女人。
“你不是被人買走了嗎?爲什麼還在這裡?”
白衣女撩了撩紫色的頭髮,一雙鳳眼直直地看着夏冷心。
“我是景家的人。”
夏冷心激動地拉着她的手,“是景天睿派你來救我的嗎?”
白衣女有潔癖,不喜歡與人有太親密的接觸。
她拉開夏冷心的手,然後只回了冷冰冰的兩個字:是的。
她真的是Boss派來的人嗎?
在這龍潭虎穴裡,究竟應該相信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