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言離開之後,她也沒了睡意,躺在牀上過了一個多小時還是睜着眼睛,拉開窗簾一看,外面黑沉沉的,只有路燈在散發着昏黃的光。
突然手機又響了起來,在清冷的夜裡鈴聲顯得尤爲突兀。
來電是陸謹言,她毫不猶豫接通。
那頭傳來他疲憊的聲音,讓她心底也跟着針扎一般的疼。
“瀟瀟,我在市中心醫院,你也過來一趟吧。”
“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陸謹言沉默了片刻,才說:“是爸堅持要見你。”
她沒有拒絕,說了一聲“好。”
這個時候他還打電話讓自己過去,無非只有一個可能,陸老爺要見自己,如果藉着生病來威脅她離開,這樣的道德捆綁,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換好衣服來到醫院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剛下車就看見陸謹言雙手插在風衣口袋中,正站在不遠處等着自己。
昏黃的燈光下,他臉上的輪廓看起來更加迷人,頗有一些移不開眼。
程瀟瀟走到跟前,他才猛然察覺,看見她在風中凍得有些通紅的臉蛋,伸手一把將人抱住,拉開風衣將她裹在懷裡。
“害怕嗎?”
她搖頭,探出腦袋,一雙眼睛閃動着光芒:“爸怎麼樣了?”
陸謹言嘆了口氣:“情況有些不樂觀,還要住院觀察一下,希望可以堅持下去,如果治療情況有所好轉,這一兩年之內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他將程瀟瀟的手拉下來,放入自己口袋中,又把自己的手插進去,將她的手掌包裹在掌心。
“如果我爸一會兒跟你說了什麼,記住不要答應,他最聰明的就是利用一切資源來獲得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
“可是你爸這樣,萬一我不答應,他就要對你出手了。”
陸老爺一生都在商場上打滾,手段狠辣,心眼也不是一般的多,想要矇混過關,她還沒修煉到那種程度。
“我會想辦法解決的,我在賭他的心,一輩子都將所有的精力放在公司,這個時候他怎麼捨得毀了?”
“你果然是他的兒子。”
程瀟瀟覺得他們真是老狐狸,小狐狸,不對,兩隻都是老狐狸。
兩人走上去的時候,真是大家族匯聚一堂,她從來沒見過這等陣勢,陸家的大大小小,都來齊了。
其實有些她壓根記不住,也不認識,不過看樣子,他們對自己是熟悉得很。
陸謹言在陸家的地位這麼突出,而她身爲他的另一半,關於過去還是什麼的,恐怕早就已經被翻個底朝天。
“你怎麼來了?”
陸謹言出去一趟,就將她領了回來,陸梅蹭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滿面怒容的瞪着程瀟瀟。
“阿姨,我來看看爸。”
“閉嘴,那是你叫的嗎?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們陸傢什麼時候承認你進門了?”
“大姐,您說話請尊重一些,瀟瀟是我的妻子,跟您是否承認,沒有關係,也無須您的認可。”
“你這是什麼意思?爸現在躺在病牀上,你就要帶着這麼個玩意兒進去想氣死他嗎?”
陸梅指着程瀟瀟:“你明知道爸最討厭的人是誰,這個時候就迫不及待的要讓她來,這是存心想看着爸嚥氣呢你?”
“謹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爸爸現在精神不好,你還要去刺激他。”三嬸也站了起來。
“謹言,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但現在不是適合談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讓她回去吧。”
陸謹言冷着臉,等他們一個個都說完了,才冷笑一聲:“你們難道都不問問爸的意思嗎?如果是爸要見瀟瀟呢?你們也要攔着嗎?”
衆人面面相覷,唯有陸梅冷哼一聲,挎着包走到她跟前:“爸怎麼可能會想要見她,瀟瀟,我知道程家破產了你恨我,但是也沒必要勾引我弟弟,到陸家來給我添堵吧?”
陸梅話音才落,二嬸三嬸都不約而同看了過來。
“天啊,這不是真的吧,謹言你可不要被這個女人騙了,她都離過婚,不是什麼好東西。”
程瀟瀟對於這些羞辱的話,早已經是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在監獄裡頭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已經意識到,她的人生,只能自己掌控,跟這些人沒有任何關係。
“阿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小雨現在跟我前夫結婚,算什麼呢?”她眼神冷冰冰的,不見懦弱:“如果不是因爲小雨插足我們的感情,我又怎麼有這個福氣成爲陸家的人呢?”
陸梅氣得臉都綠了,指着她媽:“不要臉的賤人,你馬上給我滾出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大姐,請注意一下你自己的儀態,這裡是醫院。”
陸謹言才說完,已經有護士走過來提醒:“這裡是醫院,家屬們請注意保持安靜,不得喧譁。”
陸梅咬着牙,一雙眼睛瞪着程瀟瀟,恨不得噴出火來。
“不要以爲你就贏了,我們陸家永遠都不承認你。”
“我們程家也不會承認你。”
她還想繼續爭辯,陸謹言眼眸一冷,警告道:“大姐,如果爸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也是因爲你們,我在陸氏,沒有你們想的那麼不堪一擊。”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還是要跟整個陸家作對?陸謹言,難道你真的以爲,我們所有人都要任你擺佈?”
“那麼就試試看吧。”他薄脣輕啓,吐出來的話語卻讓大家心驚:“一個陸氏,我還不至於放在眼裡,離開陸家我甚至會過得更好,但你們就未必。”
一羣依靠陸家生存的蛀蟲,沒有了他的支持,陸家倒下之後,他們什麼都不是。
“謹言,你該不是覺得爸躺在醫院,就可以對我們下手了吧?”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但是你們做了什麼,心中有數。”
鬧成這樣,是真的翻臉了,程瀟瀟握着他的手,冰冷得讓自己也跟着難受。
“你先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他將程瀟瀟帶到病房門口。
陸梅想過去阻止,被陸謹言冷眼一瞪:“大姐,您還是好好坐着吧,有些話我不想說得太過火。”
陸梅恰恰不平,最終還是沒敢有所動作。
程瀟瀟推門進去的時候,幾乎可以感受到身後那無數道殺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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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來的時候有心理準備,聽到陸老爺這一番話,她還是覺得被打擊了,確實,面對一個商場上呼風喚雨的老頭子來說,他看人不是一般的透徹。
想說什麼,都能輕易中了你的弱點,從他第一句話起,程瀟瀟就知道了。
“我不會允許你進陸家大門,因爲你曾經跟周祈安的關係,而他現在已經跟程小雨結婚,你會影響謹言一輩子。”
她聽完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我知道你爸爸在國外治療,我可以在承諾,程氏物歸原主,但如果你不聽,那麼程氏,我會拆開,然後全部賣出去,謹言他只是執行總裁,而我有這個能力去做這件事情。”
“您爲什麼就不能體諒一下謹言呢?”
陸老爺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眼睛透着精明的光:“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女人,你是唯一一個,但卻不是最後一個,沒有必要因爲他一時的心動付出代價,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只會幫他們選擇對他最好的,而不是由着他的性子,任意妄爲。”
他靠在枕頭上,慢慢打量程瀟瀟,見她沉默,又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你不同意,難道就敢保證,他會跟你過一輩子?你恐怕不知道,他現在身邊圍繞着多少女人,她們比你年輕,你比優秀,更重要的是,她們沒有結過婚。”
她承認,真的被這些話打擊到,不過卻不能讓她放棄陸謹言。
如果就因爲這個,他一定會對她十分失望。
“但是跟他結婚的人也只有我一個。”
“結婚了可以隨時離婚,不被祝福的婚姻,永遠不會幸福。”
“陸老爺……”她換了一個稱呼:“如果我堅持要跟他在一起呢?你們會怎麼對付我?”
“你既然已經知道,爲什麼還是這麼執迷不悟呢?”他眼神有些冷:“我有許多辦法可以對付你,但是有一條。”他頓了頓,用緩慢的聲音說;“只要他愛上了別人,到時候你什麼也得不到。”
“他不會。”
“小姑娘,你果然還是太年輕了,自己的心都不敢拍着胸脯說不會變,憑什麼斷定一個男人對你的心不會改變呢?”
她答不上來,因爲真的沒有任何底氣。
“你該知道自己選擇什麼纔是最好的,謹言也會有屬於自己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跟你捆綁在一起。”
“陸老爺,讓我想想吧。”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程瀟瀟從病房出來,陸謹言就將她送了回去,一路上,沉默的氣氛縈繞在兩人之間。
他的腦子何等聰明,幾乎可以猜到父親跟瀟瀟說的話,但他卻不能開口,這個決定始終要讓她自己來做。
如果對他沒有信任,他留不住,留住了這一次,下一次還是會動搖,所以他不做任何事情,也不去過問。
就當是兩人之間的第一個考驗,他已經將所有能夠給她的,統統都給了,沒有給自己留下絲毫餘地。
她要是真的在乎,就不會捨得輕易放棄。