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愛之深則之痛,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夏小萱從他的眼睛中可以讀懂,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疼愛,還有遭遇背叛後的心疼,所以造成他今天心理的扭曲,也是因爲他覺得他的女兒背叛了他。
忽然,她對眼前這個老人恨意減輕了。動物尚且有情,何況人呢?
他失去女兒的痛,應該和她失去母親的痛是一樣的。何況現在她還有蕭君洛,他卻什麼都沒有了。
“其實你錯怪我母親了,他並沒有你想的那般絕情。”想起過去的事,夏小萱也忍不住心裡一酸。
“那時候每當晚上我睡醒的時候,都會看到母親在燈下寫字,一邊寫一邊落淚。後來我才知道,那些都是寫給您的信。”
東方烈身體僵了一下,卻是沒有開口,靜靜的聽外孫女講下去。
“那時候我問她,爲什麼不寄出去?”
母親把我摟在懷裡,無奈的說道:“外公住的太遠,根本就收不到信。所以她每天都會寫信,把她身邊發生的事,還有我成長的情況事無鉅細,像嘮家常一樣寫下來,然後鎖在她的首飾盒裡。後來我也學着母親,給你寫了很多信,還畫下皇宮的樣子。”
現在想起來,恐怕就是那些信給母親招來殺身之禍,讓他們有了名正言順的藉口,把母親處死。
“母親經常跟我說外公很疼她,雖然對她要求很嚴格,但是她知道那是怕她受傷害。她說如果不是遇到了父皇,她會一輩子留在您的身邊。可是她實在控制不住那份感情,這是她無奈的選擇,但是她不悔。”
“不悔……”君莫問喃喃着兩個字,原來到了生命的盡頭她都不悔。不悔跟那個人離開,不悔對他的拋棄。苦笑一下,他還真傻。原來靈兒她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廂情願。
東方烈更是忍不住冷嘲,“好一個不悔,爲了那個男人,她甘願賠上自己的生命,竟然還說不悔。”冷笑一聲,可是那笑聲裡卻多了幾分苦澀。
“我知道您無法理解,也不能原諒,那是因爲你沒有愛過,如果你真正愛過一個人,就會明白感情是身不由己的。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她就不愛你了,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想起母親所受的苦,夏小萱也心中不平。
“你只管恨她,怨她,卻沒有站在她的立場上爲她想過。你知道她爲什麼受那麼多苦都不告訴你?爲什麼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你沒有在他身邊?”
站在這個老頭的立場,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是站在母親的立場,她也很理解她的無奈。因爲她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懂的那份感情的珍貴。她不想錯過父皇,就像她不想錯過蕭君洛一樣。
“感情?感情是什麼?能當飯吃麼?”
果然,臭老頭的回答讓人很無語。
“但是沒有愛情,會讓人食之無味。”她的回答也很簡單,不過跟一個不懂感情的人談感情,還真是無奈。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也願意爲那小子去死吧?”這話明顯是不想自己的外孫女再走上女兒的老路。
“我會,是因爲他可以爲我去死。但是我不會走我孃的老路
,她愛的太卑微。我不管他是誰,就算他是皇上,我也不會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的,這樣就不會有爭寵的事發生。”
她的回答讓東方烈有些訝異,卻也多了一份讚賞。確實,這丫頭比起靈兒來要理智些,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並且會爲了自己的目的,掃平一切障礙。
“你想讓我替母親報仇是不是?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把蕭君洛的傷勢治好,讓我見到他。”既然她現在是百里紫凰,就算沒有東方烈的要求,她也會答應替母親討回公道。不止母親,還有父皇,究竟是誰害死了他?她都要查清楚。
君莫問沒想到夏小萱能答應,擔憂的看向她,“丫頭,你想清楚了,權利的漩渦,很容易讓人失去本質,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你真的要冒險麼?但是你母親並不想你淌這個渾水。”
“師父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做人兒女,連父母的仇都不能報,也枉爲人了,跟畜生有什麼區別。我知道母親想保護我,但是這些年我所經歷的已經夠多了,沒有什麼苦是我吃不了的。而且,我吃的苦,是不是也該還給她們,憑什麼只有我們捱打的份,這太不公平了吧?”
這句話終於贏得了東方烈的歡心,仰頭哈哈一笑,“好,這纔是我東方烈的後代。只有我們欺負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欺負咱們的機會。丫頭,我開始喜歡你了。”
夏小萱莞爾一笑,對視上他的笑眸,“老頭,我也有點喜歡你了。”其實這老頭就是有點怪,至少還是性情中人。
“既然如此,還不叫一聲外公。”東方烈洋裝嗔怒,瞪了她一眼。
撇撇嘴,討價還價道:“叫你外公可以啊?先讓我見到我相公。”
聽着他們倆鬥嘴,似乎已經解開了多年的心結,君莫問也由衷的爲他們高興。相信紫菱在天之靈也會欣慰吧。
“尊主,您就成全小萱吧?她心裡惦記着那人,也沒心思做別的事啊。”
“對對對。”夏小萱忙附和,向師父去投去感激的一個笑容。
“還是那句話,想要見到他,先把琴練好。”
不是吧,這個老頑固。夏小萱氣的咬牙切齒。
“連這點忍耐力都沒有,你還說想報仇。經過了這麼多事,難到還沒學會沉着穩重麼?”東方烈哼了一聲,表示對她焦躁的不滿。
君莫問也忙安撫,“小萱,聽尊主的話,他說過會救蕭君洛就一定會救,你先稍安勿躁。”
她雖然很不滿,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誰讓她胳膊太細,擰不過人家大腿呢?
但是她也忍不住談價,“你不放蕭君洛也就算了,我師父總可以放了吧?你都軟禁了他十年了。”
似乎此刻東方烈才肯拿正眼看自己的徒弟,在他躲避的視線中,冷哼,“連師父都不喊了,還想我原諒他。”
夏小萱一喜,知道老頭這是妥協了,忙去拉師父。卻見他已經淚溼雙眼了,估計等這一刻也等的夠久了吧?
“師父,還愣着幹嘛?快去啊。”看着快要傻掉的師父,夏小萱在背後推了他一把。
君莫問彷彿此刻才恍然,急忙撩起衣襬
雙膝跪地。
“徒兒不孝,給師父請罪,求師父原諒徒兒一次。”說完重重的跪了下去,雙手扶地,額頭磕在地上。
看着這一幕夏小萱心中也感觸頗多。其實師父也沒錯,反而她欽佩他的偉大,寧願冒着被師父責罰的危險,也要幫曾經背叛過他的女人,還細心照顧她和情敵的孩子,這是怎樣的心胸啊?
東方烈默默看着跪在腳前的徒弟,嘆息一聲,終於親自彎身把他扶了起來。
“莫問,是師父不對,爲什麼你不肯服一聲軟,這樣師父就不會罰你了。”其實他的心裡早就原諒了他,只是缺一個臺階下而已。
君莫問擡頭看向師父,眼中都是愧疚,“是徒兒辜負您的期望,您懲罰徒兒是應該的,徒兒不敢有任何怨言。”其實師父罰他的同時,他也在自我懲罰。
一個邪,一個怪,這兩人還真像師徒。
“好了,好了,大團圓結局,過去的都過去吧,從現在開始,大家要和睦相處。”某女很不客氣的在兩人肩上拍了拍,完全忘記了在大漠差點被人掐死的場景。
“對了老頭,我既然答應了你的條件,以後是不是就不用禁的足了。你要我學琴,總要有人指點我啊。”
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似乎又含了幾分無奈,“臭丫頭,我禁你的足就能禁住麼?”
“臭老頭,你說的對。”
“臭丫頭!”
“臭老頭!”
君莫問:“……”
沒想到這麼多年的結,就被她一下子給結了。
其實原本事情並沒那麼複雜,只是都放不下面子,所以才讓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每個人都關上心門,卻又在門裡觀望。
得了自由的夏小萱,每天都和師父膩在一起,跟他講這些年她的遭遇,當她講起她和蕭君洛第一次重逢的時候,淡漠的臉上終於露出好笑的表情。
他們兩個偶爾也去山上轉轉,師父跟她講解一下山上的機關,還有她母親生前最喜歡去的地方。
那是一處面臨大海的亭子,她可以想象的出來,曾經在這裡,師父吹簫,母親彈琴,那是多麼和諧的畫面。
如果母親當初沒有遇到那個男人,她會和師父在一起吧?也許不會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師父一定給她一個安定幸福的家。如果是過去,她一定會說母親傻,不懂的珍惜眼前人。但是現在,她只能嘆息,造化弄人。爲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讓她遇到那個人。
君莫問自從來到這裡,就一直面朝大海站着,有着是對往日的神思。想必這些年他還沒有放下,這裡有過他們很多的美好吧?
“師父,你恨過我娘麼?”看着一直沉默不語的師父,她真擔心他一直這樣站着,會站成一尊雕像。
君莫問收回思緒,緩緩回過身來,看着和她母親有幾分相像的容顏,淡淡勾起脣角。
“說不恨是假的,當她找到我,對我說要跟他走的時候,我當時真的恨。我對她說,她是不會幸福的。我看着含淚而去,心中也很內疚。以至於她後來真的不幸福的時候,我自責是不是當初對她的詛咒起了效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