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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手,回到涼亭,在袋子裡扒出一個大紅蘋果,抱着啃。味道真不錯,比紅富士好吃。吃着吃着,天陰下來,不多一會兒,便滴滴嗒嗒,下起雨來。

陰雨綿綿,深山僻野,孤身一人,悽慘之致。

心情頓時壞到極點。眸中水霧一片。

在這世界上,除了王爺,我別無親人,多想她此刻能在我身邊,給我她的胸懷,讓我偎依。

緊挨着涼亭的山桃樹,盛開成一片絢麗的粉紅。

輕風一吹,桃花帶雨,輕舞飛揚,優雅地飄下,落我一身。

飛花輕似夢,絲雨細如愁,想思意更濃。

回王府,我要回王府,我要儘快回到王府,一刻也不要耽擱。可是,回王府的路要怎麼走?剛纔在集市上只顧貪吃,竟忘記問了。

正在自責時,耳邊傳來車輪聲和馬蹄聲,轉臉一看,不遠處的山道上,緩緩行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一位白衣少年,由於雨霧遮擋,看不清面容。等到馬車漸行漸近,卻愕然發現,少年竟帶着一幅面具。

長得再美,也沒必要在杳無人跡的深山中還戴着面具吧?自戀狂。不過,怎麼也好,終於有人可以問路了。

“母親,雨越下越大,山道也越來越滑,繼續趕路,恐怕會出危險,這裡有一個涼亭,兒想不如先到裡面歇息片刻,等雨住了,再做打算,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一路顛頗,一把老骨頭都快閃架了,歇歇的好。”

馬車在涼亭前停了下來,少年恭身請示車內的母親,獲得母親的同意後欣開門簾,扶下一位中年婦人,同到涼亭,在我對面坐下。

細細打量母子二人,我不由暗自驚歎。

白衣少年,長身玉立,衣帶飄飄,蕭蕭如松下風。手中攙扶的婦人,雲髻霧鬟,雖鉛華不染,卻雍榮嫺雅,有絕代風華。若非剛纔少年稱婦人爲“母親”,我斷不敢相信,這是一對母子,他們看起來,實在像姐弟多點。有母如此,不難想象少年姿容該是何等俊美,難怪要戴着面具了。

母子二人在涼亭內坐定,方纔發現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乞丐坐在他們對面,正呆呆看着他們,互相對望一眼,對我點頭微笑,同樣的和若春風。

親切慈愛的笑容,就像來自母親和兄長,令我怦然心動,吃了一半的蘋果,不覺從手中滑落。正陶醉在他們笑容中時,他們已經轉過臉去不再看我,勿自聊起家常。原來他們的笑容,只是出於禮貌,對路人表示友好。是我太過敏感了。

“母親即使不願叨擾舅父,總要想法說服舅父阻止璿兒的婚事纔好。所謂無風不起浪,外面盛傳對方是斷袖,想是有一定根據,璿兒依然執意妄爲,豈不是自取其辱?”

“此事現在尚不足爲慮。一則,那些傳說,多半是街頭小民閒來無事,編造出來的,不可輕信;二則,依爲娘所見,這樁婚事,既使對方同意,也難成姻緣。”

“母親說的是。”

“昊兒,就不要再想你表妹的事了,還是多想想怎麼找到你曌兒妹妹……想起因爲爲孃的過失,致使你父皇……父親牽怒於你,將你廢爲庶人,爲娘就……”

“母親……孩兒也並非全因此事失寵,母親不要太過自責。曌兒若還活着,定有我們一家人團聚的時候,到時,那壞事做盡的賤人必身敗名裂,自食惡果。”

“曌兒,我苦命的孩子……”

婦人說到這裡,兩行清淚自面頰滑落,傷心不已。白衣少年聽了,也是一聲輕嘆,無限淒涼。

不要這樣嘛。人家心情剛剛好了些,你們又在這裡哭哭啼啼,哀聲嘆氣,惹我也跟着難過。還是早點問路,離開這傷心之地的好。

“請問這位大嬸……”

“大……嬸?這位小哥和是在問我嗎?”

我走上前去,話才說了一半,婦人聽了,左右看了看,才指着自己向我確認是不是在和她說話。

“是啊。”

當然是在問你啦,再怎麼樣,我也不會喊你兒子大嬸呀。我笑着,用力點點頭。第一次被叫大嬸嗎?奇怪。

“這位小兄弟,有什麼事欲問家母?”

白衣少年見狀,站起身來,擋在婦人身前,面具背後明眸流轉,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警惕地問道。

“呃……想問大嬸從此處到鎮南王府怎麼走?”

雖然剛纔搶了人,但我可不是什麼惡人,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嘛。我瞟了瞟白衣少年,縮了縮脖子。

“鎮南王府?!你去鎮南王府所爲何事?”

“嗯,小的父母雙亡,孤苦無依,欲去鎮南王府投靠一位在那裡做家僕的遠房親戚。”

聽我說要去鎮南王府,白衣少年和婦人皆神色大變,難道他們與鎮南王府也有關聯?但不知是好的關聯,還是壞的關聯?以防萬一,還是編個謊言爲妙。

“喔……”

母子二人聽了,鬆了一口氣,神情變得緩和。

“此地離鎮南王府所在的安城約有百里,只需順着這條山路出了山口,沿着南北大路直向南走即可。”

“多謝指點,二位歇着,小的告辭。”

原來此地離鎮南王府不過百里之遙,看來還來得及趕回王府吃晚飯呢。我興奮不已,背起布袋,掠了掠假髮,出了涼亭,走入如絲雨簾。

“這位小哥,鎮南王府近期可能會有血光之災,不防一萬,防萬一,小哥和親人要做好自保的準備。”

剛走出涼亭,想要施展幻影飛步,想到背後兩人看着,又覺得不妥,正自猶豫不決時,背後響起婦人的忠告。

血光之災?!難道這二位也是要去王府行刺的嗎?如果不是,怎麼知道王府會有血光之災?幸虧剛纔編了個謊話,不然,哪裡還回得了王府?但是,這母子二人看起來彬彬雅度,不像練武之人,卻又如何行刺?不過話又說回來,人不可貌相,練武之人並不一定能一眼看出,就像王爺那般,深不可測。

“母親隨口所說,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喔……”

見我站在原地呆立半天,白衣少年看了婦人一眼,似在怨她多事,然後脣角一彎,向我笑道。

此地無銀三百兩。我看去王府行刺的必是你。你母親那般姿容都沒有戴面具,你身爲男子,竟戴着面具,可見不是個好人。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感激地看了婦人一眼,轉身繼續向前走。等到走到山路拐彎處,便施展幻影飛步,一道青光,直奔鎮南王府。

因爲身嬌體弱,吃麪時又被人打傷,一路上,雖然不懼風雨,卻不得不停下來歇息好幾回,趕到鎮南王府時,已是深夜。

想起自己被打了熊貓眼,腿和胳膊也有多處擦傷,而且衣衫襤縷,這種形象去見王爺,一定影響極壞。便縱身飛進王府,抱出一個值錢的古董,找了一家客棧,交給掌櫃的,換了幾十兩銀子,交了幾日房錢,剩下的第二天就拿去買跌打藥酒,並一身乾淨衣裳。塗了藥酒,便窩在專心客棧養傷,哪也不去,一日三餐,都是讓店裡的夥計把飯送到房裡吃。雖然如此,第二天晚上,還是有不速之客“造訪”。

“你……你怎麼在這裡?”

“什麼‘你’不‘你’的,做了我的徒弟,就得叫我師父!”

“喔……師父……您老怎麼會在這裡?”

“徒弟都能到這裡,爲何師父不能到?”

“…………”

原來,冷麪老頑童是故意放我下山,並一直暗中跟蹤我。想必我吃麪被打,發怒搶人,他也一一看在眼裡……臉紅……真是不好意思。

“師父,我很想王爺,求您不要抓我回山洞……”

我淚如雨下,跪在地上,肯求。已經快兩個月沒見王爺了,抓我回去,我會得相思病死掉的。

“我什麼時候說要抓你回山洞,難道師父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我也算看明白了,留你在山洞,每□□你練武,倒不如把秘集交給你,放你回王府,讓你自己學。王府裡,沒有師父逼你,自有事情可以逼你。不怕你不好好練武。”

冷麪老頑童說完,將一本錦書遞於我,飛身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