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貢院。
林鈺一腳踏進之時,心口便如重石壓下。
這裡,是南唐歷代文人學子潑墨揮毫,指點江山之地。
數十樓舍繞城一個大環闕,暗青牆壁,暮色瞻瓦,如水中漣漪般滌盪開來,肅立於數座大牌坊之後。
牌坊上,端正的行書寫着“治學”“肅國”等字。
蒼勁的筆力,去如憑虛御風,收似江河傾瀉,一筆封盡所有鉛華鋒芒。
林鈺清楚地知道,這裡絕無皇宮的奢華靡麗,較之卻是絲毫不遜色的。
她從自己的考試室中走出,立於廣場之中,看着諸多白衣學子走出,衆人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歷代多少朝堂男兒,都是從此地走出。
身爲女子,她今日也從這裡走出。
女子考科舉……
這是多麼荒唐可笑的一件事!
儘管當初她身爲女相,想來瞻仰一試,君宸都不曾允許,因爲這根本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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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心中波濤洶涌,這種連21世紀恐怕都不會被允許發生的事,她竟然做到了!
她以前一直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而她如今終於做到了!
這一刻,哪怕是她當初坐上女相之位的心情,都不可企及的。
因爲在這裡,她身後沒有林氏,她不是擁有高貴血統的林歆瑤。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考生,林鈺。
她憑藉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這裡,然而這一切彷彿是命中註定。
所以,儘管她是一名女子,會試題目,她也能一揮而就,談國論治,她絲毫不輸男兒。
貢院之外,採卿在那裡等待着,她朝她一笑,採卿便明瞭了,“看來,南唐大國,竟要出一個女狀元了!”
林鈺連忙捂住採卿的嘴,想要訓斥,卻見採卿眼中那抹笑意,跟着她一起笑了。
也罷,兩人都是這樣的性子,誰都說不起誰!
“林兄,似乎很有把握。”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是一身白衣如雪的凌雪和唐勁風。
唐勁風也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看樣子和凌雪都考的不錯。
三個人站在一處,自然有話題就這麼談論了起來。
只是林鈺一直覺得,背後有兩目涼颼颼的目光,看的她極其不自在,回頭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是她緊張的出現幻覺了嗎?
林鈺一攥手心,果然是一手的冷汗。
“四爺,您看那林鈺,恐怕是要……”一身官服的孫若齡跟在沐寧朗身後,有些憂慮道。
這孫若齡孫次輔四十上下的年紀,卻比傅玉書那一臉俊俏的模樣差了太多,皺紋密佈,將他本就不大眼睛擠到一起去了,他若不睜大眼睛了,隨時看過去都以爲他是沒睡醒眼睛沒睜開呢!
“林鈺要怎樣無所謂,本王只要這新科狀元,是本王的人就好。”沐寧朗轉着自己指間的碧玉扳指,淡淡道。
他話語雖如此平淡,眼神中的鋒利卻讓人害怕,孫若齡不着痕跡的往後挪了挪,他身後的唐天德卻擡起袖子擦了擦一腦門子的汗。
他家兒子若是考不過這林鈺……
這後果,可就是要接受這四王爺的怒氣了!
林鈺被扣押在他這裡的座位籌被中書令李玄歆派人給取了去,中書令官位正一品,三省三令之首,另有丞相之職能,他得罪不起,還不能泄露。
只是對沐寧朗編排道是受了朝中的壓力,至於受了哪方的壓力,沐寧朗自己也會考量。
他知道的比唐天德孫若齡知道的要多的多,除去南宮家,他只是將這事和秦暮羽聯繫在了一起。
畢竟有秦暮羽爲林鈺護航,也沒有人敢阻攔一分。
但秦暮羽就算將林鈺護到了君宸面前又怎麼樣?
哼!
沐寧朗輕蔑一笑,殿試之時,還不知是何種場景呢!
在等待放榜的同時,林鈺又充分發揮了自己阿Q精神,頂着巨大的壓力在長安遊玩了幾天,這幾天裡倒是收到了一封南宮憶的來信,他說他辦事回來了,但還是不便與他相見。
呸!
老子纔不想見你呢!
林鈺正揉爛了信瞎哼哼,一旁採卿就笑道:“這南宮少爺,心思當真細膩。”連林鈺什麼時候要見他要找他幫忙都算的清清楚楚,一封信就先來堵了林鈺的嘴,連讓林鈺跑一趟沐雪園的功夫都省了。
林鈺一頭撞倒在秀金線的枕頭上,心裡開始對着南宮憶扎小人。
特麼的!
怎麼就長這麼一顆精明的腦袋!
你丫算的這麼準咋不給人算命去!
天時地利人和,她就要找南宮憶問問朝堂狀況啊……
不摸清我天朝君主最近啥情況,讓她怎麼去應付殿試啊啊啊啊啊!
採卿見林鈺這副撓破了腦袋的模樣,咬了口梨子,上前踢她一腳道:“不是還有你家魏王爺嗎,非得吊在南宮憶這棵樹上了?”
別以爲採卿不知道林鈺要問的是什麼,只好她好奇,爲什麼林鈺每次出了事不去找那溫潤如玉又癡情一片的魏王爺,非得捨近求遠的去找那奸商。
別告訴她,林鈺是靦腆害羞或者不好意思!
臉皮兒這種東西,她還沒在林鈺這看到過!
畢竟都被她換了,不是自己的,想怎麼丟都沒問題的!
“採卿,你說,我還能再去一趟傅府嗎?”林鈺忽然想起傅玉書那雙魅惑人心的桃花眼和一身騷包紅,雙眼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採卿毫不猶豫的一盆水撲滅了她的火苗,“估計你要是再去,我得跟着去給你收屍。”
林鈺:“……”你特麼的不這麼現實會死?!
林鈺想不到辦法抓耳撓腮的在牀上翻滾,最後採卿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吃完了梨子,優雅的擦了擦手,踢踢她的小腿,道:“看你這沒出息樣兒,還想考狀元呢!”
“哼!”林鈺表示不屑!
“要不,我去找我徒弟套套話?”採卿無奈的聳聳肩,實在是看不下去林鈺那副小女子的撒潑打滾兒模樣兒。
“你徒弟是誰?能行嗎?”林鈺輕蔑的看着採卿,鄙夷道。
她要的可是君上機密機密!
不位高權重,就得富貴滔天,才能搞得定。
採卿的徒弟……
等等!
她好像記得某天晚上她不小心看見某個房頂上某對男女……
臥槽!
“我家小徒弟別的沒有,就是叫三王爺而已嘛!”
採卿很傲嬌又顯得很平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