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宸在此便罷,而那沐寧朗出現的時機如此巧合,林鈺和採卿纔剛剛到長安,就被他盯上了,可見他的勢力已經如此雄厚。
與此相反,在君宸的眼皮底下竟由得他如此明目張膽,她不解,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會逼得君宸退讓至此,讓沐寧朗利用了林氏的勢力,來與他抗衡。
雖說若太妃多年前就在想奪取君宸的皇位,讓沐寧朗繼位,可君宸雖是少年帝王,卻纔智卓越,手段狠絕,從登基之時便開始打壓若太妃母子,好幾次讓他們喘不過氣來,若不是從前歆瑤在其中周旋,恐怕君宸早處置了若太妃,將沐寧朗發配流放了,哪裡由得今日他們勢大囂張,來威脅他的皇權。
僅是短短三年,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林鈺內心焦灼的不僅是如此,她可以斷定,君宸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纔會逼得他退步。
而她給秦暮羽和南宮憶的兩封信,兩人雖有回信,她能看到的信息卻不同,秦暮羽讓她知道了三年來朝中的人事調動和黨派劃分,而南宮憶寫給她的回信則是……
她從袖中取出南宮憶的回信,只有薄薄的一張紙,上面狂放而簡單的寫了三個大字——林歆瑤!
林鈺心中早已將南宮憶腹誹多遍!
多寫幾個字能累死你麼!麻蛋!
“南宮少爺給你寫了什麼,看這麼久?”採卿喝完了湯,見林鈺還在對着南宮憶的信愣神,不禁問道。
林鈺想的出神不理她,採卿輕瞥一眼,看見那上面的字,嘖嘖嘆道:“這南宮少爺還真不是一般的懶呢!”
說到懶,採卿自認第二應該就沒有認第一的,可好歹她給小徒弟有書信來往的時候,除了說聲平安勿念,還會嘮嗑些日常,一看這南宮憶給林鈺的回信,就仨字!
簡潔簡直不能再簡潔了!
採卿心道:真是碰上懶的行家了!
而林鈺聽罷鄙夷的看了採卿一眼,收起信塞到袖子裡繼續吃。
她都懶得跟採卿解釋了!
南宮憶那種奸商,走哪一步是不用算計的?
而恰恰也是他這個奸商,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能看到局勢中的一切卻還能明哲保身。
他給林鈺的這三個字,包含了這三年最大的變化的起因。
可是放在歆瑤手裡,她卻不願再去深究,只將信收了起來,也將給自己尋求出路的機會收了起來。
此時此刻,沐雪園中,南宮憶正沏了一壺上好的茶來品嚐,若是他在林鈺身邊,恐怕又會忍不住自戀的誇讚自己:果然呢!連臉上那逃避的表情都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日後林鈺揭開一些塵封的往事,發現一些秘密的時候,莫要說他不厚道!
他可是在這伊始便告訴了她,君宸白髮早衰是爲她,君宸放過林氏也是爲她,君宸寵愛她人,更是因爲那人身上有她的影子,只要學着她的樣子,君宸就捨不得她。
如今,是林鈺自己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不願去深究罷了。
林鈺怎想到,愛她如君宸,會因爲她生前容安雅對她好了一點,就寵她三年,會因爲她力保林氏多年就放任,會因爲她曾說不許傷沐寧朗性命,就放過了許多滅掉他這個禍患的機會。
以至今日,即便被逼到如此境地,他也不會後悔,曾經對林歆瑤的每一句承諾,每一點付出。
林鈺吃完了,採卿見她胃口不好,索性給她找些事情做,免得她待會兒喊餓。
“喏,沒事就看看這些吧。”採卿將一沓紙交給林鈺。
林鈺接過一看,都是一些文章詩詞,看上面的姓名,大概都是今年應屆的考生,長安第一酒樓匯聚各方文人雅士,考生們素愛在考試之前與人交流心得或作詩作賦,低吟淺唱,方纔若不是沐寧朗打斷,她也本想去看看與人交流一下,打進那些人的圈子的,可惜事情沒辦成。
沒想到現下采卿竟將她想要的都拿了來,林鈺驚訝的看着採卿。
採卿雙手抱臂,一陣風掃過似的歪在軟榻上道:“他們是在酒樓裡討論,說完看完人就走了,用過地方總得有人收拾,這一收拾,就能收拾出來了唄!”
原來是這樣!
採卿方纔買通了這樓裡的堂倌,讓他們仔細將人家的文章詩作都收拾上來,堂倌收拾東西理所當然,既不會引人注目,這些東西又對林鈺相當有裨益,可謂是一招高明的——一……舉兩得。
畢竟一箭雙鵰太過豪氣,採卿還是偶爾想做個萌軟的妹紙。
林鈺點頭微笑,別看人家沒個正經樣子,做起正經事來,功效不知勝過看些看似正經的人多少倍!
她走至書案前,將手裡的文章詩作仔細品鑑,心道古人的哲學可不是白瞎的。
她記得,拿破崙說,一粒沙子可以看出一個世界,一張臉上可以看出整座天堂,而這一篇文章,就能看出寫作之人的心態和價值觀,這對她以後瞭解那些人有很大的幫助。
不過,畢竟是封建社會,文人作文離不開之乎者也的侷限,林鈺看了半日,雖不乏見到文辭優美,篇章華麗的,卻甚少有感悟至深的。
她正想放下手裡這篇歇一會兒再看,卻發現下面的文章,缺了半張,只有半張紙,她一時起疑,拿起來看了一下,不看不打緊,一看就瞥到了最文章最左邊的署名——唐勁風。
是白日裡被歐陽君羨撕了半張的,唐勁風的文章?
那她可要好好讀一讀了!
那人看着像個書呆子,眉目間一股靈動的秀氣,卻令她印象深刻。
入夜。
四王府。
沐寧朗在負手立在書房中,門人有人稟告:“王爺,唐公子來了。”
沐寧朗脣邊勾起笑意,“請進。”
唐勁風此刻一身墨色長袍,玄紋雲袖,頭頂的玉簪與其交相輝映,巧妙地烘托出一位非凡貴公子的形象。
他向沐寧朗抱拳行禮,“參見王爺,王爺所交之事,勁風已處置妥當。”
沐寧朗笑看着他,相比白日的秀氣書生,他此刻更像一柄掀開了黑布遮掩的利劍,而他作爲掀開黑布的人,自然能好好的掌握並運用這把利劍。
“考場之上,你有幾分把握勝過林鈺?”沐寧朗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