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辭間,全是詹子行對丁大妹的偏護。
這讓夏冷心壓下了準備罵人的衝動,也讓丁大妹的心裡騰起幾分暖意。
“阿行,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這麼大聲。”霍顏淡定的臉上終於出現崩裂,最後把複雜的目光落在了丁大妹的身上,“你見過他的父母,瞭解他的家族背景嗎?”
面對這樣直白的責問,丁大妹頓時覺得無比尷尬,因爲她連詹子行的父母是誰名誰都不知道。
見她難堪,詹子行立馬出聲,“這是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來操心。”
“阿行,你別忘了。”霍顏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去年,我們雙方的父母都已經見過面。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我們就會結婚。”
“這就是我今天約你出來見面的目的。”說着,他又攬過丁大妹的肩膀,“她就是意外。”
霍顏沉着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之間的婚約本來就只是父母的一廂情願。我想娶的女人是她,所以希望和你解除婚約。”
“你說解除就解除嗎?那我們霍家的臉面往哪裡擱?”她很不滿意他的自作主張,面上卻還是儘量保持鎮定,“而且,她的身份能被你的父母認同嗎?”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眼神裡卻瀰漫着獨有的偏執。任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如同他當年不顧家族裡長輩們的反對,毅然地選擇了學醫。
霍顏淡淡地嘆口氣,知道不能硬來,於是委婉地勸道:“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今天的話,我就當是你沒有說……”
“既然說了,我就會承擔後果。”他的目光堅定,再次握緊了丁大妹的手,然後深情告白,“只要大妹願意,我就不會放手。”
霍顏暗中蜷緊手指,將指甲掐進掌心,努力剋制着情緒,生怕走錯一步。她的導師曾經說過,要想獲得最終的勝利,就要先學會忍耐,以退爲進。
於是,她深呼一口氣,然後優雅地站起身,“抱歉,我突然想起等會兒還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你們慢慢聊。”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廳。
望着她的背影,夏冷心突然拍了拍桌子,“詹詹,你到底在搞什麼呀?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未婚妻。既然有了婚約,爲什麼還要來招惹大妹呀?”
她有些激動,心裡爲丁大妹抱不平,可惜丁大妹卻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她還想繼續說,誰知手機卻響了。
是陳楠。
“喂,是有通告了嗎?”她微微地蹙了蹙眉頭。
長期以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陳楠幾乎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不過這次卻是意外,他要請十天的假,說是回老家相親。
電話裡不方便細問,於是她又說道:“臨走前,我請你去吃頓好的。說吧,想吃什麼?”
陳楠沉默了好久,久到她以爲他不願意,結果他卻冒了一句,“那請我吃串串香吧,就是那家牛逼串串。”
那是C城最牛的串串香,也是夏冷心第一次請他吃飯的地方。
約好時間,夏冷心就拿起手包,準備離開。
“大妹,跟詹詹好好聊一聊吧。看來你們之間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溝通。”她又看向詹子行,警告道:“詹詹,你要是敢欺負大妹,我就請一羣醫鬧,天天去你們的醫院門口蹲點。”
他自然知道夏冷心是爲了他們好,於是朝她點了點頭。
等夏冷心離開後,他才緩緩地開口,“去年,我在F國看到了你的婚禮。”
“你那時在F國?”丁大妹驚詫地睜大了眼,不敢相信他會留意她的行蹤。
“嗯。”他藏了太多的秘密,即使那些都與她有關,她卻毫不知情。
當年,他揹着家族裡的長輩,偷偷地報考了F國最著名的醫學院。而他和丁大妹相遇的那一晚,他已經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正猶豫着要不要背叛家族的意願,不顧一切地去F國完成自己的夢想。
那麼多年,他都循規蹈矩,就像是裝好程序的機器人,按部就班地消耗着毫無樂趣的人生。
那是第一次,他想放縱地爲自己活一回。
“你想賭什麼?”
丁大妹的眼神很亮,就像是夜空裡的啓明星一般。
他知道她是誰,在別人的眼裡,她也許只是師範學院的女學霸,但是他卻見過她的另一面。
她就像是獨行俠,常常獨自一人吃飯、走路、看書,幾乎沒有同伴。於是,流浪貓就成了她惟一的朋友。
懶洋洋的陽光曬了一下午,與斑駁的樹影交織在一起。
他抱着書,遠遠望去,突然覺得喂貓的女生很溫暖。
三五隻流浪貓圍着她撒嬌,還不時地蹭着她的腳踝。她掏出包裡的貓糧,笑盈盈地喚着它們的名字。
“美元、歐元、人民幣……”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錢。
在別人看來,她只是埋頭學習,毫無情趣的女生,但是他卻見過她揹着別人豎中指,儼然一副女流氓的模樣。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躲在校園裡的情人湖畔邊,突然放聲大吼,“人生就是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狗!”
頓時,嚇得“野鴛鴦”們驚慌失措,撈起褲子就跑。
表面上,她僞裝成循規蹈矩的好學生,骨子裡卻是極爲反叛,恨不得佔山爲王,當土匪頭子。
也許喝醉的她,纔是真正的她。
“你想賭什麼?”
丁大妹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
他不太記得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只知道自己的腦袋裡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他佯裝鎮定,可是荷爾蒙的激盪,令他控制不住想靠近她的衝動。
那一夜,年輕的身體終究還是徹底失控。
他喜歡她的野,也喜歡她的狂,甚至她有時二得不要不要的,他也覺得很可愛。
可惜,他都還沒有來不及向她告白,就連夜飛往了F國。
等他安頓好一切,準備來接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不見了。
學校裡關於她的流言蜚語,令他心痛不已。
茫茫人海中,要找一個人實在是太難了。
直到若干年之後,他在F國遇見了穿着白色婚紗的她。
歲月將她變得更加美麗,而她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後來,家裡人給他安排了相親。
霍顏是個知書達理的女人,舉止得當,如果遲早要結婚,她會是最合適的選擇。
他沒有拒絕,但是人卻回到了C城。
霍顏偶爾會給他打電話,或者是發短信,可他始終無法投入感情。
再後來,他得知丁大妹離婚的消息,驀地,心底裡某個死去的念頭,又再次活了過來。
他告誡自己要徐徐圖之,不要着急,但是言風落來到了C城。
他慌了陣腳,怕丁大妹對言風落餘情未了,於是在攤牌的那天,他醉得一塌糊塗,做出了驚人之舉。
“我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拉過丁大妹的手,淡然的表情卻掩飾不住眼裡的忐忑與緊張。
她偏過頭,“你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嗎?”
“嗯,完全超出了我的酒量,醒來就斷片兒了。”他握緊她的手,“爲什麼你會決定放棄言風落,而選擇了我呢?”
她露齒一笑,“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你這樣一說……”他抿了抿脣,“那就一定是我做了很丟臉的事情咯?”
她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對你也許是,但對我來說,不丟臉,還挺高興的。”
他的臉一黑,沉默很久後纔回道:“你高興就好。”
下午,兩人去超市逛了一圈,買了新鮮的食材,準備回家做晚飯。
回到詹子行的公寓,電梯門剛一打開,他們就看見了家門口站着兩個女人。
霍顏,丁大妹已經見過,另外一箇中年女人也不難猜。
必然是詹子行的母親。
見他們手牽着手回來,詹子行的母親很不高興,“兒子,顏顏特意從Y國飛過來看你,你卻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待在一起,像什麼話?真是沒規沒據。”
在她的眼裡,丁大妹已經被劃爲不三不四的女人,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丁大妹被她們的高貴氣場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於是想鬆開詹子行的手。
但是,他不讓她退縮,拉着她就走到他媽的面前,“媽,這是我的女朋友,請你尊重她,也尊重我的選擇。”
“伯母,有什麼話,先進屋再說吧?”霍顏柔聲說道,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高姿態。
詹子行的母親感到一絲欣慰,“還是顏顏最懂事。你別往心裡去。男人在結婚之前,總是喜歡玩,等他玩膩了,自然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丁大妹蹙着眉頭,堵在心頭的吐槽就快要壓抑不住。如果不是詹子行拼命地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別衝動,她真想酣暢淋漓地罵個痛快。
算了,誰讓那個女人是詹子行的母親,將來極有可能是她的婆婆,暫時忍了。
可是未來的婆婆大人不依不饒,她拍了拍霍顏的手背,“顏顏,你就是太善良了。今天,我替你要回這個公道。”
於是,她又走到丁大妹的面前,冷冰冰地說道:“我不管你是誰,請你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