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籠罩了這片蒼茫的大地,暗夜的天空烏雲蔽月,偶爾會有月光探出來,但很快就消失在雲層之中,時光籠罩着山谷,身旁劍與錘凜冽的寒光,輝映着篝火的光芒。
弓弦輕彈着旋律,劍盾拍打着節奏,有人輕輕吹響了骨哨。
低沉的嗓音迎合着,是蠻族唱起了思鄉的歌謠。紅色的火焰,在眼前的柴堆裡飛舞,火星升騰,柴火噼啪作響,仿若應和着歌聲。
烏多多的眼睛裡,彷彿有霧氣在瀰漫。
遇見老鐵匠,不,她還是喜歡叫他老東西,或許是冥冥中神靈的指引。但之前的記憶,她完全都不記得了,誰能指望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記得過去的事情呢。
但她總是會夢見一些奇怪的場景:斜陽殘影裡的高塔,裡面彷彿傳來頌唱祝禱的歌聲;草地上很多孩子在赤足嬉戲,身着黑色鐵甲的護衛們排着隊經過,手中長長的戰矛與巨盾,發出鏗鏘的聲響;遠處兩座峰巒高聳入雲,猶如兩把長劍直刺天空,長劍之間,是無盡的峽谷與紅色的岩石;火焰與煙霧遮天蔽日,巨石飛向天空,又翻滾着落向深淵,密密麻麻的桅杆林立在海面,許多大船被巨石砸爛……
也許只有神靈才記得她來自何處吧,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老東西能守在一起。
他就像是一座山。
她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怎麼遇見老東西的,只知道在來到山谷之前,自己一直坐在揹簍裡,跟着老東西一路流浪,餓了有烤肉,渴了有山泉水,還有老東西羊皮酒袋裡的美酒,有時是麥酒,有時是果酒,有時是摻了很多水的淡酒。
他們一直流浪,穿行在森林和狂野之中。
直到遇見了幾個奇怪的傢伙,她並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但老鐵匠認得。
站在最前面的傢伙,長相有些奇怪。
說他奇怪,是因爲他看上去膀大腰圓,肌肉發達,身材高大,站姿如熊一般,卻長着其醜無比的獠牙和深邃的眼睛,一看就是外族的傢伙。而他身上的戰甲,則透露了他斥候的身份。在這個地方,能夠遇到的外族斥候,也只有森林聯盟的某支部落了。
對方看上去正當壯年,臉上如刀鑿斧刻一般的紋路,流露出一種奇怪的力量。這不是一個年輕魯莽的傢伙,而是一個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斥候。這個傢伙饒有興致的看着揹着巨大揹簍的老頭,緩慢的挪動着步伐,輕輕的揮動着手裡的戰斧。
“老東西,把那個小東西交給我。”斥候咧開嘴笑着,對眼前這個頭髮灰白的老傢伙,他絲毫沒有放在眼裡。
“虎族斥候?”老鐵錘問了一句,也不等對方回答,自顧自的點了點頭,似乎確認了這一點。他笑了笑,摘下背在身上的揹簍。揹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轟鳴。
虎族斥候的眼神抽搐了一下。
“你們人多,容我歇口氣。”老鐵錘的手在揹簍裡摸出一柄不長的鐵釺,掂量了一下,又從包掏出一柄打鐵錘,皺着眉頭嘀咕了一聲,“老夥計,借用你一下。”
“別找不痛快!”虎族斥候腳下塵土飛揚,身形暴起,衝向老頭。但一瞬間,他如芒刺在身,巨大的殺機撲面而來,他側身翻滾,一個後躍,停在十幾米之外。
身後的幾個身影衝上前來。
“嘿,雜毛的狗雜種,老子說了,歇口氣先。”老鐵錘嘿嘿笑着,眼神瞬間凜冽,氣勢暴漲,彷彿有光浮現在身體表面,他全身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音,“還真是讓老子……不爽啊……你們……”他朝前方大喝一聲,“一起滾過來吧!”
虎族斥候有些惱羞成怒。對面,只是一個老傢伙啊,沒想到,一個照面就碰上了硬釘子。從他試圖衝過去到被逼退原地,不過是一轉眼的時間。他甚至沒看清老傢伙的動作,只是憑直覺翻滾躲避,顯然,對方也完全沒有使出全力。
老頭身形瞬間消失。
“當心。”身後的一個黑影爆喝。詭異的身影瞬間撲上前,虎族斥候在聽到警示的第一時間作出反應,雙臂發力,身形微蹲,一隻腿弓步向後,手中的戰斧橫擋面前。無論是反應、步伐,還是格擋的動作技巧,都顯示出了紮實的訓練經驗。
身側的樹幹發出轟烈巨響,接着連續幾聲爆雷,炸在不同的方向。幾棵巨樹接連倒下,塵土飛楊,幾個黑影在樹林中騰挪交錯。虎族斥候面前的斧柄寸寸斷裂,他低下頭,望着胸口不知何時出現的缺口,血噴如注。
又有兩個黑影倒下。憤怒的獸吼響徹森林,這是被激發出高階能力的虎族隊長。咆哮的力量如潮水猛撲過來,又驟然間平息。
依然是原來的位置,依然是原來的老頭。
只是身形多了些喘息,手中的鐵釺,也滴落着血。而對面,則已經倒下了三名斥候。眼前站立的,已經換成了虎族隊長,他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獸毛,漸漸覆蓋胳膊、胸口、兩頰,豹面利齒,爪子在樹影之間發着寒光
“你到底是什麼人……”虎族隊長怒吼一聲。
“廢什麼話……”老鐵錘再度衝了過去。鐵釺與戰斧交錯,叮叮噹噹,虎族隊長反手揮爪,人影重疊又瞬間消失。最遠處的虎族斥候慌忙向後躍起,舉斧飛撤,身形忽然停在空中,血花從胸口濺起,巨大的反力將他砸向地面。更多的身影撲過去,殺氣洶涌。
虎族隊長殺紅了雙眼,他惱怒的吼叫着,和其他斥候一同撲向遠處。空中幾道殘影,砰砰砰砰被打退,又有一個身影倒下,林間的空氣都開始爆開。老鐵錘的打法很簡單,快速向前、迅速截殺襲擾,絕不停留戀戰。虎族小隊說起來也是訓練有素,相互配合也默契,但比起老頭突如其來的打法和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虎族的力量就完全成了擺設。
幾道身影高速飛奔。衝在最前的虎族斥候,只覺眼前一花,他不及躲避,便怒喝揮斧衝撞過去,斧影凌厲迅捷無比。斧斧落空,虎族斥候眼前是漫天的血花,身影瞬間已衝出數十米,撲倒在地。
身後左右兩個斥候再度分開,老鐵錘身形仍在空中,左右手同時猛揮而出,鐵釺竟劃出一道尖銳的哨音,掠過重重樹影,直接穿透胸甲,將斥候釘在樹上。打鐵錘則是繞了一個怪異的軌跡,將另一個斥候砸翻在地。
身後的虎族隊長猛撲過來,目光兇戾,怒喝連連,朝老鐵錘強攻而至。指尖利爪因爲加持了高階變身能力的緣故,揮出凜冽的寒鋒。“去死吧……”只是下一刻,老鐵錘頓身揮拳,左臂硬扛了利爪一記,右拳猛砸在他的臉上。
這一拳無比兇狠,虎族隊長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他的身體有些飄忽,老鐵錘一個跨步躍起,錯膝砸肘,連續十幾個暴擊。虎族隊長身體依然在半空,他橫擋雙臂,接住老鐵錘的連肘劈腿拳擊,身形欲向後撤,卻被老鐵錘一把拽住,身體失控再向前。
鐵拳如狂風,如驟雨,如閃電,如雷鳴,虎族隊長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捱了多少下,饒是他堅硬如岩石的身軀,也經受不住如此犀利的打擊。
就算他是塊岩石,可對方是個拿着打鐵錘的傢伙啊。
虎族隊長狼狽不堪,身體多處碎裂,口中噴出鮮血。他的高階變身形態也已消失,他只是機械的舉起雙臂護住面部,抵擋老鐵錘的怒拳。
“能遇上我……算你們倒黴。”老鐵錘將他砸倒在樹幹上。嚎叫與怒吼變成了慘叫,虎族隊長徒勞的揮動利爪,在老頭的胳膊上留下道道血痕。再兩拳,利爪變成斷爪。
“啊啊啊啊……你……到底……是誰?!!”虎族隊長嘶號着,血泡從口中噴出。
“區區虎族斥候,幾十年前,死在老子的手下,不知有多少……”老鐵錘怒發賁張,蒼老的面容在這一刻仿若衝入狼羣的猛獅,堅實的身軀散發出無盡的戰意,灰白的頭髮無風飛舞。
“老子……高山猛士團……”
他喘息着,變拳爲掌,掌尖向前,如同一柄一往無前的利劍。
“前!鋒!營!”
一劍刺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