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雲舒大步跑到院門,遠遠看見瞬西和尹松柏的背影,二人正牽着馬,馬上掛着幾個簡單的包袱,瞬西留戀着回眸,和他目光正好遇上。
任雲舒快步追上,攔在二人面前,喘着粗氣問道:“一年之期未到,爲何要走?”這樣焦急的任二公子只怕世間沒幾個人見過。
尹松柏正想出氣,瞬西按住了他,她拱手作揖道:“書院清雅,不是我這種罪奴該留的地方。”瞬西重新牽起馬的繮繩準備繼續下山。
任雲舒拉住繮繩,又道: “你不想知道含沙是什麼東西了嗎?你這樣一走,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瞬西漠然,“反正你也不會告訴我。”
“你留下我就告訴你。”
瞬西把繮繩一甩,“任二公子,你到底何意?既然已經知道我是任家罪奴,你就不應該和我說話,畢竟身份有別。” 她語氣之中的怒意任何人都能察覺。
任雲舒深情凝視着瞬西,“我知道剛纔在西院,我讓你失望了,可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我也是人,我也需要時間適應,不過我現在已經想清楚了。”
瞬西遲疑問道:“那你……想清楚什麼了?”
“你聽好了,不管你進書院之前是什麼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學生,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瞬西的臉色柔和下來,心中已有動搖,尹松柏插嘴道:“任雲舒,就算你無所謂,但你覺得書院其他人願意和低賤的罪奴一起上學嗎?”
“誰說不願意呀。”
尹松柏順着聲音源頭望去,墨川穀、柳疏雨、離人朝他們走來。
墨川穀走近,拍了尹松柏胸脯一下, “我們都覺得無所謂,別走了,再說房間裡少了你喋喋不休怪冷清的。”
尹松柏說道:“你們的好意心領了,煙雨書院不會讓罪奴留下的。”
柳疏雨輕輕拉住瞬西的手,“瞬西,我們一起向院長求情,我相信他不會不近人情的。”
離人也跟着附和道:“對,我們一起去求情,人多力量大。”
瞬西偷偷瞄了任雲舒一眼,任雲舒朝她含笑着點點頭,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尹松柏拉到了一旁, “丫頭,你不會又想留在這個鬼地方吧?”
“三哥,你沒聽剛纔任雲舒說嗎,我留下的話,他就告訴我含沙的消息,看這情形,說不定還能直接借到,都不用偷了,成功就在眼前了。”
尹松柏聽到這話都頭疼,又是那該死的含沙,當初就不該爲了它過來,他雙手叉腰,“我問你,你想留下來真的只是因爲含沙嗎?”
“不然呢?”
“好,那我再問你,就算院長不把我們掃地出門,你覺得其他弟子不會在背後戳着我們脊樑骨指指點點麼?”
瞬西一下笑了出來,“三哥,無罪寨的人被江湖上所有人都指指點點,我看你也滿不在乎,怎麼現在反倒在意起這麼些弟子了?”
“那不一樣,我還不是……”尹松柏嘆了口氣,“算了,你想留那我們就去求情好了,但是拿到含沙我們就必須走。”
瞬西、尹松柏、墨川穀、柳疏雨、離人五人來到莫言堂,排成一排跪在門外,任雲舒走入堂內。
任雲舒作揖道: “師父,請讓瞬西和尹天繼續留在書院吧。”
歸山老人笑眯眯地放下茶杯,“這兩人面子很大啊,不僅讓墨家和柳家的公子小姐下跪求情,竟然還能讓你這麼驕傲的人都替他們當說客。”
任雲舒正色道:“他們雖是罪奴,但他們入院以來,堅守本心,未有任何逾矩,而且書院招生也從未明確規定不許罪奴入學。”
“雲舒,並非爲師在意身份,罪奴,必定是各世家有罪之奴,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不僅是奴籍而且是有罪之人啊,我如何能留?”
任雲舒單膝跪地道:“我不知道他們以前犯了什麼罪,我只知道現在的他們是勇敢善良,樂於助人的人。”
歸山老人笑着捋了捋鬍子,“可瞬西是任家的罪奴,我若是留下她,豈不是擺明和任家作對嘛。”
“這個好辦,我就是任家的人,若有任何問題我來承擔,只是……尹天是解家的罪奴,月夕那邊恐怕…..”
歸山老人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尹天原來是那解當家的罪奴,這事好說,和解家唱反調有點意思。”
任雲舒看着眼前大笑的師父,不明所以。
五人在烈日下已跪了半個時辰,墨川穀汗流浹背,腿已有些麻木,他用手輕輕錘了錘,心想若是此時有個厚墊子墊在膝蓋下就好了,他偷偷瞟了瞟身邊四人一眼,這四人皆神色淡定,絲毫沒有不舒服,他從小被娘管得嚴,罰跪猶如家常便飯,可依舊覺得膝蓋難受,他實在弄不明白眼前這四人怎麼像鐵打的一樣。
歸山老人走出莫言堂,說道:“瞬西、尹天,書院沒有明確規定罪奴不可入學,但是隱瞞不報確是你們二人的問題,留是可以留下,一人一百下戒板,可服氣?”
“師父……”任雲舒一開口,歸山老人便擡起手示意他閉嘴。
尹松柏磕了一下頭,說道:“謝過院長,但瞬西是女子,弟子願代她受兩百下戒板。”
“兩百下戒板估計你命都沒了,我來代替瞬西受那一百下。”墨川穀說道。
離人抱拳道:“院長,川穀乃是墨家公子,身份顯赫,我離人並非家族後代,代受這一百戒板更爲合適。”
歸山老人臉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笑道:“稀罕啊,第一次見搶着挨板子的。”
瞬西額頭點地,“這一百戒板是我應得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代替。”
任雲舒沒有再說話,因爲他知道瞬西已經下定了決心,多說無益,她這樣的人,寧願自己被打死,也絕不願別人替他受罰。
瞬西和尹松柏跪在曬得發燙的石板地上,由院中兩位弟子執板,戒板寬約五尺,用堅硬的木頭製成,打在人身上雖不致命,卻是極疼的,每打一下,二人極力剋制,也忍不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一百下過後,二人背後已是鮮血淋漓,連路都走不了,直接被人擡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