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世界,漸漸暗去。
等到重新亮起來的時候,世界又變回了夏洛與影子剛遇見時的蕭瑟荒原。
夏洛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震撼,影子強大的力量,竟然可以帶他穿越幾百年的時光洪流,如親身經歷一般,感受了某一段時空的輪轉。
“孩子,你所提到的庫力塔,我們有另一種稱呼,叫做機緣,不過並太不恰當。”影子緩慢的說道,“在外大陸的世界,還有一種說法,稱之爲……靈魂契約。”
“靈魂……契約?”這個詞聽上去,讓人有些不明覺厲,夏洛繼續問道,“既然是契約,那麼,是和誰簽訂的契約?”
“簽訂?呵呵,很有趣的說法。”影子笑起來,山嶽一般的身體再次俯下身來,雖然夏洛看不到他的眼睛和麪容,但能感覺到影子充滿興趣的觀察着他,“孩子,你到底從哪來的……”
如果你能看到我來自哪裡,那可真就是見了鬼了。夏洛心裡暗自肺腑道。
不過影子並沒有深入討論這個話題,而是繼續解釋剛纔說的“庫力塔”,也就是“靈魂契約”。
“孩子,有關庫力塔的問題,我能看到的,就是我的族人與你正越來越多的連接在一起。”影子繼續說道,“不過,庫力塔並非無緣無故出現,你需要一名引導者……”
“引導者?”夏洛重複了一遍。
“我看得到你的虛空,孩子,這並不是我所熟悉的虛空,我看到了魔法的力量,可惜,我對此也並不擅長。”影子搖搖頭,“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你的虛空……真是奇怪啊。你需要一個真正的引導者,她就在你身邊,會給你想要的答案。”
“你是說……水流?你看得到她?”夏洛詫異的問道。
“庫力塔連接着我們,孩子。”影子點點頭,“而你命運中的庫力塔,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來時,去時……來路,去路……你揹負着更多未來……”
“什麼意思?”夏洛有些一頭霧水,“揹負誰的未來,這是預言嗎?”
“不,不是預言……”影子笑起來。“它就在你肩膀上。”
這不是一個有趣的笑話。夏洛沉默不語。
影子又笑了起來,說道:“孩子,在我小的時候,我曾立志要做一名獵人,可是庫力塔……”他說,“當庫力塔選擇了你,你未來的路,就在發生變化……你會面臨更多的路,更多的選擇……”
“更多的選擇?”
“我的族人……已經和你建立起連接,命運的織網只會越來越緊密,這是你和草原的庫力塔。”夏洛看不到影子的表情,或者說,影子根本沒有表情。但夏洛依然能感覺到,影子的目光穿透他的身體。
“你要知道,孩子,當輪迴之風吹過森林,每一片葉子都身在其中,有的搖擺,有的墜落……當河水流過大地,每一粒沙土都身在其中,有的被沖走,有的沉下去……當一場戰爭來臨,每一位族人都身在其中,有的迎上去戰死,有的活下來……當你來到這個世界,每一天都身在其中,路怎麼走,一切,取決於你在面臨庫力塔的時候,做出怎樣的選擇……”
汗水,從夏洛的臉上滲出,滑落,掉在虛空之中。
影子的聲音變的肅穆,他繼續說道,“你生活的這個世界,正在發生變化,我說的,不只是這片大陸……就連我也看不到更多,我只能看到,很多事情都在發生,古老的領地契約已經被拋棄,很多事情都在崩塌……秩序的屏障,或許會終結……”
“你是說,戰爭要發生?”
“你才十七歲?還是十八歲?現在不需要擔心這些,孩子,庫力塔會帶來無數的可能,它不是危險,不是黑暗,當然,也不是光明。但你可以通過自己的選擇,走上光明。”影子輕輕笑起來,“就算戰爭來臨,那就戰鬥。就算黑暗來臨,那就用光刺破它。但你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夏洛一愣,“我只是想建立一個自己的領地,自由的活着。”
“任何自由都要付出代價。”影子說道。
“我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建立屬於自己的領地而已。”夏洛說道,“我無法作出承諾,但如果你的族人生活在領地之中,我想,我會守護他們。”
“這便是你的承諾,孩子。”影子點點頭,“我很高興,在我的靈魂消亡之前,還能遇見你,庫力塔,命運的織網啊……”他嘆了口氣,彷彿身上揹負的某些東西,終於放下了。“孩子,伸出手來,我送你一件禮物。”
閉着眼睛的長老,慢慢走到夏洛的面前,將原本手中拄着的木杖,端放在雙手之中,遞給夏洛。他的動作很輕,彷彿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物。
黑色的木杖甫一入手,夏洛便感覺到有些不同。看上去很輕的木杖,入手卻沉重無比,彷彿有靈性一般,身體的魔力突然開始沸騰,表明這並不是一根普通的木頭,而是一柄法杖。仔細看過去,木杖上細細密密的,如頭髮絲般刻畫着無數繁複的紋路,彷彿許多個複雜的魔法陣。
“世人都知道……我曾是草原的聖者獵手,但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曾是一名巫神長老。”影子說道,“這根法杖,已經過去多少年了啊,一位外族的老朋友,送給我的這件禮物,跟了我許多年,但我並不擅長魔法,其中的許多奧秘,我也並沒有解開。現在,它應該有一位新的主人了,孩子,它有一個名字,叫做草原之杖。”
草原之杖?一個夏洛很喜歡的名字。
“謝謝。”
“我們的庫力塔,終於開始緊密了。我的孩子。”影子的稱謂突然發生了變化,“草原的族人已經迷失了很多年,孩子,是時候,帶着他們走出困頓了。”
“我需要怎麼做?”
“遵從你的內心,孩子,你會找到答案……”巨大的身影,伸出虛無的手掌。手掌很大,比人的身體都要大,彷彿輕撫着夏洛的面頰。
“你揹負的,也將揹負你。”
就像一個長輩,在憐愛輕撫着年幼的孩子。
“你守護的,也將守護你。”
就像一位智者,在指引着迷霧之中的旅人。
“你救贖的,也將救贖你。”
就像一道光,刺破黑夜,照亮虛空。
影子開始變得模糊,就連那位閉着眼睛的年老的長老肉身,也開始如晨霧一般消散。
“我的族人,託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