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回到順天府,將今天所有的事情前前後後理了個通順。
她復職,唐勁風升職,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君宸與沐寧朗一人退了一步,實則不然。
林鈺猜測,蔣濤的案子真相大白之後,沐寧朗定然第一時間棄了張尚書這顆棋子,君宸則照單全收,他棄了張尚書,算是賠了銀子又折官。
君宸還外帶附贈了他一個唐勁風的尚書之位。
要說別人可能以爲君宸腦子進水了,這時候應該趁勝追擊,打擊的沐寧朗擡不起頭來。
很顯然林鈺不會這麼想,更深入的分析一下,就以唐勁風爲切入點,他之前和自己老爹在吏部扎堆好辦事,可能君宸覺得時候到了,該肅清吏部了。
便表面上提升唐勁風,將他調去一個他從未涉及過的部門,還是剛剛被君宸肅清過的。
林鈺很負責的說,唐勁風在戶部短時間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來,說不定還遇到不少麻煩。
而當他應付不來,君宸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他給撤下去了。
再損失掉一個唐勁風,沐寧朗的羽翼就開始凋零了。
那個時候,纔是君宸要大刀闊斧的時候。
而對於她自己來說,接待使臣這事兒做好了,肯定有上升空間,說不定下一步君宸會派她去拆唐勁風的臺,拆沐寧朗的左膀右臂。
心腹大臣就這麼養成了。
想想還是很美好的。
林鈺在牀上打了個滾,低低一嘆,“要是沒有今日那檔子破事該多好?”
她搖搖頭,有些歆瑤的習慣她能改掉,可有些習慣,與生俱來,要君宸不發現,難度係數好大。
一敲腦袋,林鈺又想起了今日見南宮憶的樣子,他那扇子在面前晃來晃去的,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實在是奇怪。
這風騷的南宮少爺平日裡可不愛擋臉,那張臉可是他風騷的資本。
而且據她觀察,他臉色很白。
聯想到兩人上次一起考科舉之後,他急匆匆的奔走,後來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段時間。
回來這纔沒呆到幾個月,又被她撞破他要消失。
他這在玩無間道呢?
還動不動的失蹤一下滿世界的找不到影兒?
“大人,聖旨到。”門外,許久不見的凌雪師爺來叫喚了。
接完了聖旨的林鈺決定不想南宮少爺了,各家自掃門前雪吧!
她自個兒的事兒還沒完呢!
接待使臣!
接待你丫個母夜叉的!
鬼知道今年使臣會出什麼難題?
出雲國的太子一聽就不是什麼好纏的對象,有生意來往的大魏,更是一塊鐵板,還有那什麼楚國……
簡直不想去理會!
尤是她再不想理會,也不得不捧起雖聖旨一起來的使臣名單好好研究一下。
研究到最後,裡面居然還夾帶了張紙條,上書:明日下朝御書房
御個鬼的書房!
林鈺哼哼唧唧,“你讓我去我就去啊?!”
老孃纔不上當呢!
第二日下了朝,林鈺就混在大臣堆裡跑掉了,讓凌燕找都沒來得及看清她的影子。
一路跑出皇宮,林鈺想起了另外一樁未了的事,徑直奔去了蔣府。
沒錯!
蔣濤他家!
蔣府自蔣濤死後自然大不如前,門廳凋敝,府門上還懸掛着白幡白燈籠,林鈺有心去拜祭一下這位賢臣。
一進蔣府,本以爲會見到滿目瘡痍的屋舍,卻沒想到,蔣府竟和之前的景色無差,雖滿府哀慼,卻無衰頹之勢。
“夫人,林大人來了。”
餘氏一身素服,轉身與林鈺見禮,林鈺一揖,餘氏引着她上前拜祭蔣濤。
林鈺有些奇怪,這餘氏雖消瘦了不少,人卻很精神,那一雙瞳眸中散發出的光芒是那麼閃亮。
完全不似喪夫的女子,哭的死去活來,顯得精神懨懨,一副頹唐。
林鈺拜祭完,餘氏立即跪下,給她嗑了個響頭,林鈺嚇的趕緊去扶,“夫人這是做什麼?”
餘氏笑着同她道:“不管外人怎麼說,我心裡卻是明白,夫君的案子,是林大人你幫了他,幫了我們蔣府上下,我的眼光沒有看錯,大人果然是一位不畏強權,清廉愛民的好官,就像我家大人。”
餘氏目光瞥向蔣濤的靈位,林鈺也隨之看去。
餘氏的感謝,她也不拒絕了,她對蔣濤亦是敬佩,能幫到蔣濤,她心滿意足了。
只不過眼光在瞥過蔣濤靈位旁的時候一頓,她方纔都沒有注意到,蔣濤靈位旁還有一個靈牌。
上面寫着蔣門妾室嫣紅之靈位。
林鈺鼻子一酸,看向餘氏,“嫣紅她……”
餘氏苦笑,“嫣紅在夫君一案平反之後便自盡了,死前只望能葬入蔣家祖墳與老爺相守,我擅自做主,將她和老爺的遺骸同葬了。”
不知怎的,林鈺眼眶就紅了,她印象裡的嫣紅,是一個看似弱不禁風,內心卻堅強無比的女子。
她素衣墨發,面容清秀,蔣濤愛憐她,相信她,將最重要的證據交給她守護。
她那麼柔弱,卻那麼堅強不屈,對蔣濤的愛矢志不渝,讓她咬牙堅持,非常人所能及。
林鈺聽罷,另給嫣紅上了一炷香,那樣一個女子,值得她敬佩。
她柔弱如斯,又堅強如斯。
餘氏堅持要送林鈺出府,林鈺隨她走了幾步,便開口向她道:“夫人也是女子之中的佼佼者,爲夫爲家,您與嫣紅一樣令人敬佩。”
餘氏微微抿脣,看待林鈺的目光似乎像看待知音一樣。
她家本是商賈之家,蔣濤死後家人也多有來接她回去的,她一直拒絕,言道她出嫁從夫,膝下無兒女,她也會恪守婦人之職,守護蔣家,守着蔣家上下的老老小小,照顧他們的生活。
“大人,身爲夫人,我沒有像嫣紅那樣灑脫的資格,她追老爺而去,無須顧念,只隨心之所向。爲了老爺,我亦有我的職責在此。”
林鈺聽罷感觸良多,嫣紅可以與蔣濤地下團聚,身負責任的餘氏卻不能。
可以說她不愛蔣濤嗎?
並非如此,正是愛,因爲深愛,纔要肩負起蔣府的責任。
她沒有灑脫的資格,卻用她堅挺的身軀撐起蔣府的天空。
有的深愛,可以生死相隨,有的深愛,只能活着默默承受一切。
蔣府門前,一輛馬車早已等着林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