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氛圍急劇轉下,蘇傾予看着站在那裡不言不語,沉着臉,眼神裡卻盡是在控訴她冷漠,她無情的鳳宸珏,心裡嘆了口氣,這哪裡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分明就是個求哄求抱卻又不肯明說的孩子吧?
這彆扭性格,真是讓人頭疼。
蘇傾予想了想,緩和下語氣率先出聲道:“殿下有什麼事,先坐下說吧。”
鳳宸珏冷哼了一聲,然後拂袖坐下,傲嬌的眼神像是在說既然你誠心誠意請求了,那我就給你個面子好了。
蘇傾予霎時被自己腦補到的畫面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鳳宸珏臉色又是一沉,問“你笑什麼?”
“咳,就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罷了。”
“和納蘭蓮生有關?”
“殿下爲何會想到他?”蘇傾予訝異地挑眉,接着又兀自道:“非也,與殿下有關。”
炸毛的貓得順毛,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雖然不知道鳳宸珏在氣什麼,不過她並沒有激怒對方的興趣。
鳳宸珏不解地看着她,眼神裡透着求解的意味。
蘇傾予卻佯裝看不懂的樣子,問:“殿下有事找我?”
鳳宸珏垂眸,“嗯”了一聲,然後問:“你離開涼臨城的那段時日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見你昨晚回來時,臉色不太好看。”
提及此事,蘇傾予面色雖未改,眼神卻稍冷了幾分:“確實發生了些事,不過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殿下不用擔心。”
“那你昨晚回來,爲何看也不看我?”鳳宸珏緊抿脣,壓低了嗓音,有些僵硬地問。
“……”蘇傾予看過去時,就看見對方紅了耳朵,挑眉調笑道:“殿下不會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吧?殿下若再這樣下去,在下可就要誤以爲殿下真的看上我了。”
鳳宸珏聞言臉色一變,看向蘇傾予時,眸子幾欲噴火,隨後泄氣似的,低聲說了句什麼,只是聲音太小,以至於蘇傾予沒聽清。
“殿下剛剛在說什麼?”
“沒什麼,”鳳宸珏說完,然後接着又道:“總之,你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何事我不逼你,但是蘇傾予,你得答應我,如果有誤會,永遠不要自己埋在心裡,被傷害了,不要自己躲着。很多悲劇,都是從誤會開始的。”
蘇傾予看着一臉鄭重之色的鳳宸珏,遲遲沒回應,他們之間……還能那樣毫無隔閡的互相信任彼此嗎?
當真的發生誤會時,鳳宸珏真的會信任她所說的話嗎?
鳳月寒也曾說,只要她說,他就信之類的話,可最後呢……
‘我能相信你嗎,鳳宸珏?而你,面對曾利用過你、背叛過你的我,真的會毫無條件的信任嗎?’
她目光逐漸複雜。不敢相信,是因爲被傷怕了。
鳳宸珏見她遲遲不語,嘆了口氣:“不一定要回答,你記住這句話就好。真有誤會了,不要自己默默猜疑,有什麼問題,直接來問我。”
他直覺蘇傾予一定有事瞞着自己,而且必定和自己有關,否則對方昨晚不該是那副表情。
蘇傾予忽然笑開了,一臉促狹地問:“殿下不會真的看上了我吧,這番話真給人一種情話的味道呢。”
“隨便你怎麼想,我只是……不想再和你產生誤會罷了。”臉色微紅。
蘇傾予卻嘆道:“殿下啊,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曾有過誤會啊!”
“蘇傾予,你就一定要把所有事都挑的這麼明白嗎?”鳳宸珏臉上不太明顯的薄紅霎時被蒼白覆蓋,有些惱怒。他都給他臺階下了,將過去的一切傷害都一筆勾銷,以誤會爲名,不顧尊嚴的抹去那些背叛,他還想怎樣。
蘇傾予卻正色道:“殿下,我不是斷袖。所以,請殿下自重。”
她再感情遲鈍,聽了這番話,再聯繫之前鳳宸珏對她的所作所爲,她也看明白了,對方這是真正對她動了心。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非男子,對方若真有斷袖之癖,她若不趁早斬斷對方的念想,遲早是個禍害。
而且,她還要復活孃親,還要找尋傾城和靈溪,還有太多的事要做,根本沒空兒女情長。
所以對於鳳宸珏的感情,她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鳳宸珏捏緊了拳頭,這麼直白的拒絕,還真是讓人下不來臺啊。
他在心裡苦笑,都說先動心的人最慘,果真不假。
表面上卻十分冷靜地道:“我明白了,從今往後我會拿捏住分寸的,既然你執意要劃清界限,那麼,便爲奴爲婢爲過去贖罪吧,明日起搬到東苑,照顧我日常起居。”
“……”蘇傾予聞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希望能從對方眼裡捕捉到半分開玩笑的意思,可惜,沒有。
變臉這麼快真的好嗎?
見她表情僵硬,鳳宸珏問:“有異議?”
蘇傾予乾巴巴地搖頭:“沒。”
鳳宸珏看她吃癟,心裡總算解了幾分氣,面上卻一臉冰冷的離開了屋子。
蘇傾予並沒在此事上糾結太久,難得今天天氣極好,想着好久未見蘇幸,決定去看看他。雖然同住南苑,不過廂房之間卻隔了有一段距離。
走了一會後,臨近蘇幸住的院子,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有讀書聲。
探頭一看,只見院中一株有些年歲的梅樹下相對擺置着兩張矮桌,蘇幸規規矩矩的坐在蒲團上,正拿着一本書朗讀,一個留着山羊鬍的授課先生就坐在其對面,一邊捋須,一邊聽着。
她在一旁看了良久,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打擾了,等蘇幸下課,她再來看他也不遲。
剛轉身,就看見佳文端着一個托盤,一臉驚喜地看着他,就要喊出聲。
她及時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他別叫。
然後走過去悄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哦,是這樣的,您離開的這段日子,小公子一直吵嚷着要您,九殿下認爲小公子太依賴您了,也太閒了,就請了各種授課先生過來教小公子。
琴棋書畫,詩書禮儀,包括練武騎射,一樣不落,時間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的,小公子居然真的不鬧騰了。”
“哦?倖幸居然這麼聽他的話?”蘇傾予有些驚訝,蘇幸這孩子看起來溫軟,性子卻也倔強,沒道理這麼聽話啊。
佳文搖頭失笑:“說來,小公子一開始並不配合,吵着非得見着你才願意學。後來九殿下就對小公子說,都六歲了,字都識不全,一點都不像是公子您的親弟弟,想當初您六歲的時候都名動天下了,對比之下,小公子就像是撿來的。
小公子當時就紅了眼眶,卻咬着牙沒哭,自那之後,就安安靜靜認真地學習起來了。夫子們都誇小公子早慧聰穎呢!”
雖然是好事,可蘇傾予還是有些埋怨鳳宸珏說話過重了,畢竟蘇幸是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被人那樣說,怕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吧?
這樣一想,她決定進去看看蘇幸,接過佳文手中的托盤,轉身進了院子,輕咳了一聲,提醒那對沉浸在學業中無法自拔的師生有人來了。
那授課先生顯然是認識蘇傾予的,一見她來就起身行禮,然後笑說今天暫時先告一段落,將時間就給他們“兄弟”相聚。
蘇幸看見蘇傾予的那一刻眼裡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本想撲過去,可想到最近學到的禮儀,又十分別扭,正糾結着如何是好,蘇傾予先開了口道:“怎麼,一段時日未見,倖幸倒是與兄長生疏起來了不是?”
“怎麼會,只是夫子說,爲人處事要注意儀態,教養,倖幸擔心自己的行爲失儀……”蘇幸彆彆扭扭的解釋。
蘇傾予笑道:“在我這,倖幸永遠都是可以放肆的孩子呢,所以倖幸只管做自己就好,無需顧忌太多。”
說着放下手中之物,張開懷抱,蘇幸一下子撲了過去,眼眶頓時紅了一圈,悶聲說:“九殿下說我是撿來的,一點都不像你弟弟。”
“他瞎說呢,別聽他的。”
“他還說兄長六歲名動天下,我六歲卻字都識不全。”
“他只是想激勵倖幸努力學習而已,倖幸不用當真哦。”
“兄長,我一直都有努力學習,夫子們都誇我呢,你別嫌棄倖幸,倖幸配得上做你弟弟的。”
蘇傾予聞言已經在心底問候了一遍鳳宸珏祖上三代了,心疼地摸了摸蘇幸的頭,開展了一天的開導安撫,才稍稍撫平一顆受傷的幼小脆弱的心靈。
當夜,蘇傾予回房後,卻收到季司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