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松柏醒來,也是巳時,陽光透過窗戶把一切都照得明亮,昨晚喝得太多,頭還有些昏沉,他竟記不得昨晚是如何到牀上的,他見牀頭放着一張手帕,微微溼潤,恍惚間記得昨夜瞬西用這個手帕擦拭他的額頭,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般溫柔的一面,他將手帕疊好,揣進了懷裡,等回無罪寨洗好後再還吧。走出客棧房間,瞬西已經收拾好包袱,坐在一樓等候,他坐到瞬西旁邊,輕咳一聲,說道:“昨晚謝謝你啊。”
瞬西剝開一粒花生扔進嘴裡,說道:“沒事,反正我也聽了你不少秘密。”
尹松柏一時語塞,他思考半晌,也想不出自己說了什麼,只好問道:“我……都說了什麼?”
瞬西嫣然一笑道:“總之該說的都說了,你就自己想吧。我們該上路了,可別再被水雲堂的人找到。”
尹松柏背上包袱起身,滿臉不屑地說道:“被那幫貨找到也沒什麼怕的,就他們那武功還想抓我一次不成。”
“是是是,他們不是你的對手。”瞬西笑着,二人一起朝渝州走去。
水雲堂在江宜城暗中搜索了幾天也沒有瞬西和尹松柏的蹤跡,畢竟江宜城是解家的地盤,他們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找人,只得作罷。
“前面就是千機山了,千機山地勢險峻,道路錯綜複雜,若非無罪寨的人很容易迷路。”聽完尹松柏的話,瞬西擡眼望去,前方層巒聳翠,上出重霄,壁立千仞,半山腰雲霧繚繞,猶如仙境,瞬西覺得自己現在頗有上梁山的意味。
二人走到山下,不遠處的涼亭站着兩位男子,面無表情,體型壯碩,粗布麻衣,身後兩把明晃晃的大刀背在背上,他們見到尹松柏後,急忙迎上來,拱手鞠躬道:“三當家。”尹松柏點點頭繼續朝山上走去,瞬西自然跟上前去,卻被這兩位男子攔了去路,瞬西扯住尹松柏的衣袖,附耳問道:“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你丟下我,自己就進去了,然後我得去參加入門考驗,考不過就得走是麼?”
尹松柏輕輕在瞬西額頭一彈,笑盈盈地道: “沒錯。”尹松柏說完,甩了甩袖子便揚長而去。
“你這也太沒義氣了吧,你忘了你喝醉的時候誰照顧的你?你被旅店老闆冤枉的時候誰替你出的頭啊?”瞬西衝着尹松柏的背影大喊大叫,尹松柏沒有回頭,只是舉起右手擺了擺手,瞬西腦中可以想象此時的尹松柏肯定笑得合不攏嘴。
見尹松柏已經走遠,瞬西轉頭問道,“敢問二位好漢我當如何入寨?”
其中一人說道:“從此地向西走三裡會有一個分岔路口,你往右走,黑潭洞就在這條道的盡頭,洞裡有一隻用千年玄鐵鎖着一隻巨大的蜥蜴,這隻蜥蜴性情兇猛,你需在一炷香時辰內取得它身上一片鱗片便可入寨。”
瞬西聽完這任務,心裡不免有些害怕,自己要力氣沒有力氣,要武功沒有武功,對付那樣一隻蜥蜴談何容易,可大老遠走來,沒理由試都不試一下就離開。瞬西向西走去,一路上山光水色一覽無餘,走到分岔路口,兩條小路向遠方延伸出去都看不到盡頭,正欲往右邊前行,一位年輕女子從左邊路上踉踉蹌蹌地跑來,只見她蓬頭垢面,驚慌失措,想必是力氣已經耗盡,還沒跑到岔路口,就重重摔到了地上,瞬西見狀,趕忙過去攙扶。
瞬西本想將她攙扶起來,可這女子並沒有起身而是直接跪了下來,哭喊道:“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瞬西也蹲了下來,柔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女子哽咽道:“我叫杏花,住在前面的牛家村,一直苦受強盜之擾,這些強盜雖然可惡,可並不會傷人性命,所以一直還算相安無事。可剛纔來了一批強盜,見物就搶,見人就殺,我好不容易纔逃了出來,家中父母兄弟還在裡面,求求你去救救他們吧。”
若是前往左側的牛家村救人,一炷香時間內不可能再趕到黑潭洞完成任務,可瞬西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帶我去吧。”
二人來到牛家村,儼然一片祥和氣氛,男女老少各忙各的,絲毫沒有強盜的蹤跡,瞬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杏花眉開眼笑道:“看來姑娘是一位俠義之士,黑潭洞就在牛家村後面。”
瞬西心中暗笑道:果然和我想得一樣,第一,這牛家村就在千機山山腳,若真長期受強盜之擾,無罪寨早就應該出手相助了,還容得他們放肆。第二,就算因爲強盜一直只要財不要人,無罪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強盜爲何突然傷人性命,事情鬧大,在無罪寨的地盤,他們不可能袖手旁觀。第三,杏花出現得未免也太巧了,不早不晚,剛好等我來到分叉口。這麼多的不合邏輯,只有一個解釋,這一定是考驗的一部分。瞬西想歸想,臉上還是假裝出了一副吃驚的模樣問道: “黑潭洞?不是在剛纔右邊路的盡頭麼?怎麼在牛家村了?”
杏花神秘一笑道:“右邊道路乃是出山之路。不過姑娘你可要三思啊,這巨蜥兇猛,活動迅速,雖有千年玄鐵鎖住,一個不小心也有喪命的可能,絕不是開玩笑的,死於它口中的人可不在少數。”
其實這也是瞬西擔心的問題,雖然識破了杏花的伎倆,算是過了一關,可是這巨蜥是實打實的,不是靠小聰明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她眼珠轉了轉,忽然問道:“請問這附近可有竹林?還有可否借我一把小刀?”
杏花一怔,從自己身上拿出小刀遞給瞬西,不解地問道:“黑潭洞外就有一片竹林,不知姑娘要這竹子和小刀作何?”
瞬西將小刀放入懷中,道:“自然是有用的。”
尹松柏剛纔揮手離開後,心裡很是放心不下,巨蜥生性兇猛,以瞬西那三腳貓的功夫很難對付,於是一直偷偷跟在瞬西的後面。
瞬西來到竹林,這片竹林不大,只有幾十根竹子,瞬西左挑右挑,敲一敲竹節,摸一摸竹面,看一看竹葉,尹松柏躲在不遠處的樹上,看到她的行爲,也不知這小丫頭到底在幹嘛,時間都不多了,還有閒情逸致在此處賞竹。瞬西選定一根竹子後,用掌力將它劈成幾段,撿起中間一段用小刀仔細雕刻起來,一盞茶功夫,一支做工簡陋的蕭已經做好,她試着吹了一下,雖比不上外面精雕細琢的蕭,音色也算厚實動聽,試音後,她拿着蕭便朝黑潭洞走去。尹松柏聽到這段試音曲,差點從樹上掉下去,這首曲子旋律起而又伏,綿延不斷,優美動聽,基調靜美,但靜中有動,這不就是解月夕最愛的曲子《花飛花落》麼?
站在洞口,洞內漆黑一片,瞬西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沒入黑暗之中。洞內光線暗沉,空氣中有一股潮溼的黴味兒,陰氣森森,四周更是安靜得可怕,只能聽見水滴“滴答滴答”的聲音和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她感覺喉嚨發乾,手心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幾聲低沉的“斯斯”聲劃破了寧靜,循聲望去,一個龐然大物立於眼前,這隻巨蜥的體型比兩個人還大,全身黑褐色,它的尾巴和身體幾乎一樣長,可想而知,若是不小心被這尾巴打上一打,半條命也就沒了,它的四肢宛如成人大臂粗壯,口中露出鋸齒狀的牙齒,全身披有堅硬的鱗片。瞬西一直以爲蜥蜴都是啞巴,沒想到這蜥蜴不僅可以發聲,而且可以叫得這麼大聲。
巨蜥的四肢皆被手臂般粗大的玄鐵鎖住,活動受限,無法移動太多距離,它的聽覺十分靈敏,隔老遠便感知到了瞬西的到來,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見到食物,一個勁兒地衝來,妄圖掙脫鐵鏈,畢竟是千年玄鐵,任由它拖拽也無濟於事,如果沒有鐵鏈,估計它能一口把瞬西吞進肚中。瞬西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臨現場,腿還是有些發抖,她嚥了咽口水,隔着一大段距離,用蕭吹奏起來。剛纔還暴躁的巨蜥漸漸停止了動作,瞬西繼續吹着,它竟然一頭栽倒在地,打起了鼾聲。瞬西屏息凝神,墊着腳尖,輕輕靠近巨蜥,果斷用小刀翹起一片鱗片,乾淨利落,巨蜥被突如其來的疼痛驚醒,一下子站了起來,尾巴一掃,瞬西狠狠地撞到了石壁之上,吐了一口鮮血,眼看巨蜥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步步逼近,她緊張得全身都僵硬起來,無力動彈,害怕地閉上了眼睛。尹松柏及時趕到,劍光遊走於巨蜥周身,可巨蜥身上的鱗片堅硬如鐵,刀槍不入,他的做法已經徹底激怒了巨蜥,巨蜥的尾巴朝他猛烈揮動起來,瞬西見這情況不妙,吼道:“攻擊它的肚皮。”
尹松柏在空中一個側翻,身子靈巧地劃到巨蜥身下,藏名劍剖開了這東西的肚子,就在這巨物倒下瞬間,他已經快速劃了出來,只聽“轟”的一聲,洞內煙塵四起,巨蜥應聲倒地,尹松柏抱起倒在地上的瞬西飛出了洞外。
見已經安全,尹松柏把瞬西放下,嗔怪道:“要不是我,你今天就完了,沒這功夫就不要冒這個險嘛。”說完,兩人都開懷大笑起來,瞬西說道:“我就知道三當家不是這麼沒義氣的人。”
尹松柏望着黑潭洞口,感慨道:“要不是你的蕭聲讓它迷迷糊糊,只怕我們兩個今天都要成爲它的盤中餐了,只是這巨蜥死了,以後入寨考驗看來也得換了。”
瞬西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想起了什麼,從懷裡將鱗片拿了出來,陽光下,鱗片閃着五顏六色的光彩,她得意地說道:“鱗片我已拿到,我可以入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