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任雲舒身體已好許多,好不容易等到解月夕和歸山老人不在,他獨自來到聽雨軒,敲了敲門,柳疏雨打開門,站在門口問道:“ 不知任先生前來所謂何事?”
“我……”任雲舒欲言又止,想想還是算了,“我走錯了,如有打擾請見諒。”
“沒事。”柳疏雨心中竊笑,她用食指指了指天上,關上了門。
任雲舒順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上去,除了皓月當空,空無一物,他有些落寞地離開了聽雨軒,剛走到幽居門外,察覺有異,猛地擡頭一看,瞬西正躺在他房間的房頂上數着星星,他一個飛身躍到瓦上,問道:“你怎麼在這?”
瞬西看到任雲舒,立馬坐了起來,“我在這休息會。”
任雲舒挑了挑眉問道:“在我的房頂上休息?”說着他也盤腿坐了下來。
瞬西又躺了下去,翹着二郎腿,遙望星空,“這上面多好啊,清風明月作伴,仰頭有浩淼星空,低頭俯瞰整個書院,每個角落盡收眼底,如果有逍遙醉就更好了。”
“稍等。”任雲舒跳下房頂,動作輕盈敏捷,不到半盞茶功夫,他又躍了上來,手中握着一瓶逍遙醉。
“你怎麼有逍遙醉?”瞬西一邊問一邊打開酒瓶,霎時間酒香四溢,她立馬喝了一大口。
“有一天某人非要送的。”
兩人相視一笑,都平躺在房頂上,安靜地感受風的輕撫,月光灑在瓦片之上,波光粼粼。
“謝謝你。”任雲舒突然低聲說道。
瞬西假裝毫不在意地說道:“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只是……還人情嗎?”語氣中帶着些許失望。
瞬西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這話可不像出自任先生之口,按照往常情況,他應該說“我們兩清了”或者“知道了”,總之絕不會是這句話,搞得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尷尬笑道:“不然呢?哈哈”見任雲舒沒有接話,她只好岔開話題,“你這次中毒,你覺得是誰下的手?”
任雲舒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這次中毒,你家裡人知道嗎?”
“我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
瞬西一時疑惑,“怎麼會?你是任家二公子,你中毒在任家肯定是大事啊。”
任雲舒自嘲道: “大事?估計我死了對我爹來說都算不上大事吧。”
瞬西試探性地問道:“你爹不喜歡你?”
“我娘因爲生我難產而死,我爹看到我就會想起我娘,相比起我,我爹更喜歡我大哥任雲卷,我大哥他不僅文武雙全,而且性格也比我討喜,對任何人都溫和有禮,是我爹看重的繼承人,他遲早會繼承任家和武林盟主之位。”任雲舒從瞬西手中拿過酒瓶喝了一口,冰冷的液體經過喉嚨,流遍他的全身,燃燒和沸騰着他的血液,“至於我,想要獲得我爹的一點點關愛,就必須把每件事都做到完美,可是完美真的好累,我拼命地練功,摔疼了、累了還是要繼續練,有一次,寒冬臘月,我拿着劍在雪地裡練習,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磕掉了一顆牙齒,膝蓋也磕出了一條大口子,我疼得眼淚汪汪,趴在地上不知所措,擡起頭,只看到我爹離開的背影,沒有一句關心,也沒有一句鼓勵,我只能一個人用手扶劍站起來繼續練,那年我才八歲。”
瞬西一本正經地說道:“天下沒有不喜歡自己孩子的父親,也許你爹對你是很嚴厲,沒有他的嚴厲你也不會這麼厲害,但我相信他絕對不是不喜歡你,如果真不喜歡你,怎麼會讓你娶解月夕,讓你獲得解家這個大靠山,這樣一來,就算任家和盟主之位是你哥的,你在任家也會有一席之地。”
任雲舒笑了出來,“瞬西,你真的很聰明,雖然我很抗拒和解月夕的婚事,但被你這樣一說,心裡竟然好受了許多。”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如果你真的認爲我有安慰到你,你是不是該告訴我含沙是什麼了?”
“再過段時間我一定告訴你。”任雲舒有種感覺,如果說出了答案,也許離他們分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瞬西撇了撇嘴,嘟囔道:“真小氣。”
“我一直也有個問題想問你,這大夏天的,你爲何頸部總繫着絲巾呢?”
瞬西隔着絲巾輕撫了一下烙印,說道:“這是時尚,說了你也不懂。”
任雲舒和瞬西在房頂的一幕好巧不巧地被解月夕看在了眼中,無名的怒火一下子燒了起來,等瞬西回到聽雨軒,她立馬找到瞬西興師問罪。
解月夕雙手叉腰,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問道:“瞬西,你可知道我纔是雲舒的未婚妻。”
瞬西一臉茫然,“我知道啊。”
解月夕額角青筋暴起,高聲怒叱道:“那爲什麼你這麼不要臉,還要去勾引他?”
瞬西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解月夕,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在琴上動手腳的事情我都還沒有與你計較呢。”
“雲舒是你的先生,我是他的未婚妻,也算是你的長輩,你竟然這樣對我說話,桃紅草綠,給我按住她,我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尊卑。”
瞬西這下明白了,這個解月夕就是擺明找茬的,無奈自己打不過桃紅草綠,三兩下功夫,她就被這兩個丫環按在了地上,動彈不得。解月夕緩步上前,伸手就是一個巴掌,用力極大,瞬西的臉上立馬浮現出掌印,解月夕卻絲毫沒有停手之意,伸手準備打第二下。
“住手。”尹松柏聞聲趕來,把解月夕的手抓在半空。
“尹天,你幹嘛?”解月夕見尹松柏壞他好事,衝着他吼道,尹松柏沒有鬆手,呆呆地看着解月夕,彷彿在說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麼?
解月夕趁尹松柏發呆之際,用力掙開了他的手,揚起手繼續掌嘴,尹松柏回過神來,兩腳就把桃紅草綠踹開老遠,瞬西順勢一滾,躲過了解月夕的巴掌。
尹松柏來到瞬西身邊,輕輕摸了摸瞬西臉上的巴掌印,皺了皺眉,問道:“疼嗎?”
“好個情深義重呀,我都快感動地哭了。”解月夕在一旁譏諷道。
尹松柏站起身來,看着解月夕的眼睛說道:“月夕,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以前的你那麼善良。”
解月夕感覺這話莫名其妙,譏笑道:“說得好像我們以前認識一樣。”
“我們……算了,瞬西,我們走。”尹松柏不想再爭辯下去,扶起瞬西回了她的房間。
瞬西看着尹松柏一臉嚴肅地幫自己抹藥,小心翼翼地問道,“三哥,你沒事吧?我知道今天你見到解月夕的樣子可能有些受打擊。”
尹松柏停下手中的動作,“我能有什麼事,有事的是你的臉。我們得趕緊從任雲舒嘴裡套出含沙的情況,趁早離開這個破地方,這裡就沒太平過。”
“我問了很多次了,可是任雲舒就是不說,我也沒辦法呀。”
尹松柏沉默片刻,說道:“要不算了,我們直接回去吧,大哥的腿除了含沙肯定還有其他辦法。”
“那可不行。”
尹松柏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一直無法入睡,今天見到的解月夕太陌生了,完全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女子。尹松柏想起初見解月夕的場景,當時的自己只是解府二公子解行路的貼身侍衛,平日裡解行路在房中和重要人物會談時,他會站在房間外。那天,他和往常一樣站在房間外,太陽異常的毒辣,自己穿着沉重的鎧甲,不一會就大汗淋漓,頭暈腦脹,一個女子經過,來到他的身邊。
“你沒事吧?看上去臉色很是不好。”那個聲音如溪流般溫柔。
“我沒事。”尹松柏剛說完就倒在了地上,朦朧中,他彷彿看到了仙女。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躺在了牀上,路過的女子正在看着他,尹松柏恢復了意識,認出這個女子正是府上三小姐解月夕。
“你醒了啊,天氣太熱,你中暑了,我命人熬了粥,你喝點。”解月夕把粥遞給他。
“三小姐,我得去找二公子了。”尹松柏正欲起身,只聽解月夕說道:“我和二哥說過了,你就好好多休息幾天吧,而且以後這大熱天你穿便衣即可,盔甲又重又厚。”解月夕本就是江湖第一美人,容貌傾國傾城,此時在尹松柏的眼裡,她渾身散發着光彩。自此之後,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別人,只有這個善解人意,從不爲難下人的女人,她沒有小姐脾氣,性格活潑但不刁蠻,偶爾也有任性,一切都令他不可自拔。但今日再見到解月夕,沒有了那種光彩,也沒有了當初的悸動。
解月夕回到房中,把桌上茶杯一下子全掃到了地上,“豈有此理,氣死我了。”
桃紅說道: “小姐,我有個辦法,既可以把瞬西和尹天趕出書院,又可以讓任二公子討厭瞬西。”
解月夕一下來了興致,“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