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金色霞光照亮旌節城的角角落落,行宮內外又重新忙碌起來。
御書房側面的休息室,東方離人因爲熬夜值班後又被操勞一場,少有的睡了懶覺,到現在都尚未醒來。
女帝已經起身,換上了紅黑相間的龍袍,帶着四名手捧托盤的宮女,走向位於中心區域的寢殿。
女帝體魄要比常人強出太多,哪怕只睡了幾個時辰,此時也恢復了旺盛精力,氣色甚至比往日看上去還要好不少,畢竟她現在鳴龍圖已經沒了任何瑕疵,還從大姑娘變成了小女人,看起來自然有幾分春光滿面之感。
待來到寢殿後,女帝略微擡手,讓宮女先在外面等着,輕手輕腳獨自進入寢室,來到龍牀前挑起幔帳看了眼。
太后娘娘昨天跑過來探望,在親密許久,等到夜驚堂睡着後,就心滿意足悄然回了寢宮。
而夜驚堂睡得太晚,現在尚未醒過來,依舊蓋着薄被躺在枕頭上。
不過大晚上吃了只燒雞,又沒被暖手寶榨走最後一點精力,目前氣色倒是恢復的不錯,閉着眸子呼吸平穩,臉上已經多了幾分光澤。
女帝瞧見此景,心底暗暗鬆了口氣,在旁邊側坐,也沒有出聲吵醒,直到等到良久後,夜驚堂的睫毛才略微動了動。
“呼……”
夜驚堂經過修整,老腰空空如也的虛乏感逐漸消散,整個人好似又重新活了過來,發現身邊好像有人,便稍顯睏乏的睜開眼睛,結果一道紅黑相間的輪廓就隱入了眼底,而後視野迅速恢復,看清了那張面帶微笑的嫵媚臉頰。
“誒?”
夜驚堂瞧見鈺虎竟然坐在身邊,連忙一頭翻了起來,擡手抹了把臉後,又看向鈺虎身上的衣服,眼底帶着幾分新奇。
雖然畢竟已經相識很久了,但鈺虎以前見他,從來都是一套紅裙子,唯一例外,是他去太華殿封國公的時候,鈺虎穿的是龍袍,但他肯定不好擡頭去仔細看。
此時鈺虎穿着大氣磅礴卻又不顯浮誇的龍袍,光明正大坐在跟前,夜驚堂着實有點不習慣,順口來了句:
“穿上衣服我差點沒認出來……”
女帝確實是頭一次在夜驚堂眼前捂這麼嚴實,脖子都不漏,想發福利都沒機會,爲此儀態很是正經,擡手扶着夜驚堂,柔聲詢問:
“休息的怎麼樣?緩過來沒有?”
夜驚堂被暖手寶繞了一次,說實話剛緩過來,不過見鈺虎挺擔心,他還是豪氣道:
“又沒費多大力,早緩過來了。”
說着還湊上去,在豔麗紅脣上啵了口。
女帝這次倒是沒迎合,把夜驚堂臉頰移開:
“剛換好衣裳,弄亂了不好去見朝臣,晚上再犒勞你個大的。我讓膳房熬了大補湯,現在起來吃,還是再睡會兒?”
夜驚堂還沒見着三娘,此時醒了哪裡坐得住,起身道:
“躺了一整夜,腰都酸了,起來走走吧。”
“你確定腰痠是躺出來的?”
“唉~”
女帝嘴角帶着笑意,從托盤裡拿來衣袍,幫夜驚堂披上,又繞到背後繫腰帶,略微琢磨,又道:
“樑王已經帶兵到了平夷城,西海諸部因爲你的名望,有不少部族揭竿而起,但四大部尚未表態。等梵姑娘回來後,伱和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讓她帶着兵馬回冬冥部,和其他三大部聊聊……”
西海諸部以四大部馬首是瞻,而且苦北樑久已,本身就是一身反骨,但並不代表南朝打北樑,西海各部就會站在南朝這邊。
畢竟西海諸部本身就是一國,求的從來都是自立復國,而不是給南北朝當藩臣。
夜驚堂對西海諸部也算了解,對此道:
“西海諸部不是那麼好掌控,青禾哪怕是冬冥大王,只要有對大魏稱臣之心,也沒多少族長會跟她走。這事只能我親自去辦,等身體恢復了我和青禾一起過去吧。”
女帝知道整個天下,有資格號令萬部的人,只有身懷法統的夜驚堂一個,其他人根本沒法把各自爲政的各大部擰成一股繩,但想到鳴龍圖的事,她還是道:
“你身體情況不穩,近期還是好好休養,不用拋頭露面,等後三張圖的消息找到了……”
夜驚堂轉過身來,面向個子很高的鈺虎,低頭啵了下紅脣堵住話語:
“我真沒事,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些事情豈會沒分寸,若是察覺身體有異樣,不用你說也會躺着好好休息。青禾她們過幾天才會回來,你要是不信的話,要不先觀察幾天?等我精氣神養足了,你要還覺得我有問題不讓我出門,那我也不說啥,都聽你的。”
女帝自然希望夜驚堂沒事,但鳴龍圖有無數前車之鑑,也沒法徹底放下。見夜驚堂這麼說,她也不多嘴了,上下打量一襲水雲錦黑袍的俊美郎君,轉而道:
“你以後就是王爺了,言談舉止要霸氣些。”
夜驚堂把螭龍刀掛在腰間,攤開雙手:
“我這也還不霸氣?”
女帝見此,右手一摟,直接摟住夜驚堂的後腰,把他拉到懷裡撞上了胖頭龍,眼神霸氣十足:
“這也纔像帝王。下次瞧見薛白錦,你就這麼給她來一下……”
“?”
夜驚堂頗爲霸氣的一勾手,摟着臀兒把鈺虎摟的腳尖點地,嘴上則是道:
“這還是別了,我還想多活兩年……”
女帝眼神微眯:“怕她不怕我是吧?”
“唉,我和薛教主清清白白的,這不是一回事兒……”
夜驚堂怕鈺虎吃醋,連忙又低頭堵嘴。
啵啵啵……
女帝眼神無奈,讓夜驚堂親了片刻後,就把手拉開,退出了幾步:
“都進來吧。”
在外面等候的宮女,當即端着托盤進入了寢殿,把早膳放在了桌子上。
夜驚堂稍顯輕浮的神色也隨之收斂,來到桌子前,和鈺虎一起吃起了早飯……
——
邊關忽然燃起戰火,無論南朝北朝,百姓都處於惶惶不安之中,市井街頭,隨處可見小聲談論的販夫走卒。
城內鏢局扎堆的南行街,因爲戰事原因都歇了業,作爲紅花樓堂口的車馬行也關了門,只留有些許紅花樓門人,在其中值着班。
車馬行後方的賬房內,裴湘君做精明能幹的女掌櫃打扮,在寬大書桌後就坐,左手撥着算盤,右手在賬本上書寫,琢磨着朝廷打仗,紅花樓該捐多少銀子。
噠噠噠~
秀荷站在太師椅跟前,幫忙研墨,臉上沒精打采的,稍顯抱怨道:
“樓主也就在家裡橫,這到了外面,怎麼連駱姑娘都不如。昨天明明在宮裡的,結果夜少爺一回來,您直接被攆回來了……”
裴湘君神色平平靜靜,手法利落打着算盤:
“瞎說什麼?我是自己回來的。這做人,得通人情世故,驚堂是我裴家的少爺,我這主家人,要是再和剛進門的妹妹爭搶,往後驚堂怎麼管得住後宅?等驚堂忙完,自然就回來了……”
秀荷若有若無哼了聲:“好,就當樓主說的有道理。那樓主都已經讓新進門的妹妹三分了,怎麼還數銀子給朝廷送禮?女王爺茶都沒敬,樓主便自個送家產示好,這像是當家做主的大婦做派?”
裴湘君眼神無奈:“你懂什麼?一碼事歸一碼事,給朝廷捐銀子,是以紅花樓的名義。現在朝廷要打仗收服北疆,正是燒銀子的時候,咱們紅花樓捐銀子捐糧,以表家國情懷順順利利上岸成了皇商,這往後不比開江湖碼頭安穩?
“而且驚堂是紅花樓少主,現在都國公爺了,又是聖上的愛將,咱們紅花樓這麼大家業,要是一點表示沒有,江湖其他門派,能出人出力?”
秀荷腦子很聰明,當即明白了過來:
“樓主意思是,咱們的銀子朝廷如數奉還……”
啪~
裴湘君輕拍桌案:“驚堂那麼正派的性子,能幹這事兒?”
秀荷是紅花樓的首席財務,見掌門真準備開銀庫捐錢,自然有點猶豫:
“真捐呀?這事兒好歹和各大堂主商量下,要是下面有意見……”
“現在又不是前兩年,驚堂只要點頭,讓他們把家產捐了,都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
主僕兩人正商議間車馬行外忽然傳來車馬響動,以及門徒的喧譁聲:
“哎喲!少主回來了……”……
裴湘君聽見聲音,眼前一亮,本來想往出跑的,不過剛起身,想想又坐了回去,繼續認真算起了賬,對身邊張望的秀荷道:
“你去城裡的布莊,買兩匹好布料回來,我抽空給驚堂做兩身衣裳。”
秀荷瞧見樓主又找理由把她支開,心裡自然明白意思,有些沒精打采的道:
“好~~”
“怎麼?還不樂意?想嫁人了?”
“誒?樓主這話就讓人寒心了,秀荷生是裴家的人,死是裴家的死鬼……”
“行啦行啦,快去吧……”
……
——
車馬行的大院外,駟馬並驅的奢華車輦在門口停泊,三十餘名腰懸官道的黑衙捕頭,把街面封了個水泄不通,就差手拉手擋着以免有人衝撞了車輦。
而崖州堂的香主和幾個門徒,則恭恭敬敬站在門外,頭都不敢怎麼擡。
夜驚堂身着黑袍腰懸佩刀,從寬大車廂裡走出來,瞧見這陣仗,着實有點無奈。
早上在寢宮吃完飯後,因爲鈺虎要去處理政務,他便也準備告辭,回車馬行和三娘報平安。
本來以他的武藝,哪怕油盡燈枯,殺三五宗師掙百十兩銀子也毫無問題,但架不住鈺虎擔心,非要給他配個警衛團,讓佘龍帶隊護送,不然就不讓他離開行宮。
夜驚堂推辭不過,也只得答應,不過此時從馬車下來,發現佘龍讓人擡着步輦,想送他進去,他還是擺手道:
“我是武人,被人擡着進出門不吉利,免了免了,佘大人帶兄弟們去歇着吧,真出事兒了趕快跑,我現在這狀態,估計護不住三十來號人……”
佘龍其實也覺得朝廷的安排挺離譜的,弄三十來號小蝦米護送武聖,這不給夜大人添麻煩嗎。
但上頭有安排,他也不能不當回事,當下道:
“行,我讓兄弟們在街上盯着,夜大人有事招呼一聲即可。”
夜驚堂在門口目送黑衙捕頭散入周邊,才進入車馬行的大門,和過來拜見的門徒客氣兩句後,就瞧見秀荷從後面跑了出來。
夜驚堂見此露出笑容,上前道:
“秀荷,準備出去?”
秀荷走到跟前,話裡有話的道:
“是啊,三娘讓我出門買點布料,給少爺做衣裳,這一選,少說也得幾個時辰才能回來……”
夜驚堂只當聽不懂意思,轉身把她送到門口:
“辛苦啦,路上注意安全,要不要讓人跟着幫忙提東西?”
“謝少爺,不用啦,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鬟。”
“那,出去自己買點首飾,再給三娘添點脂粉。”
“謝少爺,嘻~”
秀荷含笑一禮後,便快步走向了街頭。
夜驚堂搖頭笑了下,轉身穿廊過棟,來到後方的賬房門口,擡眼便看到風嬌水媚的三娘,在書桌後端坐。
雖然三娘沒擡頭看起來不熱情,但明顯精心打扮過,妝容知性而明豔,還點着他最喜歡的火紅脣脂,光看着都讓人想啃一口。
“驚堂,回來啦?”
“呵呵……”
夜驚堂進入屋裡,走到太師椅的後方,略微附身,手從三娘胳膊下的空隙穿過,幫忙托住了沉甸甸負重:
“回來太晚,不開心啦?”
裴湘君被揉了把,自然沒法寫字了,把筆放下,靠在了椅背上,擡頭望向夜驚堂:
“不是女王爺就是帝師,我一個江湖女子,又爭不過,哪裡敢不開心。我還以爲你要過幾天才回來呢。”
夜驚堂來到椅子前面,把三娘橫抱起來放在了腿上坐着:
“前天晚上受了點傷,躺到今早上纔起來,一醒我就過來了……”
裴湘君也不是真吃醋,只是撒個嬌罷了,擡起手指把夜驚堂嘴脣擋住:
“好啦,知道你忙,該休息就好好休息,別爲了雨露均沾,連身體都不顧。你傷勢如何了?”
“已經沒大礙了,休息幾天就能痊癒。”
夜驚堂摟着三娘揉西瓜,目光則望向了書桌:
“這是什麼?今年的幫派收成?”
“才三月份,能有什麼收成。”
裴湘君把賬本合起來:“這是紅花樓的公賬,我準備捐三成現銀給朝廷,當做投名狀,免得以後當了皇商,江湖人覺得我紅花樓用美男計才混到了這地位。這事兒我和靖王私下商議即可,你不用操心。”
夜驚堂既是紅花樓的少主,又是鈺虎笨笨的情郎,紅花樓給朝廷捐錢,對他來說就是左手倒右手,出謀劃策確實不合適,便道:
“那三娘看着安排。我這次在北樑拿到了明神圖,晚上你跟我進宮,把明神圖學了。仿製天琅珠的丹方估計也能琢磨出來,到時候再吃一顆……”
鳴龍圖和脫胎換骨的神藥,裴湘君確實想要,但自從遇上夜驚堂,沒了幫派存亡的壓力後,她對武道的渴望也沒那麼強了,對此搖頭道:
“鳴龍圖可以學丹藥什麼的讓她們幾個先吃吧,我就算不吃丹藥,只要用心練,位列八大魁也是早晚的事兒……”
裴湘君本身就天賦奇高,屬於天驕級別的好苗子,不然不會成爲老槍魁的關門弟子;到現在還不是武魁,並非不夠努力,而是身材和太后娘娘差不多,耍丈餘長的大槍明顯不大合適,被武學傳承限制住了。
夜驚堂對此並不懷疑,稍微摸了幾下,發現三娘身子都軟了,當下便抱緊了些,磨蹭耳垂脖頸。
裴湘君久別重逢,自然有點想夜驚堂,說話都心猿意馬的,但瞧見夜驚堂愈來愈親密,臉色一紅:
“驚堂,你想做什麼?”
夜驚堂自然是交公糧,還能做什麼,他看着眼神忽閃的三娘:
“聽水兒說,這些天三娘和她一起買了不少新衣裳,讓我看看?”
裴湘君自然不介意夜驚堂看,早上起來,甚至認認真真按照王夫人教的法子清洗過,方便夜驚堂玩胡蘿蔔什麼的。但她看夜驚堂神色,還是遲疑道:
“你受傷剛回來,身體行不行?”
“我怎麼可能不行。”
夜驚堂向來是一碗水端平,見三娘有所遲疑,直接低頭湊向了紅脣。
“嗚~”
裴湘君見夜驚堂非要,自然不忍心拒絕,被抱着放到了桌子上,還擡手從旁邊摸了摸,摸過來了一個盒子裡,裡面放着是玉蘭膏、小道具等等……
夜驚堂眼底滿是笑意,把腿勾起來讓三娘夾着腰,低頭就到處啵啵。
裴湘君輕咬下脣,把夜驚堂腦袋抱在懷裡,本來已經雙眸迷離,不過在情到深處時,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低頭道:
“驚堂,你是不是故意唬我?”
“嗯?”
夜驚堂鬆開西瓜尖,擡起頭來略顯疑惑:
“怎麼了?”
裴湘君眼神有點複雜,稍作遲疑才道:
“以前凝兒說什麼,我和她要公平,她前面第一次,我後面……結果到現在,家裡好像就我一個人遭殃了,她們都不肯下水,你還慣着她們……”
三娘說着說着,還有點委屈了,畢竟那種事情確實羞死人,開團的時候她最怕的就是凝兒起鬨,讓她表演個穀道熱腸……
夜驚堂有些好笑,湊到耳邊道:
“我是沒找到機會,可不是不想,來日方長嗎……”
裴湘君感覺說這個挺羞人的,見夜驚堂正在興頭上也沒再出言打擾,閉上眸子默默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