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女主毫不留情地將對方駁倒,暗處的皇帝聽的心裡一樂,他知道女主的性格就是這樣,這也是他所喜歡的。而就是這個時候,那位妃子惱羞成怒了,打算真的對女主對手——女主後退了兩步,已經打算躲去自己房內了。

妃子又不是鍾粹宮的一宮主位,按照道理來說是沒有資格對她用刑的!而如果她是一位寵妃的話,她倒是可以衝破這層阻礙,隨心所欲,正如新寵妃處置驕縱女一樣!要知道驕縱女可是淑妃宮裡的人呢!

只可惜,這位她也不是!所以如果女主真的躲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也毫無辦法可想!

“給我按住李小主!讓她知道什麼叫做上下尊卑!”

“朕倒是不知道你能做這個主了。”突然而來的男聲讓一切鬧劇戛然而止,妃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剩下驚恐了。

小說寫到了這裡,讀者們可以說是相當揚眉吐氣了。在他們看來,女主角比較憋悶的這段日子應該過去了,從此之後有皇帝撐腰,她不是想搞什麼就搞什麼!只能說,這些讀者的想法實現了一半!

揚眉吐氣沒問題,接下來也會進入到一個超爽快的劇情中。女主得寵,成爲她這批嬪妃中最爲顯眼的存在。不過顯眼本身已經不成問題了,因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受寵和驕縱女是不一樣的!

皇帝真的在她身上掛了心!哪怕是新寵妃,她是驕橫跋扈,但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可能真的沒腦子,連一點兒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所以她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放手去做,什麼時候又只能稍微忍耐。

她可以排擠女主角,但想要將人不聲不響地弄死,這是不可能的!上次搞驕縱女,只不過是家裡的小寵物弄丟了一個新買的小物件,並不算什麼。但是現在對方是新進得到小寵物,她上去動爪子,立刻就會被喝止!

女主和皇帝志趣相投,又因爲自己的聰慧,說的話總是有理有據,而且絕不會失之於進退,這段時間她過的很順利,並且貌似與皇帝是有感情的——她還年輕,當然會相信這個!

實際上,讀者們也相信這位君王與寵妃之間是‘真愛’...連翹知道這個卻只是冷冷一笑而已。

接下來的劇情核心,除了女主角的出頭,描畫重點到了新寵妃和心機深沉女身上。心機深沉女有智謀,投到了新寵妃手下,幫她做起了參謀。而新寵妃又無比仇視女主這個極有可能取代她位置的新人,一場宮鬥撕逼是在所難免了!

這一場漫長的宮心鬥最終的勝利者當然是女主角李宜主,而在《李宜主傳》的第四冊結尾,新寵妃徹底失寵!倒是心機深沉女見機的快,轉而巴上了皇后,躲過一劫!

至於第五冊,新的戰爭開始了!這個時候女主角懷孕,引起一片波瀾。這個時候皇宮裡才兩位皇子,一位是淑妃所生的長子,另一個卻是一個近乎無寵的妃子所生,現在正在自己宮裡的主位娘娘那裡養着。

其他的皇子其實還有兩個,只是都夭折了!這種情況下,無論是哪位嬪妃有孕,這都是大事兒!而如果是風頭正盛的妃嬪有孕,事情的反響只會更大!所有人對這種事都有着足夠的遐想。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直躲在暗處,以皇帝的‘知心大姐姐’形象立足,好像沒什麼存在感,只作爲一個影子的‘淑妃’開始站了出來。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爲太子,那麼對於其他嬪妃的肚子,她當然是再關注不過的了!

宮鬥就是這樣,隨着妃子本人的升級,鬥倒一個對手之後就會有下一個段位更高的對手。生命不息,奮鬥不止,這可不是說着玩玩的!

這樣激烈的‘戰鬥’吸引了大量的讀者,這樣的衝突矛盾正是小說這類文學體裁最受人歡迎的東西。比如後世那些農家家長裡短文,爲什麼能夠走紅,還不就是作者們小心安排,讓撕逼幾乎沒有停止過!

這一點上,許文華也不例外,他甚至覺得自己回到了最初看連翹的小說的時候,書一旦拿到手上,就停不下來了!

不過,他到底是個專業人士,所以在這種簡單的情緒之外,他其實更加看重的是小說中的另一個東西——皇帝和李宜主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從一開始大家沉溺於皇帝與李宜主這對CP的狂歡中的時候,他就覺得很奇怪了...說實話,雖然他也覺得兩人之間有什麼,但並不覺得那是愛情。連翹已經學會寫感情戲了,所以不會是她的寫法出現了問題,只能說這兩人之間確實不是戀人之間該有的那種感覺。

而看到寵妃失寵,這一點就更加明顯了!表面上看,這一塊女主的戰鬥獲得了勝利,她甚至更進了一步,怎麼看都是好事。但是在她的所作所爲中,有些事情已經是無法解釋的狀態了!

別人不會覺得,但是許文華身爲這方面的絕對專家絕不會錯過。

“李宜主對這位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總覺得...總覺得...這並不是妻子對丈夫該有的...”許文華在船上的時候閒來無事,也和連翹討論過這個問題。

《李宜主傳》在連翹的手上已經完成很久了,聽到這個問題之後,連翹甚至要稍微想一下才能作答:“嗯,這是當然了,那不是丈夫那麼簡單,那也是皇帝。在她是他的妻子之前,她更是一個臣子,必須得時刻記着‘伴君如伴虎’。”

連翹故意高深莫測道:“李宜主足夠聰明,所以她知道不能將對方當成是丈夫!若是真當成丈夫,或許一時不會有什麼,可是將來呢?說不定這就會成爲她的弱點!”

將皇帝當成丈夫,就很不容易發現對方情緒中很危險的一些東西!忘記了自己應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更不要說,用情太深,將來可能會有的傷害。

許文華到底是寫鴛鴦蝴蝶派小說的,對於這個解釋,他能夠理解,卻很難釋懷:“到底是丈夫,若是這樣過日子,又有什麼趣味?”

然而說完這個話,他自己都覺得沒意思。小說裡設定的故事舞臺是後宮!在這個地方談什麼趣味?活着就已經很難了!每一個在這裡的女人都是在拼殺,對於他們來說,適應那種時刻處於危險當中的,這已經成爲本能了!

至於不適應的,她們已經成爲這個宮廷光鮮亮麗路上的踏腳石了,泯滅在無聲無息的地方。

“至親至疏夫妻...”連翹繼續高深莫測。

然後笑了起來:“可別以爲他們二人是相互愛慕的,說到底,皇帝陛下雖然喜歡李宜主,但是那種喜愛並不是對女子的喜愛,和喜愛一個物件、一個寵物沒什麼兩樣。天子無情...你當所有人都是故事裡寫的多情帝王?在後宮這個地方生活的久了,這是必然的!而李宜主,她或許看透了,又或許沒有看透,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因此求得想要的東西。”

“她自然也不愛他,她只是感激他,感激他幫了她很多,讓她不再是當初那個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只能苦苦支撐的低階妃子,感激他將她帶到了現在的位置。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然而也僅此而已了。”

連翹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不滿:“爲什麼什麼事兒都要想到情情愛愛上頭,如今的小說竟已經狹窄到那個地步了嗎?這一對本來就非常人,再拿那些東西往他們身上套,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他們可不是在四角宮牆裡談情說愛的,他們是皇帝和后妃,而這個后妃也不同於一般,她的眼睛能看到天下——他們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你懂我的意思吧?”連翹雖然這樣問,但語氣卻是陳述句的語氣。

許文華停頓了一下,然後輕輕點頭:“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你真不是嘲諷我們這些寫鴛鴦蝴蝶派小說的?”

連翹聽他這樣說,大笑起來:“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嘲諷這個!實際上鴛鴦蝴蝶派小說要想寫得好,那纔是世上頂頂難得事情呢!我不過是不想小說本子裡只有這個...看到一對男女就覺得只有情愛了,這也是讓人看不過去啊!”

“這個世上,男女之間本就不只是男女之情而已。”連翹絞盡腦汁地舉例:“比如說我交的那些朋友,我們就是這樣了。”

許文華冷不丁地道:“譬如說唐宋?”

連翹忍不住笑了起來,很多朋友都知道唐宋特別喜歡她,甚至向她求過婚。但是身處局中,她很清楚,唐宋對她的喜歡更像是腦殘粉追星,那真的很感人——但,親愛的,那真的不是愛情......

所以連翹能不假思索地點頭,很歡樂:“別看唐宋那般,其實他只是搞錯了,錯把崇拜之情弄成了男女之情。等到日後他真有傾慕的女子,他就知道了!”

許文華問到唐宋其實是隻是試探而已,直到此時,才忽然圖窮見匕:“又譬如說宋志平。”

連翹不解:“宋志平?”

“是啊,宋志平...你人在京城不知道,蘇州這邊有這樣的傳說,說宋志平傾慕於你!”許文華的語氣並沒有什麼變化,好像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他隨口一說罷了。

連翹想到‘三人成虎’之類的成語,想到報紙上常常會出現的離譜傳聞。忍不住撫掌大笑:“這種事每天不知道傳出多少來呢!原來你信報紙上頭胡侃亂猜?說起來,你開天窗的時候,報紙上還猜測過你人已經死了呢——我與宋先生交情甚篤,宋先生卻是個很守禮很穩重的前輩,那樣的事兒實在是...”

連翹說着搖了搖頭。

“是這樣啊。”許文華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